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之中成贵妃为尊, 舒妃次之。

    虽然舒妃失了圣宠，但不看僧面看佛面, 就凭着其身后王家的势力, 众人也不敢小觑。至于沁芳阁, 则是一个谁也不愿提起的地方。

    可是现在齐彧重病不起, 朝中众说纷纭，后宫风声鹤唳，继承人只能有一个。

    成雪最是玲珑，多次派遣心腹宫女到修贤殿打探风声, 可惜多是无功而返。

    而舒妃自然也不甘人后，尤其是她的母家派人传了消息来。

    陛下重病, 早作打算。

    言下之意, 昭然若揭。

    至于这里头说的打算，无非只有一个, 那便是夺了孟绣孩子到自己膝下。

    舒妃稳了稳心神，抢孩子这事, 她可从来没干过。

    她是大家族出身的嫡女，那些蝇营狗苟的龌龊事自然也轮不到她来做, 虽然王悦卿心中痛恨孟绣, 但是这般趁人之危，抢了她的孩子......

    一切已由不得她了。

    “琉璃，咱们走，去沁芳阁。”她拢了拢衣襟，确认自己是端庄得体的, 然后随着宫女上了轿辇。

    沁芳阁离她的居所颇远，自然是要乘轿辇的。

    落英殿

    原本该躺在榻上养病的成贵妃，却是面色红润，眼神危险，捏着杯盏，咬牙切齿道：“该死，竟叫这贱人抢先一步！”

    翡翠往成贵妃的杯中添了些茶水，神色安泰：“娘娘不如先作壁上观，她要上赶着做那出头鸟，咱们也不能辜负她不是”

    成贵妃眯了眯眼睛，往美人靠上一躺，瞧着这位得力的贴身侍女，点了点头。

    翠云心怀不轨，早在她刚进宫时被她发卖了，如今的翡翠，乃是爹爹为她亲自挑选的婢女，自然不一般。

    孟绣根本还不晓得齐彧的近况，是以当舒妃这么说时，她下意识地笑了笑：“娘娘的玩笑编得也太拙劣了些，陛下身体康健，怎会突然重病”

    “否则，你以为，本宫凭什么与你在这儿耗时间”

    孟绣面上的笑微微僵了僵，可还是强撑着不垮下来。

    黄雅捏着手心，好在孟绣仍撑得住，王悦卿一幅好整以暇的模样，直到孟绣瞧着她的眼睛，道：“你想要什么”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舒妃这样的身份，该不会是故意来羞辱她的。

    果然王悦卿开门见山：“本宫要你的孩子，陛下不是答应放了你么本宫不会食言的，倘若陛下归去，你的孩子便是大梁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舒妃连齐彧要放她离宫的事都知道了，果然是有备而来。

    孟绣笑道：“比起你，我更相信成雪。”

    其实不然，这后宫中的女子皆是为所欲而活着，心中不是权便是利，或许曾有过情爱，可当那情爱得不到回应后，便渐渐死了。

    比如成雪，比如王悦卿。

    她们得不到齐彧的爱，便想着走到最高的位置。

    王悦卿走到近前，不错眼地盯着孟绣，忽然掩唇笑了起来，眼角沁出了点眼泪，孟绣听到她说：“你以为，成贵妃是什么好人么。”

    孟绣微微蹙眉。

    她不算了解成雪，却清楚地知道，她曾失过一个孩子。

    做过母亲的人，该比寻常人多一点怜爱。

    王悦卿仍是笑，然后摇了摇头：“你真是蠢，陛下怎么会喜欢上你这么蠢的女人呢一无是处，只会在背后捅他的刀子。成贵妃的那个孩子是她的耻辱，她得不到陛下的爱，还遭人侮辱，陛下还那么利用了她......”

    她说到此处，微微顿了一下：“你可知......李氏是怎么死的么”

    孟绣被她眼中的寒意渗了一下，但很快回过神来，她凝神细想，宫中似乎并无李姓妃子。

    “你是说......孝文帝的皇后！”她陡然想起来，心中一惊，赶紧追问：“李氏不是和孝文帝一同葬身火海了么”

    王悦卿冷笑一声，不屑地瞧着她：“若我父亲不是陛下跟前的近臣，恐怕也不会知道这个秘密。那日在大火中的，根本不是孝文帝，恐怕那女身，也不是李皇后。”

    恍若晴天霹雳！孟绣往后退了半步，才堪堪稳住身形，倒吸了一口凉气，双目死死盯着王悦卿：“你说的是真的”

    齐彧......他为何不肯告诉自己。

    倘若他肯解释，他们之间也不会发生这么多让人寒心的事。

    “陛下......陛下现在在哪里”她现在只想告诉齐彧，她错了，可是齐彧可能再也听不见了。

    “陛下自然在修贤殿。”王悦卿冷冷道。</p>

    只是如今的修贤殿早已固若金汤，禁止任何人进出，若不是她父亲在宫中安排了探子，她也不会这般狠下心肠来，做这夺子的勾当。

    “孩子......孩子可以给你，我只有一个请求。”孟绣抬起头，看着王悦卿道：“我要见陛下。”

