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苗毒王
作品:《铃儿响叮当》 “这么说,那些花花草草都是障眼法?”
众人密密地拢在小小的火堆前,生怕火光被人发现。低声地发问。
“不完全是障眼法,那些花都有毒,碰了都会有危险,只不过我们都被眼睛里看到的东西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我们本是先防的瘴气,当时见着一片清明就忽略了,没想到最危险的是气息和味道。我们可能从见到百花和野果的时候就开始着了道,一直到猪笼草那里,这些让我们产生幻觉的东西可能是各种气味混在一起,嗅过后才产生的作用,具体是哪些就说不出来。”
大家听席慕说起白天的事情,都觉得不可置信,只是看到夜猫儿头上包着的布条,金玉银玉肿得发青的脸,双胞胎身上的破烂和大家新添的皮肉伤,还有后颈上传来的疼痛,又不得不相信自己刚从幻觉的噩梦中拣回小命。
铃铛儿看看自己受伤的几根指头,扁扁嘴道:“也许我们见到猪笼草后害怕急跑,才会让毒发作得更快也不一定。”
席慕暗笑她在记仇,点点头不说话。
唐果儿疑惑问道:“那席大哥没有中毒吗怎么没事”
铃铛儿翻翻白眼说:“你真当他是神仙啊。他怎么会不中,只不过他反应快一些,倒是我们这些反应慢的遭殃,看把我给咬的,砍脖子也是他叫我干的。”心里嘀咕着,木头一定是记恨自己平时咬他咬厉害了,现在借机报复。
“那席大哥当时看到的是什么样的情形又是怎么反应过来,恢复神志的”大家都特别好奇这个问题,席慕和铃铛儿说他们每个人中毒后的反应都不同。
席慕淡淡地道:“我看到的是暴风狂沙,所以才这么幸运能反应过来。”
“幸运”容格疑惑地问。
席慕拉拉袖子,低低地说:“应该是是我们大家的幸运。我看到满目暴风卷着狂沙几乎已经把我埋了起来,但是我一摸身上,却发现没有粘上一点沙子。当时还有一点意识,觉得眼前看到的应该是幻觉,才想办法恢复过来,否则我们都会死在这里了。我们的运气都不错,是在这里毒性发作的,否则再往里面走一些才发作,就算都反应过来也无济于事了,里面的人出来轻易就能收拾我们。”
众人点了点头,从刚才注意到的炊烟升起的方向来看,苗毒王的窝就在前面不到二里地啊。
扫了各人一眼,席慕淡淡道:“好了,都抓紧时间休息吧,明日就要和苗毒王碰面了,别都一身狼狈地叫人笑话。”
众人二话不说就去找树干山石靠着睡去,即将见到苗毒王,大家的心里反而空白一片没有任何杂念。
只有铃铛儿还在,看大家都走开,凑到他身边坐着默不做声。席慕似笑非笑地睨着他,低低调侃道:
“等我靠着我睡习惯了吧”
结果遭来一记大白眼。她突然利索地扯过他的左手,他正想挣脱,袖子已经被捋了上去,一道鲜红的血口从他的手腕一直延伸到小臂尽头,药还是润的,显然是没上多久。
铃铛儿看着这道血口不说话,一双清澈的大眼什么情绪都没有,只是静静地盯着他的眼睛不放。
席慕眼眯了眯,还是被这丫头发现了啊。
铃铛儿一见他眯眼,低声嘲笑说:“心虚了刚才你要是没有拉拉袖子,我还真发现不了呢。就是靠这一刀恢复的神志怎么不割偏点再偏一点就割到脉门了,或者再割深点,胳膊就废了。你不是说只有三个秘密这也算一个”
席慕嘻嘻一笑道:“哪能呢不过放一会儿,等这事了了肯定坦白。”
铃铛儿眯着眼呵呵低笑起来:“连上药都要找借口躲起来,还真是辛苦你。”
他轻叹口气说:“你怎么变成管家婆了小孩――”
