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三更

作品:《承欢

    思政殿

    “凡宫中后妃, 无有子嗣者,以身殉之......诸王不许回京奔丧, 若有违者,格杀勿论。”容越看着这道旨意, 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作为一个掌权者, 先皇的确事事周到,万事都替新帝想全了, 不至于身后混乱, 使大梁陷入水火之地。

    只是有一点:“殉葬之制废除已久, 先帝此举恐怕不妥。”

    齐润拧了拧眉心, 心情复杂, 大梁朝根基未稳, 诸王手握私兵, 不能轻易入京, 以防动摇国本,他突兀地笑了笑, 那笑容稍纵即逝,容越还没瞧见,他便已恢复成了原先凝重的神情。

    皇爷爷,你怎么给朕留下这么一个难题。您这是要孙儿与天下为敌呀。

    齐润使劲眨了下眼睛,又揩了揩眼角周围, 倒是一滴泪也没有,从皇爷爷崩逝至今,他没有留过一滴眼泪。

    可是此刻憋了满心的心酸感, 却仍是一滴眼泪也挤不出来,齐润竟有些想笑,可是容越还在,为全孝义,他不能笑。

    在皇爷爷的心里,终究还是皇位和他自己重要些。

    当年父王还在时,他提拔四叔与父王分庭抗礼,若不是疑心深重,又何至于此。齐润过了这么些年才稍稍明白,可惜明白时父王已经不在了。

    那日皇爷爷驾崩后,黄公公便告诉了他一件惊天的秘闻。

    他捏了捏拳头,想起黄公公在皇爷爷大行后的话:“太子妃乃是先帝赐死的,这事连昭太子也不知。”难怪自他有记忆起,母妃便常年缠绵病榻,御医也说不出个所以来。其实哪里是说不出,而是不敢说。

    黄公公突然变节,背叛旧主,固然令人不齿,可齐润却相信他说的。

    黄公公为了继续留在皇宫里,他有理由这么做。

    齐润回了神,容越正不错眼地盯着自个儿。

    殉葬的事他还没透露出去,只是眼见着出殡之期愈来愈近,拖不得了。

    皇爷爷的妃嫔共有三十余人,其中育有子嗣的有十一人,还剩下二十多个,都是这些年陆陆续续选上来的良家子,最大的才不过二十七。

    论起辈分来,齐润还得叫上一声皇祖母。

    “择日不如撞日,黄公公,明日便将遗旨宣读了吧,朕亲自为祖母们送行。”

    容越仍想辩驳,可是大梁以孝治国,若连当朝皇帝都罔顾孝义,只怕天下百姓都会不服,

    齐润是不会违抗先帝遗旨的。

    果然第二日黄公公刚宣完遗旨,便有老臣上疏:“皇上不可啊,殉葬之俗残忍异常,前人才将之废除,千年之后,我大梁朝难倒要如那茹毛饮血的野蛮人一样,行此荒谬之举,寒后宫女眷的心么小则后宫,大至家国,请陛下三思而后行。”

    齐润翻奏章的手顿了顿,说话的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前朝遗老降了大梁,如今也有一把年纪了。

    他揉了揉眉心:“此事朕意已决......”

    左都御史不依不挠:“请陛下三思。”

    齐润本就左右为难,好不容易做了决定,上来就被老头子指责的体无完肤,丧仪期间诸事繁多,他更是火上浇油,破口大骂道:“姜儒!你就仗着你是两朝老臣,倚老卖老!朕说定了便是定了,尔等照办就是!”

    从前做长孙、太孙时,往往是皇爷爷叫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一朝掌权,肩挑起大梁的兴盛衰亡,齐润才知道这个位置有多么难做。

    且不说西南的水患,越州的兵乱,各地虎视眈眈的诸王,自然还有京中棘手的四叔,便是这些老臣总是固执己见,仗着年事已高,常常堵得他哑口无言,不给他留一点面子。

    他自然也是不愿无端背负这个残酷无情的名声,可是遗旨是皇爷爷下的,自古孝道大于天,他除了遵从,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这些倚老卖老的老臣,倘若皇爷爷还在世,怕是一个字也不敢说的,不过是欺负他年轻。

    新帝一通脾气发下来,都察院的几个老臣也不说话,只是跪在思政殿阶下,怎么劝也不肯离开。

    齐润看也不看,径直走开了。

    行刑的时间定在傍晚,明日皇爷爷便要送往皇陵了。

    父王的陵寝同皇爷爷在一处,他们二人于同一年相继离开,倒也有个照应。只是若是父王泉下有知见了母妃,不知还会同从前那般敬爱皇爷爷么。

    今夜没有星子,齐润心里闷得很,这些日子里积攒的痛苦,憋在心口,不知何处宣泄,他屏退了左右,想独自走一段路。

    路上撞到一个穿着侍女衣裳的人。

    那宫女显然很慌张,一直不敢抬头,不远处有人喊:“瑾妃娘娘朝那边跑了!”

