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五人行

作品:《铃儿响叮当

    多了个夜猫儿,四人行变成了五人行。

    为了方便,雇了一只乌篷小船上路。一路平静无事,再过了九江,就要进湖广境内了。

    长江水,与鄱阳湖融为一体。前面,再过几里就要行到长江和鄱阳湖湖接之处,是交通要冲。

    走到这里,船家郭老汉来找席慕说,只走到这里,前面不走了,几人愕然。

    铃铛儿虽然生气,但知道郭老汉这么说必定有理由。

    从安庆雇了郭老汉的船开始,就发现郭老汉行船稳当,对沿途各处城镇村庄十分熟悉,为人也十分厚道,但逢有落脚的地方,都会提前说明,好让他们五人下地过夜,第二天又准时在停船处等他们上船继续往前走,所以他们对这位郭老汉的操守是十分信任的。如果他要有心将他们甩下,早就可以这么做了,无须向他们明言,就可以在夜晚休息时消失不见。

    所以席慕很平静又很礼貌地问郭老汉:“郭大爷,前面有什么问题不方便走船吗”

    郭老汉为难说:“不瞒公子说,老汉这船,在长江上是没交保费的,也没帮没派,前面湖口,多有草莽水寇出入,老汉这船,怕是过不去的。”

    席慕有江湖经验,想起江右帮刘大叔的提醒,知道郭老汉说的一定是实在的情况。想了想说:“这样如何,我再加二百两银子,如果路上船出什么事有损伤,这银子也足够郭大爷您再买只新船。路上要是不平安,我们几个也是有武艺保身的,郭大爷只管驾船就是,其他问题我们自己照应。”

    郭老汉听他这么说,想想二百两银子,又听他说自己能自保,咬牙应了下来。

    大大小小几个,对江湖草莽很感兴趣,铃铛儿是个爱闹的,二个宝贝哥哥也是没事就想找事的人,夜猫儿身为丐帮帮主的嫡传弟子,也有一颗行侠仗义的心。席慕呢,他号称小邪神,不问是非好坏,只问够不够刺激好玩就是了,于是也和几个小的凑起热闹来。

    几经追问,郭老汉才将周围的情况说了个大概清楚。原来水上的世界也是有很多门道的,除了著名的漕帮,到了长江上,也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帮派。正规一点的,并不为非作歹,只是结成联盟,美其名曰江宁水盟,向往来船只收取保费。

    同样的,草寇里,也有不听号令,没加入江宁水盟的,这些人做起事来就更放肆了。

    于是,大的船家,为了安全行走,也付得起保费,可寻常的小船家,就不太承受得起了。付不起保费的,在草寇出没多的地方,冒险走都是心惊肉跳的,运气好的遇上了,最多是给银子对付过去,运气不好的,只怕船也被抢去,人也要挨打。

    尤其是湖口一带,山峦众多,鄱阳湖又是“泽国芳草碧,梅黄烟雨中”的鱼米之乡,湖口山里集结的草寇山寨就不少。据说下手狠厉毒辣的,有下水凿船害人性命,直接杀人越货的,也有猖獗的,连附近村庄都不放过,抢钱抢物抢人的都有。

    一对双胞胎和夜猫儿,都是血气方刚的热血青年,听了自然是义愤填膺。说只怕草寇不找上门,找上门就要将这些歹人收拾了去。

    席慕想起最重要的事,问他们识不识水性,否则不用人家上门,船要有个风吹草动的就玩完了。南宫家一直在北方,不会水的可能性很大,这是他最担忧的。

    铃铛儿笑说:“自从二哥哥幼年掉进家里的池塘差点淹死,老爹就把凫水当成必学的第一件功课,所以家里的兄弟姐妹都会点水。”夜猫儿是不用说的,乞丐,什么不得学啊,保命的都要会的,被人追也好跑嘛。

    席慕这才放下心来。

    尽管他们再三向郭老汉保证,请他不要担忧和害怕,但郭老汉还是非常小心地注意行驶着。双胞兄弟和夜猫儿仗着有一身武艺,不知天高地厚,巴不得热闹现在就找上门来,见郭老汉总是避开船只多的地方,都说郭老汉胆子太小,隐约有了埋怨。