铃铛儿正要说什么,突然听到一阵低低的哭泣声,循声望去,阴影里走出几个人,当先的正是正在抹眼泪的唐果儿。
“席大哥――”
原来他们都没有真的去睡觉,席慕怎么恢复的神志,对他们都是一个没有解开的谜。从头到尾,他只是说了怎么打晕他们,怎么给他们施针让他们清醒过来。他们都要费这么多周折才恢复神志,他一个人又是如何做到的他刚才分明是故意避而不谈。
于是每个人都揣着这个疑惑去睡觉,却都支着耳朵凝神静听,终于听见铃铛儿说的这些话,心里百味杂陈,都爬了起来。
席慕微微一笑,始终有神的双目在微微的火光下灼灼生辉,淡淡说道:“你们明天不想见苗毒王了”
唐果儿立即破涕为笑,点了点头又转身回去睡下。其他人见状也没有再说什么,又静悄悄地去休息了。
小小的火堆旁又剩下一大一小二个人。
席慕笑了笑,起身牵起她,把火堆踩灭,拉着她到一处避风的山石背后坐下,用没受伤的右手圈着她,低声说:
“好了,还想说什么当心那些家伙又偷听。挨着我睡吧。”
铃铛儿闷着头埋在他怀里,过了一会,他以为她已经睡着,正准备合眼,却听到她蚊子一样细细的声音在问:
“你为什么不打晕我”
他轻轻一笑,低头贴在她耳边小声道:“怎么,咬坏了这么记仇。”
感觉到他沉稳的气息就在耳旁,铃铛儿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别左顾而言他。”
席慕淡淡地道:“我不想让你昏过去。我怕你也昏过去以后,突然出来什么东西把我弄死了,你就不知道了。就算我死了,也要让你明明白白地知道,省得你怨恨。”
铃铛儿轻轻笑了起来,终于不再说话,两个人拢在一起睡过去。
这一夜似乎是一路来睡得最好的一夜。
子可和夜猫儿的腿还是老样子瘸着,夜猫儿的额头扎着厚厚的长帕,还是从他自己的绑腿上割下来的一段。子蒙的脸在和子可撕打时被抓出不少血痕。金玉银玉的脸蛋不太肿了,却有大块大块的淤青,铃铛儿的额角,也是青黑的,容格和席慕稍微好点,面上都没什么损伤。
可即使是这么狼狈难看,这伙人却能一边走一边相互拍着马屁,夸对方神采奕奕,夸对方英姿勃发,夸对方朝气蓬勃。
插科打浑后大家开始议论一会怎么敲开苗毒王家的大门,七嘴八舌的把一段不长的路程硬是弄得趣味横生。
席慕却对他们的敲门方法不以为然,看准他们最兴奋的时机泼了盆冷水下去:
“不用我们敲,苗毒王已经知道我们到了,应该是开门迎客了。”
果然听到空中一道响箭划过,发出尖锐的啸声,应该是暗桩通知主人的暗号了。前面方向又响起更尖锐的啸声,似是回应。
众人相视一笑。子可再也不小声说话了,扯着大嗓门喊道:“来得好,老虔婆速速打开大门迎接哥哥到访!”说着也不管腿上还有伤,硬是运起轻功向前方不远的大栅栏飞去。
其他人见状顿时豪气大涨,纷纷跟随飞奔过去。
三个少年一站稳,就你一唱我一和得调侃起来:
“哎呀你们看看,苗毒王始终只是苗毒王,住在深山里不能见光不说,还搭这么寒碜人的屋子,连篱笆都这么稀稀拉拉的。”
“兄弟啊,你是不知道,这叫财不外露,人家这叫含蓄呐!”
“含蓄哥哥最不爱含蓄的人了,太含蓄就不敢出来见人了咱们都站几个时辰了,腿脚也累了,主人家还不出来迎接,莫非是长得难看,怕吓着咱们,还在屋里贴花黄”
“开什么玩笑!帖花黄按理说苗毒王怎么也是前辈,尊称一声前辈,怎么也有个五、六十岁才算够辈分吧五、六十岁的老太太,还用贴什么花黄啊”
“兄弟你这就不懂了吧,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老太太也有追求美的权利啊!”
