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

作品:《承欢

    半夜里孟绣热得醒过来, 浑身上下都动弹不得, 才发现齐彧紧紧拥着她, 两手更是将她的手臂钳在腰腹间,他的腿本就长,此刻完全搭在他身上,孟绣被压得大腿发麻, 她试着挣了挣, 齐彧动了动,却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孟绣险些窒息。

    她咬了一下齐彧的手背, 却没敢太用力,若是他痛醒过来,那可不妙了。

    齐彧的体温暖暖的,将她圈在怀里, 孟绣便这么一直缩着, 只露出一双眼睛,外头还颇有凉意, 被子里却又是另一层天地,她汗得中衣俱湿透了。尤其是贴着齐彧胸口的后背,两个人体温交杂在一起,将孟绣的脸蒸得红通通的, 她打了一个哈欠,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早晨醒来时,齐彧已离开了, 他每日都需早朝,是以总是在天刚亮时就悄悄离开,孟绣已习惯了。

    她唤来黄雅,说要洗澡。

    昨晚被汗渍浸湿的衣裳贴在身上,说不出来的不舒服,本是再正常不过的要求,孰知黄雅瞧着自己的目光满是暧昧,她回身看了一眼床榻。

    嗯,挺乱的,再联想到此前每每疯狂够了,齐彧便会要备水。

    显然黄雅是想岔了。

    孟绣登时便红了脸,小声解释着:“不是你想的那样,昨晚我与陛下什么也没发生。”然而这解释聊胜于无,黄雅笑了笑,道:“主子不必同奴婢的解释的。”

    她垂着头,心里涌起一股淡淡的怅然,黄雅说的不错,她和齐彧,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木已成舟了,她这番解释,不过是苍白的掩饰罢了。

    自封为选侍的那道旨意下来,她便知道,今生今世再也逃不开齐彧了。

    “对了,胡太医的药可煎了”她忽然问,昨晚上胡太医来诊脉后,特开了一剂药,说是镇静安神的。

    黄雅道:“也是怪了,按理说太医院药材丰富,无所不有的,今早奴婢让瓶儿去找胡太医时,他却说这药里尚有一味药未曾寻到,过两日再给主子送来。”

    孟绣听了,笑道:“许是近日生病的人多了些,那药给用完了。”

    饶是孟绣如此解释,黄雅却总觉着这里头有什么不对劲,可转念一想,胡太医沁芳阁无怨无仇,根本没理由故意怠慢,是以也就任他去了。

    沐浴完后,孟绣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也不知怎的,近来一直多梦少眠,偏昨晚上只醒了一回,再睡后便睡得很沉很香。

    她心里想着,许是因为昨晚齐彧表现得很老实吧,不像前几个晚上,总是想着对她上下其手。

    “今儿日头不错,不若去御花园逛逛,镇日里憋在这角落里,主子人都清瘦了不少。”黄雅如是道,进宫快一月了,孟主子却是越发清减,比之入宫时还要瘦了。

    入宫前奔波不已,人清瘦了尚可理解,可现今主子住在宫里,不必颠簸,更不需为生计之事忧愁,却反而瘦了。

    黄雅悄悄叹了口气,不敢叫人看见,旁人挤破脑袋都想往宫里来,可自家主子却是拼了命的想出宫,说是福气,其实又何尝不是一种可怜呢。

    这些天来日夜相处,黄雅早知道孟绣是个什么样的人,脾气温和,待人有礼,与大家闺秀也无甚差别了,只是缺了个好出身,若是她有个好出身,什么样的夫婿找不着,更不必被困在宫里了。

    可她还是清楚自己的位置的,她是皇家的奴婢,自然该为皇帝说话。黄雅轻轻地摇了摇头,只盼自家主子早日想通,以陛下对孟主子的情意,只要她想通了,不愁没个锦绣前程。

    黄雅提出要去御花园逛一逛,孟绣自是没什么意见的,左右也是闲在沁芳阁,无事可做,齐彧又没给她下禁足令,不去白不去。

    上回路过御花园已是许久之前的事了,也没好好地瞧一瞧世人眼中颇负盛名的御花园。

    知秋站在一旁似是有什么话要说,可当孟绣问时:“可有什么不便之处”

    知秋先是愣了愣,她捏了捏手心,想着主子绣姐姐心情甚好,听闻自上回之后王美人便不怎么逛御花园了,这回出去,当是碰不到的,是以她摇了摇头:“没......没什么!”