    齐润很不是滋味,心头涌上一股怪异,那伙子追人的公公们近前时瞧见齐润,齐刷刷跪了一地,各个如筛糠般抖着,为首的小太监哆嗦着回话:“皇......皇上,瑾妃娘娘跑了。”

    看管殉葬妃嫔不力,可是大罪。

    他知道这个瑾妃,是丽国进献来的女子,因容貌出众,皇爷爷在世时很是宠过她一阵子。</p>

    齐润淡淡道:“人跑了,还不快去找。”

    小太监们本就心怀忐忑,哪敢抬头看齐润,连同他身旁跪着的宫女也不敢多瞄一眼,利落地退了下去。

    待人都走后,齐润才道:“螽斯门就在前面,可你出不去。”

    瑾妃伏在地上,攥着裙角,她是丽国进贡的贡女,在母国时便有专人教导学习汉话,是以她的汉话说得很好,声音也很是娇媚,倒不愧是皇爷爷宠爱过的妃子。齐润不禁自嘲般想到。

    “臣妾不想死。”她倔强地跪在地上,倒颇似诗里如蒲柳般的美人,虽娇怯却不愿向命运臣服,鬼使神差的,齐润问她:“为何明知是死,还要逃,你可知,朝天女逃匿一旦被抓到,累及家人祸连九族,就连你自己,也要受腰斩之刑。”

    瑾妃呜咽道:“若是逃了,即便十死无生,总有一现希望,逃不脱,是臣妾的命。至于家人,臣妾无家人。”她心如死灰,面上的神情也是淡淡的,只一条泪痕划过脸颊,像极了月下的清露。

    这话,从前另一个人也常这么对他说。

    齐润笑着摇了摇头:“跟朕走吧。”

    ----

    陆展看着地上跪着的女子,容色娇艳,绝不似寻常的宫女。

    “皇上,这......”他面有不解,不知皇上带着个宫女到寝殿做什么,莫不是......

    齐润打断了他的臆想:“去提一个女死囚,代她殉葬。”

    皇上的意思是,这宫女是朝天女

    他震惊地望着齐润,似是不敢相信:“皇上您......私放朝天女若是被人发现......”

    齐润淡淡道:“所以你要办得漂亮。”

    宋展五味杂陈,不知是该叩谢皇恩还是摸摸脖子做个纪念,总之这是个技术活。

    当晚,瑾妃被发现自裁于自己宫中,新帝怜其一片忠君之心,特追封为瑾贵妃,以为后妃表率。

    朝天女的父兄升为百户,作为补偿,满朝哗然。

    到了出殡当日,皇亲国戚及嗣皇帝不得驱车驾马,徒步前往皇陵,百步一叩首,二十六口棺材从十三个城门中分别而出,极为壮观,文武百官莫不哀戚,举国皆服素麻。

    酒楼娼门禁娱三月,若有违者,杖责八十。

    登基大典与册后大典同日举行,太孙妃李氏端庄贤淑,是为国母,彼时太孙妃已有六月半的身孕。

    李氏的陪嫁侍女胭脂自成了皇后殿中的掌事姑姑。

    “娘娘今日累着了,还是早些歇息为好。”皇后头戴凤冠,端坐在镜前,她生得不算美,可自小金尊玉贵地捧大,自也是肤若凝脂,眼如新月。

    她摘了一枚钗子搁在妆台台上:“还早着呢,外头仍亮着,再说这有什么累的,封后大典,无数女人梦寐以求,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呢。”她瞧着铜镜里的自己,摸了摸脸颊,皇上总念着那个女人的好,上回一看也不过尔尔,且......终是个残花败柳,怕是舒王还不知道自个儿被戴了绿帽子呢。

    可是这事总也不知道哪里透着股怪异,若皇上真的在乎那女人,又怎会只一句“皇后自行处置”草草打发了呢还是说,皇上对她,其实也不过如此。

    若是后者,那倒是好办,也不必特地设局给那女人。

    肚子里的小家伙甚是闹腾,踢了她一脚,皇后轻轻喊了一声,扶着胭脂的手:“这孩子真不消停。”

    胭脂却笑着:“娘娘这胎准是个皇子呢。”

    皇后亦笑了:“这都得感谢姑祖母,若没有姑祖母,又哪来本宫的今日。”

    胭脂跪在地上,替皇后脱了鞋袜,跟着皇后的话头道:“这都是娘娘的福分,旁的人八百年也求不来呢。”

    她把玩着涂了蔻丹的尾指,鲜红鲜红的,像一团烈火,灼得伤人眼睛,日头自窗户纸上透进来,皇后拿手挡了挡,又从漏着的指缝间静静一瞥。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这章,我写得时候蛮纠结的,自古男二白月光,但是齐润被抢了女人,老爸的风头被四叔抢了,疼爱自己的皇爷爷拼着最后一口气要孙子饶四叔一命,他从小是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当然不通人情世故,就像现代的很多小孩,常年是人群的焦点,所以不允许长辈的宠爱分给别人一点,他是很有占有欲的,齐润的年纪和阅历在那里,注定了他不会像齐彧一样冷静的思考问题,就像一个小孩到了叛逆期,开始犯二了。所以齐润对他皇爷爷有多爱就有多很(当爱一个人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会觉得对方为自己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但是不能为别人做损害自己利益的事),在葬礼上的表现就是他精分了,一部分是想做个孝子表象给臣民做表率,其实他对殉葬也是不同意的,但是为了做出孝顺还是遵从了遗旨,齐润这时候已经心理变态了,参考南北朝那几个奇葩皇帝,大部分脑子都有坑。救朝天女是为了埋下一个伏笔,很快就会揭晓了。(可能还得几万字)

    当然还可以简单粗暴地理解为不这样写作者编不下去了......

    其实一个人做什么事都是很难预料的,就像作者写下文字,但是自己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效果,毕竟尼采说,世界上唯有两样东西不敢直视,一个是太阳,另一个是人心,因为人的行为充满了不确定性。

    论地理位置:齐小润胜

    那为啥最后男主赢了

    因为齐彧是男主

    大家应该看出来了,齐小润有很强的恋母情结,齐小润还是个制服控(抱歉,我本人也是制服控咳咳)

    至于齐小彧那不用说了,只有更变态,没有最变态!

    我们齐小彧最变态不接受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