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芨盯着屏幕看了半天, 最后返回康宁路。

    她不太想知道林谦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离开的，也不想知道林谦什么时候和段翎联系的, 她只想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为什么是段翎白芨皱眉。

    或者说, 为什么不是她。

    林谦提的所有要求她都会答应, 她是指那种正经的，并非刁难含义的要求, 她也有能力答应, 但是林谦选择了段翎。

    白芨心情看起来不太好，她反反复复地把那则新闻看了几遍, 确认林谦当时真的是面带笑意, 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 以及还可能有点挑衅在里面。

    她应该清楚的，军部对于林谦的拥护程度, 哪怕她已经死了快要一百年。

    可总有人活着, 比如说林谦的旧部，比如说受过林谦影响的人。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禁止复活技术研究是多么英明的决策，谁知道复活出来的是什么

    她又是否有能力，来颠覆一个政权

    白芨回到康宁路之后先给自己泡了茶, 非常用心。

    她喝了一口，味道比林谦泡的味道好上太多。

    这套茶具造型精致, 价格昂贵, 但不是白芨自己挑选的。

    她端起杯子，看着杯中的液体，然后把杯子扔了出去。

    骨瓷杯撞到墙上炸裂开来, 连带着溅出热水。

    白芨自始至终还保持着那抹微笑，不多不少，恰到好处。

    第一个联系她的人是封景澜。

    副议长阁下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白芨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她面带微笑地打了个招呼，“副议长阁下。”

    “阁下。”封景澜道：“您将要怎么办”

    “什么”白芨好像根本没听懂。

    “关于林谦被军部扣下的事情，”封景澜重复道：“您打算怎么办”

    白芨心情微妙，她觉得自己现在像是一个被出轨的女人，而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的爱人和别人在一起了。

    封璟澜很清楚段翎对林谦的礼遇，那么现在的状况要么是段翎打算先礼后兵，要么是林谦不想呆在白芨身边了。

    “您觉得我应该怎么办”白芨问。

    封璟澜思索片刻之后，回答道：“阁下，您是议政厅的议长。”

    白芨家教非常好，所以并没有打断这样显而易见的废话。

    “议政厅和军部在百年之前由于白齐光阁下曾经合并过一段时间，之后又因为种种原因而分裂，现在议政厅与军部的关系只能保持着表面上的礼貌，貌合神离的形容都算是客气，军部和议政厅私下斗争不断，而且您，您的位置，还是一个在外界看来仪式性的角色，您不应该，我想您也不会，为了一个军官和军部发生正面冲突，”封璟澜试探道：“对吧”

    白芨回以一个灿然的笑容。

    封璟澜也只能是祈祷这位议长阁下还有理智在，毕竟之前将军舰转换为武装状态去和段翎谈话的也是白芨。

    白芨处事向来冷静，她一贯都不像是她这个年纪的人。

    但是这样的理智在遇见一切关于林谦的事情上都变得荡然无存。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林谦都算不上祸水，但究竟是怎么让白芨变成这样的，封璟澜不可谓不好奇。

    “所以您”

    白芨又拿起了一个杯子，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即使在这个时候，封璟澜也要承认这个画面真的很有美感。

    雾气朦胧中的白芨的脸似乎不是能真实存在的。

    她喝了一口，才笑着说：“我想，您心中也有猜测，林谦究竟是被捕，还是被请了过去。”她加重了请的读音。

    封璟澜承认道：“是。”

    “她没事，”白芨道：“她只是比较……追求刺激，喜欢特别的邀请方式。林谦是去做客的，别担心。”

    封璟澜心道我一点都不担心，我为什么要担心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现在应该是下班时间，因为白芨阁下难得的准时下班，议政厅的工作人员大多数都已经在享受悠闲的私人时间了，只有封璟澜，在随便一瞥看见新闻之后就只能立刻联系白芨。

    他的晚餐已经凉了，他只恨自己为什么有饭前看十分钟新闻的习惯。

    而此刻白芨虽然表现的和平常一样淡然，但是封璟澜总是担心她会冲出去拿枪和段翎对峙。

    好在她没有。

    但不排除之后会的可能性。

    封璟澜道：“那么，您会好好的，对吧，阁下”

    白芨说：“我不是一个小孩子。”

    她的笑容温和，“我只希望她高兴，她高兴就可以了。”

    封璟澜并不想听这些，他此刻更关心的是自己的晚餐是不是凉透了。

    “那好吧，明天见，阁下。”

