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残酷真相

作品:《当重生PK伪重生

    强烈的失重感袭来,颜缘小腿猛地一蹬一抽,一阵急促的喘气之后,她缓缓睁开眼睛。

    刚睁开一线,灼热白光如刀剑劈砍而至!颜缘立刻闭上双眼。

    太刺眼,刺得眼睛有点疼。颜缘尽力平静呼吸,觉得还是过会儿再适应光线好了。

    她开始认真感受自己的身体。

    疼!身下处处都疼,脊椎、腰骶、臀部……她动动手脚,没有太大感觉,好像它们都变成了木棒,这个认知让她有些心慌。她咬牙指挥它们,好一阵,才感到卷曲而麻木的四肢有了万蚁齐噬、万针穿刺的锐利疼痛。

    慢慢的,颜缘感到手指头和脚趾头摩擦过被子的些许触感,原来她用尽全身力气,也不过让手指脚趾移动了一点点,而她额头已经开始渗出汗水。

    还好!还好!手和脚都在!没瘫痪!没截肢!

    颜缘揪得紧紧的心一下松开了。

    口鼻间似乎有管子,是氧气管还是注射流质食物的胃管很不舒服,她很想一把抓开,然而手臂绵软,并不听从指挥。

    滴、滴、滴……有什么声音在有规律地跳动,颜缘听了一两分钟,便确信那是在记录、监测她的心跳。

    她在心里苦笑。

    果然,那么多的过往,不过是大梦一场,是不甘心死去,又不忍心面对现实的自己做的一个黄粱美梦而已。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你没察觉时一切皆真,你若识破一切皆幻。颜缘只稍稍一想便明白过来,自己被车撞是真实的,之后一切,就都是梦境了。

    所以,梦里事业爱情家人什么都顺利,什么都美好,所有的遗憾都得到弥补,遇到危险也能化险为夷。甚至家人的性情都变了,爸爸不再暴躁,妈妈不再软弱,奶奶变得睿智。而钟宸,钟宸几乎成了完美伴侣,为她复仇,为她自尽,重生之后苦苦寻觅,痴情感人堪比最热播的电视剧。

    电视剧啊,电视剧……

    当年在荔河考察兼钟宸庆生时,她和钟宸说她有时会做很奇妙的梦,还有剧情有冲突,像电影一样。

    可钟宸只鄙视她:“追电视剧追多了。”

    彼时,钟宸怎么说的――“你们这些女的,整天迷那些情深似海死去活来的小说电视,真搞不清有什么看头嗯那都是演戏!哪有什么痴情男人深情女人,说穿了就是搭伴扯伙过日子,合着聚不合则散……”他挥了挥手,将脑袋甩了又甩:“你们女人,啧啧!”

    是啊,都是演戏。

    她不仅会演,还无师自通学会导演了。为了困住自己,她为自己造了一个无比真实的梦境,导了一出精彩绝伦的大戏,将做梦的才华发挥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自己,居然能干出这种蠢事!

    自己,居然相信灵魂可以寄托于石头!灵魂无形无影,光线穿射而过,她拿什么去看见钟宸

    自己,居然相信死后重生。鬼扯,全世界都逆流而转,就为她她又不是老天爷!