    王悦卿一言不发，旁边的侍女上前道：“娘娘应允了，孟选侍，大皇子呢”

    王悦卿瞪了那侍女一眼，却很快又收回了神色，看向孟绣。

    她在索要阿朗。

    “黄雅，去将孩子抱来。”黄雅欲言又止，可看见孟绣坚决的神色，便什么也不说了，径直去了偏殿，从乳娘手中将齐朗抱出来，交到舒妃身旁的侍女手中。

    其实从方才舒妃的神情中，孟绣大概猜出，修贤殿，此时怕是早已不容任何人进出了。

    可是凭着王悦卿母家的势力，她若是想禁足一个小小的妃嫔，那是再简单不过了。

    反之，她需要阿朗，若是齐彧有什么万一，阿朗便是唯一的继承人，就凭这一点，王悦卿也不敢对阿朗做什么，反而还会用生命去保护他。

    “黄姑姑......咱们去修贤殿。”就在舒妃走后，孟绣忽感天旋地转，心口痛得厉害，一个愣神摔在了地上。

    黄雅将蜷成一团的孟绣从地上扶起，她面色苍白，显然失尽了血色，黄雅只能劝道：“主子保重身子，兴许陛下并没什么大碍。”

    怎么可能没什么大碍

    若非齐彧病入膏肓，王悦卿怎敢来沁芳阁说方才那些话。

    修贤殿

    从前修贤殿前虽说守卫森严，却远未到而今的样子。

    孟绣瞧着殿外一派侍卫，玄色甲胄，面容冷峻，仿若阎罗夜叉。

    饶是黄雅这般久经风浪的老人也吓了一跳，拽了拽孟绣的袖子：“主......绣姑娘，咱们回去吧。”

    领头的侍女回过头来：“我只能以我家主子的名义为你们通传一次，总之你们先做好心理准备。”

    黄雅与孟绣面面相觑，这宫女的意思......

    那宫女是王悦卿宫中的大宫女，此番正是应了孟绣的请求，替她做个引路人。

    “你们随我来。”

    孟绣从未来过修贤殿，此刻见了，心中陡然生起一种极其微妙的感觉，待走到守殿的侍卫面前，赶紧敛了面上的神情。

    齐彧说过不想再见她来着的。

    孟绣赶紧垂着头，那宫女取出一个牌子，温声道：“烦请侍卫大哥通传一声，我家主子很是忧心陛下病情，特做了些参汤，可否允准我们进去”

    侍卫做了一个止步的动作，往里间去了，约是说了些什么，回来道：“陛下谁也不见。”

    那侍女似乎早有预料，冲侍卫点了点头，待走远了，才道：“孟选侍也瞧见了，非是我家主子不肯帮忙，实在是这修贤殿不通人情，谁也进不去啊。”

    她这话自然是替王悦卿说的，答应的事已做，漪襄殿自然再不欠沁芳阁什么了，只待此间功成，王悦卿自会信守承诺放孟绣归乡。

    “姑姑可否再帮帮我们，我实在......别无他法了。”孟绣乞求她，可那侍女只是摇了摇头，良久方说：“或许还有一个方法，你可以混作太医院的人，只是......此招凶险。”

    那姑姑话未说完，孟绣便道了谢，径直往太医院去。

    黄雅道谢：“有劳了。”随后赶紧跟上孟绣，也不知自家主子还要做出什么傻事来。

    孟绣到了太医院，此处人来人往，因她身着宫女服侍，太医们也只有胡太医和许太医见过孟绣，而许太医去了成贵妃处，自然无人认得出她来。

    “敢问胡太医可在此处”修贤殿自始至终只叫了胡太医一人前去问诊，又惹得朝堂上纷争不断。

    每日未时，胡太医都要去修贤殿问诊。

    此时距离未时还有一刻钟。

    孟绣随手拉住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便问道：“胡太医在何处”方才人来人往的并无人理她。

    小全子挠了挠脑袋，憨憨笑着：“这位姐姐，胡太医现下只替陛下诊治，旁人的诊是不接的。”

    原来这小厮以为她是哪个宫的宫女，前来替主子求诊来的。

    只是这宫女生得也太过漂亮了些，小全子近乎呆了过去。

    孟绣将一锭银子放在其手心，小声道：“求你让我见一见胡太医，我有很重要的事与他说。”

    小全子跟在胡太医门下已久，还从未见过这么大锭的银子，当然了，太医院中不可私相授受，若是叫他人发现了，他的饭碗也就砸了。

    是以小全子赶紧将那烫手的银子还给孟绣：“这位姐姐，可使不得！”

    倒未想到，是个怕死的。

    孟绣垂了眉，眼泪抽搭下来，小全子看了不忍，只好道：“且等一等，师傅在里头，我瞧瞧他肯不肯见你。”

    “便说是沁芳阁的！”她喊了一声，好在太医院诸人皆是事务繁多，根本无暇去管她这么一个小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