    白芨仪态优雅地回礼。

    ……

    林谦和段翎一起吃的晚饭，说实话她是拒绝的，但毕竟之前她很喜欢这个孩子，她这种长辈心态也遗留到了现在，身为一个和蔼的长辈，她很少拒绝晚辈不算无力的请求。虽然大脑一直在提醒她段翎已经不小了，他已经成年几十年了，可林谦闭上眼睛之前他还是个身体不太好的小孩儿，这种落差让她一时很难调整。

    段翎长大了，从一个眉清目秀的身体不好的小孩子成了一个眉清目秀身体不太好的成年人。

    他的脸色很苍白，这时候因为笑微微泛起了红。

    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段翎吃的实在太少了，林谦目测了一下和她养过的一只猫差不多。

    “其实，”他笑了笑，说：“我现在很好奇白芨阁下的表情。”

    “我猜她在保持微笑。”

    段翎轻声道：“白家人的良好教养一直是我非常钦佩的，尤其是白齐光阁下。”

    林谦记得段翎和白齐光关系不太好。</p>

    那个时候她和白齐光都二十多岁了，谁都不会和一个小孩计较是真的，可他们两个关系不好也是真的。

    白齐光对于段翎的态度好像对待林谦那只不太驯服的猫，不会苛责，也不会喜爱。

    至于段翎，他先前一直认为白齐光美的像个假人，且毫无活力，更是可怕至极，了解之后也认为对方并没有什么吸引人的人格魅力，两人的关系就此成了僵局。

    不过段翎这句话却不是讽刺，白齐光的教养确实十分好，从她可以忍受林谦十几年就能看出来。

    林谦道：“白芨也是如此。”

    “难道这点也一脉相承”

    “可惜并没有耳濡目染。”林谦道，是在嘲讽自己。

    段翎笑容微微收敛，道：“不，您也如此。”

    林谦第一次被人在这方面夸奖，不过无论如何都无法当成理所当然。

    段翎道：“您为什么想回来了”

    林谦道：“我不是说过吗我的爱人的占有欲让我感到窒息。”

    段翎道：“我以为，依照您的头脑，您会早就明白这个事实。”

    林谦遗憾道：“很可惜我现在才了解。”

    “因为脸吗”

    林谦道：“在你的心里，我就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段翎立刻解释道：“不，不是的，阁下。我的意思是，是因为那张和白齐光参谋长阁下的脸吗”

    “嗯”

    “我以为，”他咳嗽了几声，才道：“您和白齐光参谋长多年未见，在得知她的死讯后，会很想念她才对，所以才会去白芨阁下那。”

    “听起来有点奇怪。”林谦道。

    为什么她感觉像是一本末流小说用的还是几百年前的替身套路。

    “而且我和白齐光阁下的关系，”林谦笑着说：“实在用不上想念这个词。”

    林谦还记得白齐光对她说，如果她死了，她会在葬礼上为她献上一束红玫瑰的话，那或许是白齐光活着的时候最失礼的言辞了吧。

    白齐光的教养一直是被承认的，无论是她的朋友还是敌人。

    但是她总能用三言两语或者其他什么举动让白齐光失态，这或许也算是一种本事。

    “不是”

    “不是。”林谦道。

    段翎说：“看起来，您也并不是很想告诉我。”

    林谦实话实说道：“确实如此。”

    段翎说：“抱歉，阁下。”

    段翎的眼睛很清澈干净，一个活了这么多年的人还能有一双这样的眼睛实属不易。

    这双眼睛的主人无论说什么都不会让人太厌烦。

    “您太客气了。”

    段翎一时沉默了。

    林谦的行为举止没什么太大变化，只是对他更客气了。

    他当然不能要求对方像是对待从前的他那么对待自己，但是不必把界限划分的那样清晰。

    时间确实可以消磨一切。他有些遗憾，也有些难过地想。

    可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会因为药片有苦味就大声哭泣的孩子了，他做了十几年的部长，看见了，也经历了太多从前想都不愿意想的事情，他的感情早已寡淡，有点难过，但不多，也不足以影响什么。

    有什么是时间不能抹去的

    哪怕是林谦和白齐光当年那样的默契，而今在林谦口中，也不过是一句关系用不上想念。

    “我还有一件事想和您商量。”

    林谦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关于您身份的事情，”段翎道：“我想，恢复您元帅的身份。”

    林谦毫不意外，她甚至还笑了笑，道：“也就是说，你想告诉所有人我还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白齐光:对，我引以为傲的理智在林谦面前变得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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