    幸好,幸好,她没有放任自己沉浸在美梦里,否则,真实世界里的家人怎么办钟宸怎么办

    钟宸,钟宸啊……

    难免的,她心疼了疼:梦里的钟宸找不到自己了,他怎么办

    立刻有个声音告诉她,那只是,她为自己塑造的钟宸。她醒了,他自然也消失了。但,梦外的钟宸,梦外的家人,终于等回自己。

    梦是假的。但梦中梦里,她回忆起和钟宸共事十年的那些吉光片羽是真的,钟宸的心意,是真的。

    她的心意……

    宁可不要美好鲜妍的“重生”,也要挣扎着回来,再见钟宸。哪怕回来的,是一幅破碎不堪的身体。

    值得吗然而她不想问这个问题。

    没有值与不值。她只知道,她不要钟宸一个人,在黑夜里蜷曲着身子,握着她的手等下去、睡过去。

    很久很久,颜缘才能慢慢睁开眼睛,适应光线。

    灿烂的阳光照射得满屋粲然,室外柏影深深如剪影,好像是钟宸在城里的别墅她不太确定。

    只有一点是肯定的,头顶并不是医院雪白的天花板。那上面,张贴着几张巨大的照片。

    她张大眼睛看过去。

    第一张,是爸爸、妈妈、弟弟、弟媳妇,背景是自己在省城给弟弟买的大房子。爸爸坐在轮椅上,半张脸不自然地扭曲变形,同侧手臂也无力耷拉着,一看就是脑中风后遗症。身后的妈妈头发全白了,一脸沧桑,眼睛微微失神。弟弟和弟媳妇抱着个襁褓中的小婴儿,孩子只露出半张脸,看样子好像睡着了,蜷着小拳头在口边。

    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吗

    第二张,是同事们,有王小川、蔡青、孟田,还有她底下几员得力的中层,几个项目的营销副总。

    第三张,是她和钟宸。她穿着婚纱,闭合双目躺在床上,双手捧着一小束粉色百合,钟宸依偎在她身边,西装领带,胸口别着一支百合,轻轻贴着她的头发,露出一丝微笑。

    他们!他们怎么可能结婚

    颜缘瞪了照片半响,一个突发的、不可思议的猜想像铁钩子一样抓破她的迷惑:莫非她梦见钟宸独断安排订婚,与这个有关因为真实世界里的钟宸,真的一力安排了婚礼!

    以钟宸的性子,他真干得出这种事情!

    震惊只有十几秒,她回过神来,立刻去搜寻立心的照片。

    剩下的照片很快看完了,有表哥表嫂、姑姑姑父,大堂叔小堂叔,甚至还有工作往来中比较熟稔的几位银行和税务的朋友,以及老金和金小妹,甚至还有一帮同学。

    如她所猜测那样,所有照片里,都没有立心。

    颜缘的眼泪哗地流下来。

    刹那间她就懂了,这,就是让自己溺于幻梦的内因。

    尽管潜意识早就明白,依然不可接受。颜缘鼻翼抖动不停,泪水如泥石流摧枯拉朽,喉咙发出沙哑的、破碎的嘶叫。

    她恸哭起来。

    身旁立刻有人兴奋地大叫:“醒了醒了!她醒了!”“太太,你真的醒了!这下太好了!”“颜总!颜总!你看看我,我是张倩倩,你还认得我吗”

    颜缘泪眼朦胧看过去。

    真好,她终究醒了。

    天成地产19楼,王小川正在主持年终总结会议:“过去一年我们的销售收入同比有所下降,这是集团战略收缩的结果。受棚户区改造项目拖曳,房地产公司利润率下降了17.6个百分点。酒店方面,第三座佳偶天成酒店即将投入运营。可喜的是荔河农业观光、高山度假项目,已经取得最大胜利……”

    “我不怕旅途孤单寂寞,只要你也想念我……”桌上钟宸的手机发出铃声,是悠扬的二胡。

    王小川心中一痛。这曲子是钟宸的铃声,钟宸安装在家中的智能人脸识别监控系统的联网提示音。

    果然,钟宸立刻抓起手机,热切地看了起来。

    和往常一样,几秒后,他放开手机,抿唇不语。黑瘦的脸颊微微向内凹陷,咬肌块块分明。

    王小川分明看到,他眼睛快速眨了眨,似乎要掩饰什么,抬手抚了抚眉尾。无名指上的婚戒闪着冰凉白光,几乎与鬓边头发同色。

    王小川不禁心头一酸。

    就算强大如钟宸,心脏也不是沙袋,怎经得起希望与失望的反复捶击

    颜缘昏迷不醒,已经两年半了。

    最初一年,颜缘完全像植物人一样,没有任何表情。几次大手术,巨大的痛楚都没有让她面部表情收紧一丝一毫,除了她被痰卡住呼吸不畅而引起的呼噜。每当护士拿了管子伸进她的喉咙去吸带血的浓痰,王小川都在暗暗庆幸,庆幸她无知无觉不察痛苦。

