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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4.28

作品:《承欢

    修贤殿

    “陛下, 舒妃求见。”齐彧抬起眼眸,搁下朱笔, 大宝垂首向他通传。

    往先舒妃也常来修贤殿侍奉, 可都被他明里暗里的给拒了回去, 这些日子都不曾来了。

    “宣。”他淡淡道, 又重新执起狼毫笔,挥斥方遒。

    大殿上缓缓出现一个袅娜的纤瘦人影。

    舒妃面上还带着泪痕,像是刚哭过,手里端了个托盘, 齐彧笑着阖上奏折:“爱妃这是特意来给朕送吃食了真是有心了。”

    他阖起奏折时稍稍用了些力气,将王悦卿生生吓了一跳。

    齐彧眯着眼眸, 刻意道:“正好乏了, 咱们今日不论政事,只管风花雪月。”

    王悦卿愣了一下, 似是未曾想到齐彧会这样说。她将托盘搁在案上,从襟前取下嫩粉色的帕子擦了擦面上不存在了泪水, 眼巴巴地望向齐彧,似是想从他眼中得到一丝怜惜。

    可齐彧风轻云淡地饮了口茶, 微微润了润嗓子:“这茶不错。”完全顾左右而言他, 王悦卿再装不下去了,只好咬了咬嘴唇,索性全摊开来讲。

    “陛下是不是不疼臣妾了”她可怜巴巴地仰望着齐彧,齐彧有一二秒间的愣神。

    很像,可她终究不是他的阿绣。

    他低声问道:“此话怎讲”

    王悦卿有备而来, 齐彧一问便开始诉苦:“可是今日陛下在朝堂之上狠狠斥责了父亲......父亲他忠心耿耿,怎会对陛下有二心呢陛下切勿听信小人之言......”

    她话还没说完,一眼瞥见齐彧探究的神色,堪堪住了口。

    舒妃不安地垂着头,等着齐彧发话。

    良久无言,只有杯盏搁在案上的碰撞声,旁边她带来的糕饼,齐彧一块也没动。

    她慌了神。父亲将她送进宫中,便是想着为家族多有贡献。可是入宫多时,她不但全然未得到陛下的恩宠,还成了全后宫的靶子,可怜她有口难言,心中不由想起远在沁芳阁的那女人,

    即便触怒了帝王,却还是平安地诞下了孩子。

    而她,却不敢做任何手脚。齐彧是明察秋毫的,他不允许别人对自己的孩子和孩子的生母有丝毫的不利。

    而现在,更令人崩溃的是,王家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陛下开始怀疑父亲了。

    王悦卿对自己的父亲自然是明白的,这一二年间,她父亲仗着自己身兼兵部尚书等职,位高权重,作风跋扈,当着陛下面前是一套,可人后却又是另一套。

    尤其父亲还以为她在宫里得了盛宠,近来更是肆无忌惮,多次在朝堂之上顶撞陛下。

    父亲希望陛下赐下太师之职。

    要知道,太师一职,自设下起便只有那位开国元勋,先帝的拜把子兄弟——定国公配享过,可他老人家早已作古多年了。

    陛下不愿,当庭责骂父亲,并责其闭门思过三月,罚俸半年。对于父亲这样老臣,如此责罚,简直比要他的命还要难堪。

    王悦卿捏了捏腰间的香囊,有点不敢看齐彧的脸色。

    他父亲也是老糊涂了,竟指望自己来求陛下。

    她昏了头,竟真的寄希望于此,陛下怎会因为她而赦免自己的父亲。

    齐彧的声音低沉而充满戏谑:“后宫不得干政,你可知”他早知道王悦卿此行是来为自己的父亲求情的。

    这一点,作为舒妃,王悦卿自然是知道的,可总是......鬼迷心窍。

    她被齐彧攥着下巴,被迫抬起了头,齐彧的目光紧盯着她的,王悦卿半跪在地上,纱衣铺了一地,娇艳旖旎,偏生齐彧只是瞧了一眼便放开了。

    王悦卿一时不慎,差点摔在地上。

    却听齐彧声音冰冷,与方才判若两人:“你可知,朕为何会选中你”

    她有些愣怔,不知齐彧说的究竟是什么,可只一瞬,她好似明了了什么,眼中带了些朦胧的泪:“陛下何必告知。”

    舒妃自然是美的,否则又怎能从这花团锦簇的后宫中脱颖而出。

    她梨花带雨,连哭都哭得那么姿态优美,不像孟绣,总是缩起来,寻一个没人的角落,从不叫旁人看见她的软弱。</p>

    齐彧道:“王家是你的命,你的一辈子都在为家族而活,你不爱朕,可你却选择进宫,忍受这一切,哪怕知道朕只是在利用你。”

