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来, 孟绣一人霸占了陛下的全部恩宠, 早已激起了后宫女子的公愤，就连不问俗务, 一心养病的成贵妃都为之震动，那位性子和顺的楚昭容也是暗自摇头垂泪, 不禁感叹女色误人, 更遑论王美人与宋淑人了。

    这王美人一发诘问, 宋淑人立即领会了她的眼色, 扭着腰肢款款上前, 不论性格背景, 光是瞧着这两位姿色, 那也是非同寻常的。

    朝里大臣皆知皇上在做舒王时就不大爱亲近女色, 唯一有些苗头的，似乎是个颇有些姿色的奴婢, 是以被送进宫的臣女皆是貌美娇柔的，以期迎合齐彧的喜好。

    孟绣还从未见过齐彧的嫔妃。

    知秋提起这位王美人时, 似乎很是畏惧，想来不是个好相与之人了，可当孟绣亲眼瞧见王美人时, 才晓得“美人”这一称号所赐非虚，王悦卿确实是俗世难得一见的美人。

    她眉如远山，眼含春水，俏鼻秀致，一张樱桃小嘴更添秀雅, 却着了一身耀丽张扬的红裳，曼妙的腰肢不盈一握，薄纱轻扬，初春的天气还很冷，她却仿似这御花园中的仙子，只是眉眼冷冽，气焰稍稍嚣张了些。

    至于那位宋淑人，虽说也是温婉可人，然而却被这王美人的气质给生生比了下去。

    孟绣心头一热，总觉得这位美人儿似曾相识。

    是了，王悦卿着红裳的样子颇似她，看来背后送她入宫的那人打了一手好算盘。

    她盈盈笑着，上前行了一礼：“王美人说笑了，妾方才见着草里似有蛇游动，这才叫那位大人前来看一看，妾吓坏了，言语都有些不成体统了，难不成王美人也被蛇吓得胡言乱语了深宫之中，药可以乱吃，可话却不能乱说啊。”

    宋淑人见她牙尖嘴利，全然不似传闻中那般唯唯诺诺，立时嘲讽道：“不过出了几日的风头，也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你可知王姐姐家中父亲是做什么的，凭你也配与她相争”

    孟绣淡淡一笑，她自然是不想争的，只不过这位王美人都已经欺负到了头上，她若是不做些还击，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妾自知萤火无法与皓月争辉，陛下日日都歇在沁芳阁，王美人若是想陛下了，可以前来一瞻。”她这话一说出去，胸腔中油然而生一种畅快之意，却不知是将王悦卿挤兑得哑口无言还是变相地满足了她心中一点隐秘的占有欲......

    至少迄今为止，齐彧还从未歇息在其他人处。

    果然王悦卿听了这话，再也收敛不住她嚣张的本性，瞬间暴跳如雷，大步走过去，死死地盯着孟绣，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这巴掌打得太狠，孟绣险些跌坐在地上，还是黄雅眼疾手快，这才堪堪将她扶住，宋淑人倒是慌了神，任谁也没想到，王美人竟能如此跋扈，这般不顾体面在大庭广众下掌掴了当下宫中最受宠的女人，这若是陛下知道......

    她扯了扯王悦卿的袖子，低低道：“王姐姐，咱们还是快走吧，若是让陛下知晓了，恐怕你我都难逃责罚。”事实上，事情闹得这么大，齐彧便是不想知道也难了。

    王悦卿也没想到，自己那一巴掌竟然真的落在孟绣脸上，还以为她会闪开的......不过她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出身，多少也要些面子，不肯在众人面前露了怯，昂着头趾高气扬道：“便是让陛下知道又怎样，我不过教训一个小小的选侍，还用得着与谁通报么”

    孟绣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只是小腹痛得厉害，扶着黄雅和知秋的手，面色苍白，吐出几个字：“快......快去找胡太医......”说完便晕死过去。

    宋淑人指着孟绣，魂不附体地喊着：“王姐姐......她！她昏过去了！”

    王悦卿瞬间慌了神，赶紧使唤宫人道：“你们都愣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若是孟绣有什么意外，她可是难逃其咎！

    她不过打了一巴掌，怎么孟绣的身子竟如此羸弱

    王悦卿皱着眉，待触及到地上那一点点不甚引人注目的血迹之后，眼中满是惊恐，宋淑人不小心触及到她的手，忍不住叫出了声：“姐姐你的手怎么如此凉”

    王悦卿颤抖着身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闯了大祸了。

    她虽妒忌，想仗着身后家世小小惩治一下孟绣，可她也清醒地知道，孟绣是齐妃彧宠爱的人，一记耳光，齐彧或许会忌惮她身后的家世不敢处置她，可现在这情况，显然她是做的过火了。

