23、第 23 章

作品:《反攻学渣

    谁没想到,那份有擂鼓般心跳加持的激动情绪没能持续到十分钟就被无情破坏了。

    操场上,空荡荡无一遮挡,迎风装逼恰好适宜,迎风点炮就有点傻逼了。

    “四面八方地吹风,怎么可能点得着。”陶安然面无表情地举着手里的两根烟火棒,脸上刻着“你智障么”四个大字。

    祁远把打火机往他手里一塞,立刻罢工,“来来,你来点,你点!”

    陶安然用做化学实验的严谨,找准了角度,感受好了风向,然后按动了廉价打火机――

    “啪”小火苗着起来了,“刷”小火苗被吹灭了。

    陶安然:“……”

    祁远笑了声,摸出另外一个打火机给自己点了根烟。

    陶安然看看他,拉不下脸来跟他借只手挡风。本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原则,他手里拿着烟火棒比划了下,弯腰在旁边看台栏杆的缝隙里插了一排,挡好了风就准备一个个点过去。

    不过还没等他动手,就被祁远拦住了,“小心把你燎成无眉大侠。”

    他嘴里叼着烟,眉头微皱,把陶安然往后推了推,弯腰挡着风,相当艰难地把烟火棒给点燃了。

    烟火棒顶端喷出明亮的火焰,__地轻响,火光映在陶安然白皙的面孔上,明灭的光线修饰出了线条柔和的俊秀。

    祁远侧目,心想,人比烟火好看。

    “拿着。”他把烟火棒递过去,声音含混不清。

    陶安然偏头看他一眼,顺手把他嘴里的烟拽出来直接掐了,末了还装模作样地咳了声,“有点呛。”

    祁远先是惊了下――毕竟还没人敢这么直接灭了他的烟,紧接着胸口又蹿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暖,让他分外想把陶安然扒拉过来摁住脑袋揉一把。

    当然这个想法只能停留在想的阶段,实施那是不可能实施的。

    于是,祁大佬抓紧机会从侧面偷拍了一张。

    “干什么呢”陶安然拿着烟火棒一指,“那边还大半箱呢,都放吗”

    祁远回了神,过去把箱子拽过来,“放啊,大除夕的,窜天猴二踢脚全禁了,也就能偷摸放点这玩意儿了。”

    想当年还穿着开裆裤撒尿和泥的时候,烟花爆竹的品类琳琅满目,足够小崽子们挑花眼。后来为了响应环保号召和节假日零事故的安全政策,那些花花绿绿的炮竹也就逐渐淡出了历史舞台。

    宏观来看,当然是利大于弊,但对于“曾经拥有”的少年们,“情怀”二字还是免不了要被拉出来遛一圈。

    陶安然俯身帮祁远把箱子拖过来,刚要说话,手机忽然在口袋里疯狂地震动起来――方才春晚开始的时候就震了一波,是群里胡胖胖和张天桥他们在抢红包。

    红包金额相当惊人,每个高达一元人民币。

    “钱多钱少不重要,重要的是图个乐子”胖子腆着脸发完五毛大包之后,在群里发表的红包感言。

    陶安然解锁了手机,点进微信一看――不得了,这群人仿佛打了十管鸡血,正在沸腾。

    “乡亲们告诉我,陶神手里拿的那个是……”

    “仙女棒!”

    “卧槽我说什么来着,老祁就是别有所图!”

    “祁远 下学期借作业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毕竟你近水楼台先得月,而且臭不要脸。”

    一般不真人面对面的时候,朋友们都格外放飞,毕竟谁也不能通过手机信号把手伸过去捶爆对方狗头。

    “从这个角度看,陶神脸上仿佛有一丝微妙的羞涩。”

    “浩子,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

    “不,那不是羞涩,那是一种属于强者的冷漠。”

    陶安然:“……”

    “哟,桃桃出现了,快合影。”

    “啪!”

    陶安然把手机屏转向祁远,眉峰微挑,“你拍的”

    专心致志点火的同学垂目一笑,“对,角度是不是绝了”

    陶安然看一眼屏幕上仿佛地主家傻儿子的自己,“绝。”再找不出第二个随手一抓就是个窒息角度的插画师了。

    朋友,你学过的构图方法全都喂狗了吧

    陶安然尚且不知道祁某的手机里有一打他的黑历史,动态的静态的,比他自己手机里这几年的总和都多,于是轻易就原谅了他――过年么,图个乐子。

    大半箱“仙女棒”在两人通力合作下,很快就见了底,最后剩了两根,一人手里拿了根。

    祁远打着火机,凑过来的时候说:“许个愿吧。”

    陶安然抬眼:“为什么”