“我就说你的智慧跟不上哥哥这水平,我没说爱美不好呀,我只是想说,五、六十岁的老太太,本身就是一朵菊花了,再贴什么不就是多余了吗你见过菊花还要装饰的吗”
“谁说五、六十岁的老太太是菊花来着怎么不是水仙花、牡丹花”
“你想想呀,老太太的脸蛋,都挤成道道了,用咱们家小魔头的话说,皱纹都能夹死苍蝇,不注意看还以为是痦子呢,皱成一团不正是一朵菊花吗”
“对对,你说得对,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是菊花没错,算我愚钝。照你这么说,不贴花黄那是在干什么呢莫非在穿瑶裙挤哥哥我可不喜欢太丰满的啊。”
这几个大嗓门,越说越大声,越说越过火,居然连都出来了,女人最恨别人说她老,苗毒王忍得住
远远地传来一个绵软消魂的女人声音,说的却是汉话:“你们这些外来的汉家客人既然对我的样貌这么感兴趣,为什么不自己进来亲眼看看外面没有机关,放心进就是。”
众人有点诧异,这难道是苗毒王的声音老太太能有这样娇嗲的声音这个声音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至少目视范围内无人,这个老虔婆的功力就这么深厚
子可几个已经踹开栅栏小门走了进去,其他人也都不怕死地往里走。
这根本不象是一个老窝,除了外面一道藩篱与外界隔开,藩篱内就是一个偌大的花园,鸟语花香,一派和美的田园风光。
花园里人影都没一个,正当疑惑之际,又听见那个绵软娇嗲的声音远远地说:
“我那些迎接贵宾的下人还在猴子沟恭候你们呢,没想到你们这些汉人居然有本事避开他们从鬼骨洞穿过来,居然还有命到我这里,运气真是不错。不过这会下人们都出去了,可就没人招呼你们啦,你们就自己走吧。”
众人闻言丝毫不惧地继续前行。穿过大花园,转眼就看见一个巨大的黑湖呈现在眼前。他们也不知道该不该叫这个大洼为湖,因为这个湖根本没有水,只有黑糊糊的东西,飘着浓浓的腥气,叫人掩鼻。说它是湖,是因为这个大洼的中心,停着一条不大不小的船,船不是在河上江上就是在湖面上咯这个大洼直径至少有好几十丈的样子,怎么也不象河或是江,只好说是湖咯。
不大不小的船上站了一个穿着斑斓苗装的女人,远远看去就能看到她一身闪亮的银饰,比过吃新节时容格所戴的还要华丽得多。
船上还有两个苗女,正划着船向众人所在的岸边接近。
容格低声说:“这是个沼泽。”
船在丈外停了下来,那盛装的女人掩嘴咯咯地笑起来,娇媚地说:“怎么样,我这个苗毒王、老虔婆,还叫你们这些年轻人满意吗哦,我忘了说了,我不是五、六十岁,我只有五十三岁而已。”
众人惊讶地呆望着,眼前这个女人,一张桃花一样艳丽的脸庞,一双勾魂夺魄的大眼,哪里象子可他们几个口中所说的什么菊花老太太唯一让他们说对的就是,这个女人上身丰满极了,一身苗装挤出深深的来。
这个艳丽妩媚的女人居然是已经五十三岁的苗毒王窝金!不是老太婆,是老妖婆!
窝金见他们目瞪口呆的样子,千娇百媚地咯咯笑了起来,抚着手上的骷髅头道:“你们这些汉人看见我都丢了魂了吧,就和当初我这负心的爱人一样。不过你们看,他就是死了也一直在我怀里,有我这么美的女人一直陪着他呢。你们看看,他是不是笑得很开心”
这时大家才注意到她手上抱着一个光溜溜的骷髅头,空洞的两个眼窝,森森的牙齿,哪里是在笑,分明恐怖极了。一听窝金说是她的爱人,顿时都恶心反胃得不行,昨晚吃的那点东西要不是已经消化过,现在几乎就要反出来了。
窝金又咯咯地笑起来说:“你们不用害怕,我对你们这些年轻人没兴趣。我喜欢的是成熟体贴的男子。当初我这爱人也是三十多岁到我这里来的,可惜他背信弃义,辜负了我们的海誓山盟,闹着说什么良心过意不去,非要回去找他的妻室,我怕他千里迢迢走得辛苦,就把他留下了。”
子可他们刚稍微松了口气,窝金却又说道:“我说对你们没兴趣,是对和你们亲热没兴趣。对汉人的命,我倒是有兴趣得很――”
众人一怔,窝金又咯咯大笑起来:“你们害怕的话,现在还可以掉头回去,如果在路上你们没被我的下人碰上,或许还能好好回到汉地。又或者,你们再赌一把运气,再从鬼骨洞穿回去也行。”
媚眼一转又笑了一会,才说:“瞧我这记性,看见你们这些汉人后生就忘了问了,你们来我这里,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