    失禁、频繁抽搐、癫痫反复发作、喷射性呕吐、肺部感染、电解质紊乱……每天,医护人员黑沉着脸,凝重如面对战争,把她像木偶样摆弄。

    人到那时,完全没有“尊严”二字。

    王小川和老婆方方说,如果将来他也有这天,宁可去死。

    硬膜修补减张,切开气管、降体温、冬眠疗法、修补脑细胞、高压氧舱、脑深部电刺激、脊髓电刺激……最先进的医疗救护下,第二年初,她有了几次睁眼。医生说,光线引不起她的瞳孔变化,她没有任何意识。

    几个月后,她开始有眼球转动,有微笑,有流泪,还有破碎轻微无人能听清的呓语。可是,没有人能唤醒她。

    专家这次说,她从深度昏迷进入了浅层次的昏迷,有了睡眠-觉醒――睡眠周期,有了连续深长的梦境。“也就是说,她进入了没有意识的觉醒状态。”

    这句话给了所有人极大的希望。

    有人给钟宸推荐了一位心理专家曾博士,曾博士说,人在梦境里是可以有潜意识沟通的,尤其是梦境里情绪激烈的时候。比如你问梦中哭泣的人怎么了,对方可能回答你“我做噩梦了”,但醒来却完全不记得。

    于是钟宸每天都和颜缘说很多的话,想要颜缘模糊回答他,哪怕一句。平平淡淡的语气,每两句就要顿一顿,就像生锈的锯子一样拉锯着大家的心,没有一个人能平静地听下去。

    只除了颜缘,她没有半分动容。

    大家都感到希望破碎,唯有钟宸坚信,颜缘一定会醒来。

    “她不是别人,她是颜缘。”

    钟宸安装了人脸识别系统,将颜缘的表情和声音都做了监控,数据全部保存下来并可以通过手机连接,以方便颜缘醒来时他可以第一时间得知。可每一次提示音,带来的都是失望。

    电脑软件还对颜缘的呓语进行识别,想将那些破碎含混的声音都解读出来,都没有成功。

    医生又解释说,颜缘已经昏迷太久,声带、喉舌久不发声机能丧失,恐怕要恢复一段时间才能开口。

    之后,颜缘在梦里的微笑越来越多,仪器显示她的脑部活动越来越剧烈,口唇微动的情形出现更多了,有时还会睁开眼睛。但她视距茫然,没回应任何人。

    无论如何,她已经从植物状态中走出来,她的大脑并没有死亡。

    曾博士告诉大家,从生理上讲,她的清醒大有希望,从心理上讲却未必如此。颜缘遭遇的打击太大,早就超过了普通人的极限。她失去了腹中的孩子,失去了子宫,再也没有做母亲的希望。她婚姻破裂,深爱的儿子又车祸身亡,颜缘救护不及,在被撞飞的一刹那还可能亲眼看到了儿子的惨况。自身又受了极严重的损伤,后半生在轮椅上度过是大概率事件,这一切都有可能让她宁愿沉溺于梦境。

    “如果她在这世上还有许多牵挂,或许能让她醒来。可她离婚之后,对财产进行了妥善安排,父母兄弟都能过上无忧的物质生活。恐怕她……”

    曾博士大摇其头:“我说句实话,你们可能不爱听。如果她的梦境很美好,为什么要强行唤醒就为了让她睁眼看看她有多惨”

    钟宸看着颜缘平静的睡颜,平静道:“是。现实如此不堪,我宁愿保她一辈子在梦境里开心快乐。”