    铃铛儿也是爱热闹的人,胆子也大,但是她深知自己没有行走江湖的经验,也不知道这些所谓的草莽山寇究竟有什么样的背景底细,就相对地有所保留。而且席慕号称小邪神,行事有他的作风和道理,在外面,她就全身心地信赖他的判断和决定,席慕没意见,她就没意见。

    席慕淡淡地说:“我们只是雇了郭大爷行船,能保护自己是自然,但也没必要累他惹是生非,平白受惊吓。后面当然是有他继续掌船最好,否则还得重新找船家,自己给自己添烦躁。再说了,注定让咱们碰上的,大路小道,我们都跑不开,没必要逼着船家。”

    两个南宫家的公子脸上一阵燥热,夜猫儿也觉得惭愧,他们只顾着自己热闹和侠义了,却忘了这样就是把无辜的船家推上风口浪尖,不就是间接害人么。对小邪神席慕,才真正佩服了起来。传言都说小邪神行事不问好坏,不羁也没有道理可循,但现在看来,除了人古怪摸不着边以外,倒是一个会为别人着想的人。

    不过三个少年,也没有放弃寻事儿的想法,只是不再逼迫为难郭老汉,而是用了些哗众取宠的法子。他们见郭老汉总是将船离着岸边不远行驶,想明白这样有什么事逃生也容易,就动了古怪念头。

    “寻阳六溪水,沿洄直入巫山里――”

    “哥,错拉,不是六溪,是五溪!”

    “哦,五溪吗好,五溪就五溪。寻阳五溪水,沿洄直入巫山里,胜境由来人共传,君到南中自称美。送君别有八月秋,飒飒芦花复益愁。日暮长江空自流,云帆望远不相见――”子可继续大声背诗。

    子蒙又大声指错:“哥,反啦反啦!”

    子可粗着脖子怒道:“什么反了,怎么反了!”

    “最后两句反啦,应该是――云帆望远不相见,日暮长江空自流――”子蒙立即大声纠正。

    子可嚷嚷:“怎么可能我能把这顺序记错夜猫儿你来说说,我有没有错!”

    夜猫儿坐在船那一头大声说:“别――问――我!我――没――读过――书――不懂――念诗诗诗――”

    席慕和铃铛儿捧腹大笑。

    这三个耍宝的家伙,已经喊了一天的诗了,不是念诗,是喊诗。喊得很大声,只怕江上的人听不到。

    没错,他们就是想江上的人都听到,想被人注意,想引起江上草寇匪人的注意。

    子可见弟弟刚才指正他,很不高兴,很不服气,大声喊:“你嫌我念得不好,你来――”

    子蒙大咧咧喊道:“我来就我来!我不念,我唱――”

    “行行行,你唱你唱――”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你停停,停停――不待拾人口水的,前几天才听人唱过,换个别的,是我兄弟吗,这么没个性――”

    铃铛儿抱着肚子笑得滚到席慕怀里,直喊:“哎呦木头,我不行了不行了,笑死我了。”席慕扶着脑袋只觉得头疼,以后江湖上会不会多一对神经病双胞胎啊,千万别说是我认识的。

    老七子蒙受了这番抢白也不高兴:“谁没个性啦,换个就换个,哥哥我除了比你晚生半个时辰,其他都比你强,歌也不是只会一首,你听着了――哥哥给你现编一首《登高》。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嗨呦!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衮衮来――嗨呦!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嗨呦!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嗨呦!嗨呦!嗨呦――”

    一首好好的杜甫词,被他编上乱七八糟的音调唱出来不说,还自己加上这么多嗨呦!一连串嗨呦把船上的人都笑翻了。小邪神席慕终于受不了了,对铃铛儿悄声说:“回头下了地儿就把你这两个宝贝哥哥甩了吧,不待这样丢人的。”

    铃铛儿咯咯笑个不停,一身金铃纷乱作响,眉眼眯在一处已经没缝儿了,道:“我不认识他们,你别说给我听。”

    席慕恼得揪她鼻子。

    “畏途随长江――呦嘿!渡口下绝岸――呦嘿!差池上舟楫――呦嘿!杳窕入云汉――呦嘿!”

    子蒙新一轮的轰炸又开始了,只是“嗨呦!”换成了“呦嘿!”

    铃铛儿抱头痛苦地:“坏人大哥们快出来吧,不然我七哥哥就要把我们都唱死了......”

    这回轮到席慕指着她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