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幸灾乐祸道：“所以, 您打算和白芨阁下一起回家吗”

    林谦反问道：“一起回家有什么不好吗”

    电脑道：“如果您觉得好，那当然非常好。”

    林谦又回了办公室。

    白芨对于林谦这个助理非常上心, 从办公室就可以看出来。

    并没有哪个像林谦这样的公职人员有独立的办公室, 而且资料齐全, 唯一不太好的就是会留下浏览记录，且无法删除, 被林谦认为是白芨迂回地了解自己在看什么的方式之一, 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白芨要了解这个。

    林谦喝了一下午的茶，她从来不认为自己的茶泡的不好, 也尝不出自己泡的和白芨自己泡的有什么不同, 事实上, 无论是什么茶，她都尝不出不同。

    白芨阁下难得准时下班。

    她还在大厅内等了林谦五分钟。

    林谦前监狱长表示受宠若惊, 无以为报。

    “那就别辞职。”白芨说。

    林谦看起来很无可奈何地说：“您为什么就不能提一些不那么强人所难的要求”

    白芨停下脚步, 偏头看着林谦，道：“我的要求很强人所难吗”她停了几秒，道：“或者说，和我在一起, 你很勉强吗”

    林谦答非所问道：“您应该是个实用主义者。”

    白芨道：“是。”

    “所以这么……”她努力让自己的用词听起来文雅一点，“这么罗曼蒂克的问题, ”她本来想说莫名其妙的问题, 但是还是及时地咽了下去，“您是怎么提出来的”

    “我只是在就事论事，”白芨道：“你现在好像很不喜欢和我在一起。”

    林谦快走了几步, 替她打开了车门，道：“您的错觉。”

    等林谦也进去后，白芨身体前倾，道：“为什么希望破灭”

    “这个问题您之前问过了。”林谦彬彬有礼地回答。

    白芨道：“但是你并没有给我一个让我满意的回答。”

    “因为，”林谦道：“这里很无趣，这里的一切都很无趣。”

    “包括我”

    “您不在判定范围内。”

    白芨无所谓道：“我并不在意你把算在所谓的判定条件内，因为我确实很无趣。”

    林谦笑了笑，道：“但是您很美。”

    “可我的美丽，留不住我的爱人。”白芨摘下眼镜，这使她看起来年轻了不少，也没那么严肃和有距离感了，她的脸上流露出的恰到好处的疲倦让人觉得她此刻只是一个刚刚下班的普通人，如果不从外貌上来看的话，很容易让人放松戒心。

    车内的香气也是，又暖又淡，如同清扫干净的、照进阳光的房间。

    这一切都舒适的不那么像真的。

    白芨本人在这样的氛围里，也有点不像真的。她更合适在会议的圆桌前、发言台上面，这样轻松闲适的氛围和她有些格格不入。

    因为这样的格格不入，也显得尤为奢侈。

    是的，奢侈。

    白芨一生中有几次能这样悠闲的环境中呢或者说，林谦能这样看着她多少次呢

    “您的心跳加快了。”电脑说。

    林谦道：“因为车速增加了。”

    “您难道是因为车速的加快而害怕吗”电脑问。

    “对。”林谦回答。

    电脑的分析结果是否定的。

    昨天晚上林谦和段翎的对话她听得清清楚楚，如果非要细究的话，她也属于通话程序内的一部分。

    电脑不确定这个此刻还保持着满不在乎样子的女人是否会因为眼前的画面而动容，她要承认这是一副很美的场景，但绝对不能让人心跳加速。

    林谦心跳加速的时候屈指可数，最快的一次是和巡航弹打了个照面，要不是突然升起的防护网，林谦可能已经被烤成灰了。

    但是没有这一次那样，是真正的，出于愉悦的心跳加速，不是恐惧，愤怒或者其他。

    所以林谦会做出什么选择

    电脑突然好奇了起来。

    毕竟昨天晚上主动联系段翎的是她，今天似乎于心不忍的也是她。

    林谦也会摇摆不定吗电脑想。

    她仍然记得林谦联系段翎时，屏幕上段翎阁下略带惊讶，但又仿佛尽在掌握之中的神情。

    “阁下。”段翎道。

    林谦好像还是没法适应一个军部部长对她毕恭毕敬的事实，她道：“您太客气了，部长。”

    段翎笑了笑，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您对您的情人厌恶了吗”

    林谦也玩笑一般地回答了，她说：“她的美貌我这辈子都不会厌倦。”

    “而我们都知道，美貌是不能长久的维持一段感情的，”段翎道：“不然您现在就不回来联系我了。”

    “我只是想出来透透气，”林谦笑道：“因为我的情人是一个占有欲很强的人，她的控制快要让我透不过来气了。”

    “您想让我怎么做”

    “您可以怎么做”

    林谦冷淡的声音传来，“如果你再把我的通话内容像是播放电影一样地回放出来，我可以保证，你不会再有聆听我通话的机会。”