    那架势好似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一样。

    孟绣轻轻笑出了声,以袖子捂着嘴道:“瞧给你吓的,你这小妮子,是不是昨日没睡好啊,怎么今日恍恍惚惚的。”

    知秋又摇了摇头,自然不是昨日没睡好。</p>

    孟绣今日穿了一身藕荷色宫装,头上只簪了一根步摇,黄雅说她打扮得太素了,硬是描了花钿,贴在她额上,红色的花钿更衬得孟绣脸颊瓷白如玉,就连黄雅瞧了也忍不住赞道:“二八花钿,胸前如雪脸如莲。耳坠金环穿瑟瑟,霞衣窄。这说的莫不就是咱们主子尽显相思了。”

    前头还好,越到后头越发不像话了,相思,齐彧么

    她低垂了眉眼,羽睫微眨,似蝴蝶振翅,嘴里喃喃道:“姑姑你净打趣我。”亦不知是欢喜娇羞还是失落无奈。

    黄雅自知说错了话,脸上有些讪讪的,补救道:“咱们去御花园吧。”

    虽说还未到百花盛开的时候,可御花园里的长青树木也不少,一路走来,风景的确是好的。孟绣的心情也开朗起来,方才的郁色也被冲淡了些,许久都没碰到王美人她们,知秋暗暗在心里舒了口气。

    “主子,那有外男,咱们别过去了。”不远处走过一队侍卫,瞧他们的衣裳,应是负责宫里巡逻的,他如今是齐彧嫔妃,沾上一点外男都是了不得的,是以知秋很谨慎,一个箭步便挡在孟绣面前:“主子别瞧了。”

    她却不肯移开视线,方才走过去的那人是......薛采

    孟绣将知秋推开,失声唤了声:“阿采!”他不是温衡的手下吗温衡死了,他怎会还在宫中,且瞧着品级还不低,她心里涌起一阵不好的念头,躁动不安。

    薛采似乎对他手下说了些什么,然后他撇下一同巡逻的侍卫,朝她走来。

    孟绣也说不清自己在怕什么,只是见他过来了,她声音颤抖地对着黄雅和知秋道:“我乏了,咱们回去吧。”黄雅眼疾手快地扶着孟绣的身子,她似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整个人顷刻间便颓靡下来,黄雅趁着扶她的间隙朝后望了一眼。

    那个侍卫飞快地跑过来,身手矫健,一看就是练家子。

    他喊:“阿绣,真的是你。”当初齐润兵败后,他便曾回扬州去寻过孟绣,但自己派去盯梢的人将她跟丢了,薛采以为此生都再也见不着她了。

    没想到,阿绣还是被齐彧带回来了。

    他拦在孟绣面前,那两个侍女似乎吓了一跳,其中一个壮着胆子哆嗦道:“你......你要做什么这里可是皇宫,你敢不轨,陛下立时便将你杀了!”

    他苦笑一声,阿绣眼露戒备,看来她已经猜到了。

    薛采的声音似是来自天上,飘渺不定,孟绣听见他说:“其实......我本姓不是薛,而是江,我祖父,原来是太医院的医正,是以我父亲才会将我托付到开医馆的老友家学本事。”

    孟绣仍是垂着头,刻意不去瞧薛采面上的神情。

    他是以怎样的心情同她说这句话的呢,孟绣不晓得,更不晓得,他处心积虑地潜伏在齐润身边获取他的信任,替他挡了一剑是为什么。可她知道,薛采骗了齐润,若是没有薛采,也许齐润不会败得那样快。

    也许,他还活着。

    “我不晓得这位大人在说些什么,黄姑姑,我也逛得乏了,知秋,咱们走吧,陛下昨晚说今日来的,若是让陛下等得急了可不好。”她自顾说她的,丝毫不管薛采面色越来越铁青。

    孟绣径直便想离开,不料薛采拽住了她的手腕,他低低道:“你听我说,我是有苦衷的......”

    她实在不想听,一个两个,当她当作什么,高兴时便编些谎话来诓骗,不高兴时便将她当作牵线木偶,想怎么来就怎么来,齐彧如是,薛采亦如是。

    尤其,她曾经那么信任薛采,那么感激他。

    可他背叛了视他为亲信的温衡,这是不是说明,迟早有一日,薛采亦会捅她一刀,孟绣不敢想,只觉得日头昏暗了,她的一切都崩塌了。

    所有一切,俱不过是万壑中的一粒砂石,汪洋中的一涓细流,一点一滴,聚集起来,将她摧毁。

    “哟,这是做什么呢,这么热闹。”王美人突兀的笑声从拐角处传来,孟绣立即挣开薛采,并小声对他道:“你走吧,我永不会原谅你的。”

    薛采自也知道她如今为齐彧的妃子,如此同一个外男拉拉扯扯多为不妥,板着一张脸,瞪了一眼耀武扬威的王美人,便离开了。

    后宫中的争斗,他掺和进去,恐怕孟绣死得会更快。

    王美人掩嘴而笑,似是见到了什么极为稀奇的事,对旁边的宋淑人道:“妹妹,你瞧这青天白日的,竟还有人敢如此罔顾宫规,私通外男,这论罪,可是当诛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