    她用帕子揩了揩额上的汗水，明明是二月间，天气还冷得很，王悦卿却感觉到额上的汗一滴滴的往下落，通体的寒凉。</p>

    好在御花园离齐彧的修贤殿很近，孟绣晕倒之后，黄雅便立刻差知秋去禀报齐彧了。

    孟绣在昏睡中隐隐约约听见“齐彧”二字，伸了伸手，想阻拦，却还是未阻拦得住。

    大腿根处缓缓地，一点点地往外渗着温温热热的什么，肚子像被人打了一拳，似乎有什么迫切想与她剥离开来，她暗含期待却又心生不忍，竟情不自禁地淌下眼泪来。

    有人温柔地吻着她的上眼皮，像羽毛覆在上面，酥酥麻麻，又密集得很，孟绣扇了扇羽睫，一睁眼便瞧见齐彧面带疲惫，双眼不错地紧紧盯着她，而自己的手正攥在齐彧的手里。

    孟绣心里一个咯噔。

    齐彧亲了亲她的手，又腾出空来抚摸着她的秀发，柔声道：“阿绣，都是朕不好，朕不该那样......”说到最后，齐彧的脸上竟腾起了红云，孟绣吃了一惊，心道齐彧莫不是被什么妖物附了体

    “胡太医嘱咐朕近来不要与你同房......近来朕太心急了，只想着自己快活，全然不顾你的身子......”他越说越悔恨，险些落下泪来。

    她秀眉蹙起，忽听齐彧道：“阿绣你有身孕了，将近一月，算日子当是咱们在平京那次，若不是你近来屡屡昏倒，便是胡太医也诊不出来的。”

    齐彧欢喜得像条黏人的大狗，孟绣几乎能瞧见他身后隐隐有条尾巴在肆意的摆动，她扶着额头，略略清了清嗓子：“陛下也不是头回为人父，何止于如此手足无措。”

    他突然定定地瞧着孟绣，良久自内心深处发声道：“是头一回，这是朕的第一个孩子，成雪的孩子不是朕的。朕利用了她，是以朕答应过他们父女，要尽一切可能去弥补成雪。”

    孟绣觉得心里好似有什么破土而出，滋生出一种名为欢喜的土壤，她别过脸去，不想让齐彧瞧出来，酸酸涩涩的：“谁晓得陛下说的是不是真的，万一你诓骗于我......”

    话还未说完，剩下的尽数叫齐彧吞进了肚子里，口涎相交，暧昧至极，孟绣被突袭得险些窒息过去，脸红心跳，失了全部力气搡了一把齐彧，只是这力道根本微不足道，却将他勾缠得更近了，齐彧的手覆上丰盈处，险些情难自已。

    到底留了些理智，适时收了回来，孟绣的衣衫早已皱成一团，她面颊绯红，齐彧手心仍留恋方才的软玉温香，这些日子，竟涨得更大了些，差点掌握不住。

    他一本正经道：“胡太医说了，头三个月和后三个月都不行，所以从今日起，朕觉不会再动你了。”

    呵，听听这话，好似她多乐意似的。

    孟绣耍着小性子：“陛下若是想了，大可找王美人，宋淑人去，今日妾可是瞧见了，那都是一个赛一个的美艳，怕是陛下沾了她们，顷刻间便忘了妾是谁了呢。”

    怀孕的人气性会变大，胡太医走之前早已交代过，是以齐彧根本不与她计较这无稽之言，然而想到那个王悦卿竟敢打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心头立时涌起一股无名之火。

    王家不过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功劳，先是将女儿趁他不在宫中时通过成雪塞进了宫中，现如今，竟打起了阿绣的主意

    他亏欠成雪，自然不想驳了她送出的人情，左右不过在宫中养几个闲人，可王悦卿今日敢掌掴孟绣害的她险些流产，那么明日是不是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觊觎他的王位了

    齐彧目露冷厉，砸了一下床板：“王家人，该死！”将孟绣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孟绣泫然欲泣，齐彧上前安慰：“阿绣不怕，朕错了，朕方才不该这么凶得，都吓着你了......”

    这怀了孕的女人，好比是太上皇，阿绣叫他往东他便不敢往西，阿绣一哭，齐彧直觉着肠子都快要碎成几瓣了，他揉了揉眉心，一边拍着孟绣的背替她顺着气。

    胡太医说，孕妇一般都爱哭，具体原因千奇百怪，总之就是很爱哭就对了。

    齐彧顿时觉得有些头疼，他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是见不得旁人哭，尤其是自己喜欢的人哭。

    只是孟绣好不容易止了哭泣，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隐隐地抽泣起来：“陛下，妾好怕......若是胡太医晚来一刻，你我都再见不到这孩子了。”

    齐彧承诺道：“阿绣，有朕在，你什么也不用怕。”

    只是他没有瞧见，臂弯之下，他看不见的地方，孟绣的脸上不见丝毫脆弱，眼中清明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