    “应景。”祁远笑了声,把烟火棒点起来,目光落在喷出的火花上,少见地专注而柔和。

    陶安然心里一动,对着那跳动的火光默念了两句话,话音收尾时,烟火也烧到了底,闪烁几下,冷寂了下来。

    “怎么突然买了一整箱烟火棒”陶安然手里捏着光秃秃的小棍,问道。

    祁远看看他,开始淡定地胡编乱造,“朋友圈看见胖子给他表妹买了一箱,我有点羡慕。”

    “哦,是么,和我没关系”

    “……”只听某人干笑两声,“和你有什么关系,完全没有。”

    心脏在胸腔里不安分地砰砰乱跳,跳出了心律不齐的效果,没两分钟,祁远觉得喘气都有点困难了。

    默了小片刻,陶安然说:“谢谢。”

    祁远一愣,反应过来以后脸上不免烧得慌,道完一句“不客气”,又欲盖弥彰地搭上陶安然的肩,“那什么,你别多想。”

    陶安然纳闷地觑他一眼,心说,我多想什么了

    北风依旧凛冽,但从心口到四肢百骸却暖得惊人,仿佛揣了个三昧真火的小炉子在怀里。他以前朋友少得可怜,不知道被人细致入微地察觉到情绪变化并适时地给予安慰是种什么感受,现在冷不丁感受到了,难免“受宠若惊”,同时又有些惶惶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把脸上戴惯了的面具重新整饬好,做一副相当淡然的模样。

    祁远自然不知道陶安然在想什么,一句话揭过去就当天下太平。方才群里那帮人向他喊话他没顾上回,这会儿有一个算一个立刻把所有人刻薄了一遍,然后趁陶安然不注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咔嚓”抓了张两个人的自拍,三下五除二发到了群里,附言:你们的陶神在我的臂弯。

    于是,一张满屏噪点的高糊照立马激起千层浪。

    李浩原地化身柠檬精,噼里啪啦一通酸,张天桥在后面附议,高三的两位忙里抽闲呲儿了他几句,最后,胡胖胖做了总结性发言――

    “朋友们,淡定,咱们就静静看他浪,不淹死都算我输。”

    众人深觉有理,便开始静等着祁某人被陶神抡死的消息,可等了一会儿,竟然没见动静,就在李浩忍不住要接茬贫的时候,陶安然忽然在群里发了四个字:“拍得挺好。”

    众人:“……”

    大神,你拿错剧本了!

    陶安然沉闷了一天的心情终于拨云见日,露出要和自己握手言和的架势来,他手指摩挲着手机的金属侧边,慢慢地舒了口气,“没想到一过年就想起我爸了,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我以为时间能把那些回忆都磋磨掉,谁知道反而更清晰了。”他用手机点着太阳穴,“这脑子就像和我作对一样。”

    巨大的悲痛之后,强行拉起自己玩命地喘气,玩命地活着,当他以为那些伤口已经结痂的时候,却猝然发现它们早就在时光的罅隙里溃烂得流脓了。

    所以埋头狂奔是没有用的,一天不把烂肉挖掉,它就能在阴暗的角落里恣意发作。

    祁远惊讶地回眸,动了动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以他对陶安然的了解,这人就是死鸭子嘴硬届的杰出代表人物,轻易别想撬开他的嘴听点“肺腑之言”。

    这会儿乍然在北风中听见他对自己剖白,倒不适应了。

    毕竟陶安然不是胡胖胖,拥有着没事拿自己的糟心事当八卦侃的钢筋神经。

    “其实我原来挺恨蒋敏的,你说什么样的妈才能十多年都不看自己孩子一眼”陶安然顿了顿,“哦对,忘了,同一个世界同一款妈妈。”

    传说中的祁远老妈祁媛媛女士也是一朵遗世独立的奇葩。

    祁远哼笑一声,从烟盒里抖出支烟来叼着,却没点。

    陶安然看看他,“相处了两个月之后,倒不像以前那么抵触了,不过也没好哪去,她一摆出老妈面孔教训我,我就想跟她掰扯掰扯。”

    “正常,”祁远道,“祁媛媛现在要回来,我能骂到她痛哭流涕。”

    陶安然愣了愣,然后垂眸笑起来,有种格外的畅快。

    “给我根烟。”他说。

    祁远警惕地看着他,“干嘛”

    陶安然扬眉,“我试试。”

    祁远摊手,“没了,就这一根。”

    陶安然视线在烟身上绕了一圈,收回目光时候直接把这“最后一口粮”劈手抢了,然后往自己唇间一塞,过滤嘴上那一丁点微凉的湿润蓦地让他心尖上像被布锤砸了下――

    陶安然一怔,耳廓后知后觉地烧了起来。

    祁远在短短一个小时内被同一个人抢了两次烟,已经彻底没了脾气。转身用手拢着打着的火焰,凑近了陶安然说:“来,大佬,小的给你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