    为了王家的尊严和面子,王悦卿怎么敢说出齐彧宿在她宫里的真相来,她是世家小姐,有着最不能放弃的体面和骄傲,无论这骄傲要她付出什么,只要能维护家族的荣誉,她甘愿放弃一切。

    齐彧笑了笑:“可是今日,你逾矩了。”

    直到此刻,王悦卿才真正知道,什么为一念生,一念死。

    先时她还在可怜孟绣,可从未想到可怜人这么快就变成了自己,也许是她太贪心了,不该奢求帝王的驻足以外的什么,比如说,齐彧的爱,那是她求不得的东西。

    她垂下眼眸,叩首道:“妾,明白了。”

    王悦卿缓缓退出大殿,她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今日之言已经触到了齐彧的底线。

    她险些忘了,这个男人是大梁朝的主宰,他的帝王之位,是踏着他亲侄儿的血走上来的。

    就在王悦卿走后不久,大殿的门后,一闪而过一个细长的人影,齐彧淡然地垂下头,向外喊了声:“来人。”然后扬了扬手中的杯盏,示意添茶。

    门后走过来一个面生的小太监,白得仿佛裹上了面粉的脖子,眼睛细长,齐彧状似无意地问道:“怎么从未见过你”

    那小太监嗓子尖利:“回陛下,奴婢是新来的。”

    “哦。”齐彧淡淡的,然后又问道:“大宝呢那死奴才去哪了”

    小太监对答如流:“大宝公公肚子有些不舒服,嘱咐奴婢们先盯着。”

    人有三急,此乃常情,齐彧倒是不再追究了。

    那小太监行事倒是麻利,不像个新手,或许是在哪个宫里当过差,给调到他跟前来的,也未可知。

    “去将后头书架上的一本《梁国山川志》拿来。”齐彧随意吩咐道。

    小太监从善如流,很快便将齐彧要求的那本书找到奉上:“陛下。”看样子对这修贤殿的摆设布置了若指掌的样子,齐彧若有所思地瞧着这小太监,也未追问。只是点了点头 ,便叫他上外头候着了。

    大宝这些日子来一直在闹肚子,刚从恭房出来,捂着肚子,脸都白了,指着门口守着的小太监唤道:“小蔡子,方才陛下可有唤我”

    小蔡子如实回答了。

    大宝瞧着小蔡子乖顺的模样,点点头:“多亏有你,还是你机灵,比那几个崽子好多了,哎哟......”话还没说完,大宝的肚子又天翻地覆起来,他忙捂着肚子道:“我......我再去一趟,陛下这里你且盯好。”

    舒妃失宠,一时间传遍了整个皇宫内院,就连朝堂之上也有所耳闻。

    尤以王家为甚,王尚书听闻宫里传来的消息,气得砸碎了一套汝窑子青花瓷的杯盏,王王家长子安慰老父:“爹,您别动气,妹妹也是一时糊涂。”

    王尚书顺了口气,眉眼幽深:“本以为你妹妹她在宫里受宠,那么这皇后之位必是手到擒来,谁知......为父现又被陛下禁足府中,我王家一世英明,莫不是要毁于一旦。”

    先帝多猜疑,临终前杀了不少有功的老臣,孝文帝甫一登位便想屠尽已就藩的诸位叔叔,而当今陛下......

    王尚书“哼”了一声:“陛下可是踩着自己亲侄子的血上位的,比起狠辣无情,或许就连先帝也不及他。”

    王伦皱起眉头:“爹,咱家于陛下可是有从龙之功的......”陛下登基之前,他可是曾与陛下在一起并肩作战过的。

    战场之上,陛下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很是让他钦佩。

    可是......

    王尚书抚了抚胡子,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肩膀:“飞鸟尽,良弓藏,这道理你可知陛下早就看咱们家不顺眼了,否则这出头鸟的事,何必让你妹妹来做你以为仅仅是瞧你妹妹人傻好面子么”

    他摇了摇头,王伦面上全是惊愕。

    “可是......宫里谁会这么帮咱们”他问道,这消息来得太轻易,好似陷阱一般。

    王尚书目光杳然,似乎想到了什么,看着自家儿子:“这问题我也想知道,相信不久后便会有答案了。”他似乎成竹在胸。

    “现下宫里只有一个孩子,偏生母亲失宠于君王,传信进宫,叫你妹妹务必关照好这孩子。”

    王伦顿了顿,很想提醒父亲,妹妹好像心不在此,可想着若是被父亲知道妹妹的近况,估计又要大发雷霆,干脆只字不提,只随意“嗯”了一声。

    齐彧病了。

    朝堂上接连辍朝几日,逐渐有老臣坐不住了,猜测着,陛下是不是不行了。因为以往陛下若是病了多半会派太医通传,不至于像这样,数日不闻消息。

    若是不行了,唯一的继承人便是......沁芳阁那位。

    作者有话要说:  走一波剧情准备迎来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