    然后,这一脸平静的家伙干了一件疯狂的事。他把颜缘从医院带回家,十分霸道且张扬地举行了一场婚礼,震动全江城。

    也只能是婚礼,因为不可能在法律意义上结婚。

    那是一场盛大而奇特的婚礼。新娘闭目在床,如同沉睡。颜秀辉平静地代姐姐答谢来宾。亲朋好友无不泪目,婚宴哭倒一片。

    钟宸似乎很满足。

    婚后,他矜持地开会、巡视各处,有时同大家开着玩笑,偶尔出去应酬,带着五六分酒意回家。隔三差五,和省城的岳母、颜秀辉通个电话,问问家常。

    但王小川知道,每晚伴着颜缘的时候,他就做不得身体的主了。

    晚上,每隔一个半小时他就会准时醒来,给颜缘翻身、按摩身体。他成了蔡青丈夫姜医生的高足,姜医生说,他的按摩技术已经可以媲美专业康复医师。

    他给颜缘擦拭身体、涂抹润肤油、清理秽物、包纸尿裤。他用棉签给她沾去喉咙里的痰,用细小的镊子给她清理鼻孔,当颜缘间歇性便秘时,他就用手指为她除去不适。

    “缘缘昨天笑出了声呢,挺好,她在那个世界挺好。”某天,钟宸一见他就笑眯眯分享夜里所闻,伸出两根手指晃了又晃:“笑了两次,咯咯的。”

    王小川觉得胸腔子像装了十二斤山西老陈醋,心肝脾肺肾都酸楚得死去活来。

    一个月前,颜缘再次给所有人惊喜。

    那天,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表情强烈得令人动容,她的声音也前所未有地大,即使人耳不能完全听清,机器却忠诚地将它放大并识别出来。

    那句话是:“钟宸,我爱你,九年来,昼夜未息。”

    钟宸当场泪崩。

    他揪着王小川的衣摆,慢慢滑到地上,声音呜咽:“小川,缘缘心里有我,她……她心里有我,我从没敢奢望过……”

    想到这里,王小川忽地站起,“啪”的一声摔下总结稿,探身打开会议室的投影设备,迅速启动笔记本电脑上的链接。

    “我不怕旅途孤单寂寞……”钟宸手机提示音再次响起。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拧过头,“刷――”地看向投影。

    幕布缓缓放下,颜缘瘦削苍白的面容一点点露了出来。会议室里全部人都不约而转动身体看过去,看向他们的颜总。

    她的眼睛,是睁着的。

    杏子眼依然美丽清润,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天花板,眨了眨,然后瞳孔移动一次,又移动一次,微微露出探究的表情。

    王小川瞬间反应过来:“钟宸,她在看照片,看你贴在天花板上的照片!”

    钟宸大口吸气,胳膊直直伸着,手指着屏幕抖啊抖啊抖啊抖,舌头却似打了死结,一个字也说不上来。

    颜缘又眨了眨眼,瞳孔快速扫过几张照片。转眼间,她眼睛充满泪水,“吧嗒吧嗒”从眼角、太阳穴、成串砸向枕头,嘴唇如熟透的棉桃一样咧开,露出雪白的牙齿。

    虽然她只能发出轻微声音,然而那哀嚎仿佛要破屏而出,让所有人的心跟着痉挛!

    她醒了!她靠自己从梦境中走了出来!她第一时间明白立心已经不在……

    “哐当”一声,椅子翻地,钟宸的身影如闪电般冲出门外,王小川一拍桌子,紧跟而上。

    屏幕上一片忙乱,医护人员、陪护阿姨成了一锅沸腾的粥。

    整个会议室也一片忙乱,笑的笑,哭的哭,蹦跳的蹦跳,打转的打转。蔡青和孟田彼此抱着跳着,把汇报材料扔得满天飞。

    半个多小时后,钟宸和王小川赶到颜缘身边时,颜缘正被医护人员半扶半抱着小口喂水,喝一口,呛两声,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自主吞咽还有困难――她给自己下了论断。

    抬了抬眼皮,在模糊的泪光中,她看到了门口的钟宸。

    他瘦了很多,连带宽厚的肩膀也变薄,想必现在,没有人叫他“钟胖子”了吧颜缘努力眨着眼睛,让泪水快些褪去。

    踢翻两张椅子,撞到一名看护后,钟宸连扑带爬到了她跟前,嘴唇颤抖地如暴风骤雨中的树叶,激动得说不出一句话。

    他的样子,和她在梦中梦里看到的一模一样。想来,是半昏迷中短暂意识所见。颜缘微微眯了眼,他眼尾如凤羽的皱纹,微凹微黑的双颊,斑白的两鬓就这么在她眼前清晰起来,银亮的发丝闪着光,刺得人眼疼。

    不是眼疼,是心疼。颜缘垂下眼皮,更正自己的想法。

    ――你就是心疼他,就是依恋他,就是舍不得他,哪怕伤得快死了,怄得快死了,也要吊着这口气。

    承认吧,这份复杂难言的情愫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深入骨髓,就算十余年来被抑制到潜意识深处,在梦境中却没法不全面爆发。

    可是啊,可是啊,她为自己营造的虚幻世界再美好,也抵不住这残酷世界埋藏至深的一点放心不下。

    梦中,钟宸对她的拷问,字字句句扎在她心里最隐秘的、自己都不知道的角落。

    梦境中的十几年,醒来后的二十分钟,足够她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再也没有一叶障目。

    她看着钟宸,努力微笑。

    钟宸抬手轻轻抱住她,极轻极轻,仿佛她是个易碎的玻璃娃娃:“颜缘,你醒了,你醒了,真好……”他瘪了瘪嘴,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渺然而尖利,像二胡破了音箱,笛子坏了笛膜。

    颜缘没有力气,任由他抱着,下巴软软搁在他肩头,嘴唇擦过他的脖子。

    她喉头一动,极细弱地喊了一声:“钟宸……”

    声音其实挺模糊,但钟宸还是听清楚了。

    不是十多年从不改口的“老大”,而是“钟宸”。她对他的称呼变了!

    钟宸松开颜缘,捧着她的脸看了又看。

    颜缘也看着他,眼睛如水晶玻璃缸里养着的黑色玛瑙石子儿,蒙上了一层水,润润的,亮亮的。

    身后有脚步声快速逼近,王小川冲上来一把排开他,熊抱住颜缘:“颜缘,我想死你了!”

    钟宸的怀抱立刻空了。

    王小川你还我老婆!

    钟宸正要咆哮,手指忽然感觉到什么。他低下头,看到颜缘下落的左手正巧落在他左手背上,慢慢的下滑,搭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她指尖力气微弱,却坚定地捏着他的手指不放。

    两人的无名指上,结婚对戒交相辉映。粉色的公主方钻石在颜缘手上闪耀着熠熠火彩。

    他立刻抬头去看她,心头紧张得似乎下一秒就要骤停。

    颜缘看了戒指一阵,便垂下眼皮,缓缓松开手指,好像很认真在听王小川语无伦次表达激动心情。但她的耳朵却慢慢红了起来,就像院子里的梅花,一点点红,一点点绽,直到满树春天。

    钟宸对她害羞的模样并不陌生。不知怎地,刹那间,他读懂了她的心思。

    他很没出息地,傻了。

    窗外柏影之上,风清日朗。当阳光从冬日的偶然和煦转为春季的暖意融融,高桥镇栖霞村已经草绿莺黄,春暖花开,空气中都是甜丝丝的桃杏和油闷闷的菜花香气。

    钟宸从竹林中钻出来,裤脚沾了几点泥点。他跺跺脚,走到颜缘身边,一手提着篮子,篮子里躺着几根剥得干干净净、肥大雪白的细嫩竹笋,发出阵阵清香。

    伸出另一只手圈住颜缘细弱的肩膀,钟宸同妻子缓缓走向池塘边的风雨长廊:“缘缘,这笋好吧嘿,几年没吃过春笋了,闻着就鲜甜。晚上你想怎么吃鲜笋煨鸡汤竹笋炒肉丝还是凉拌成三鲜笋丝”

    颜缘双手抱住他的臂膀,支撑着身体,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往前走:“都想吃。”

    钟宸歪歪头,用自己下巴蹭了了一下颜缘脑袋:“贪心丫头。”

    颜缘抿唇一笑。

    她贪心吗只贪恋这一人罢了。

    可这人,不就是她的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