    这并不意味着她失去了林谦的信任，这只意味着她失去了……生命。

    倘若她的使用期限可以称之为生命。

    林谦会提前让她报废，然后进入永恒的休息时间。

    “是。”电脑道。

    “您要去哪”林谦道。

    “你不知道吗”

    “拦住我的人并不清楚您要去的地方，他说您行踪不定。”

    “我知道他想的是这个意思，但绝对不会这样用词。”

    林谦道：“是的，我只是把对话极力精简了。”

    “为什么因为愿意和我对话”

    “要是您可以通过自问自答来完成对话，那就不太需要我的存在了。”

    白芨轻轻地笑了，说：“林谦，是这样的，要是你再这样和我说话，你也不太需要存在了。”

    林谦听完之后很高兴地问：“也就是说我可以辞职了”

    白芨：“……”

    林谦道：“所以您到底要去哪康宁路还是白氏庄园”

    白芨道：“你家在哪”

    林谦道：“我想我们应该还没熟到……”她改口，“我觉得我家里配不上您这样的客人。”

    白芨宽容道：“没关系，我不在意。”

    “我家里只有一张床。”

    “有沙发吗”

    “有，但是，让您睡沙发我于心不忍。”

    “那就你睡。”白芨道，她放下隔音板，转头对林谦道：“位置。”

    林谦居然真的乖乖报了个位置。

    这一次开出去很远。</p>

    远的已经快要开到外城。

    白芨看着道路两旁飞速变换的风景，道：“你这样很容易让我认为你是想刺杀我。”

    “您对我毫无戒心这一点上我也很惊讶，”林谦道：“我要是想杀您，您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次了。”

    白芨道：“或许是你与林谦阁下同名同姓的缘故。”

    林谦盯着白芨的侧脸，道：“怎么现在和林谦阁下同名同姓还能享受特殊待遇”

    “你应该庆幸你遇到的是我而不是林谦阁下的政敌，不然你可能早就不知道在哪了。”

    林谦道：“白齐光阁下和林谦阁下不是政敌吗”

    白芨道：“你觉得她们是政敌”

    “不和倒是真的。”林谦道。

    白芨不置可否。

    车最终停在一个大型垃圾处理场前面。

    “看见了吗”林谦对电脑说：“这就是你的归宿。”

    电脑道：“我的报废时间可能还有几百年。”

    “我不介意你提前报废。”

    电脑道：“为了防止这一点，您放心，我的工作会非常尽职尽责。”

    白芨冷漠地看着这一厂房，巨大的钢铁设备像是一头长着嘴的怪物，此刻正匍匐在地上。

    “你住这”白芨问。

    林谦理所应当地回答，“作为一个刚刚到达首都星，没有存款没有人脉的助理来说，我住这好像不太奇怪。”

    这里确实是有人住的，不过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一些小偷、或者是没有身份证明偷渡来的人。

    白芨这辆车很吸引人的注意。

    林谦看着车窗外试探着犹豫着该不该做点什么的人，道：“您这样下去可能就会被抢。”

    白芨道：“没关系，这辆车在改造之前是装甲车。”

    “保留炮筒”

    “保留。”

    白芨道：“你知道吗林谦阁下在对待某些不愿意开口的战俘的时候，往往喜欢绑住他们的手臂，然后扔到装甲车外面，再然后，开车。”

    “您对她的爱好了解真的十分深刻。”

    “我的意思是，你愿意试试吗”

    林谦当然不愿意。

    白芨道：“我再问一次，地址。”

    林谦叹了口气，又报了个地址。

    白芨道：“这次如果还是假的，你会体会到跟着装甲车跑是什么滋味。”

    林谦道：“有一点您说错了，不是绑住手臂，是绑住脖子。”

    “可以，你倒是提供了一个新思路。”

    林谦道：“听说窒息而死也是很不错的死法，死前会有非常美妙的幻觉。”

    白芨瞥了她一眼。

    “不过生命来之不易，”林谦道：“我的命尤其值钱，我不愿意辜负这样的好意。”

    白芨似乎笑了笑，也似乎没笑。

    “是的，”她赞同道：“您的命值钱极了。”

    这回到的地方就正常多了。

    白芨再也没看见让人崩溃的垃圾处理场，也没有看见虎视眈眈的抢劫犯。

    林谦的住宅在一所大学旁边，风景优美，环境幽雅安静。

    “一个没有存款的军官”白芨怀疑道。

    林谦回答：“感谢您的慷慨。”

    两个人下车，林谦开门。

    林谦的住宅是一个独立的二层小楼，虽然和白氏庄园没有可比性，但是和康宁路的房子差不多大。

    “我大部分时间也不回来，”林谦道：“房间里可能有点乱，请您见谅。”

    林谦的房间装修简洁干练，不过没什么美感。

    她的房子就是单纯的照着杂志上的简装装修的，也可能就是单纯的样板房。

    白芨阁下审美挑剔，没有在房子内找到任何可取之处，除了位置。

    林谦这样的人对大学似乎有什么执念。

    还是说，她对某种科目有执念

    白芨几乎立刻就想到了。

    生物。

    为什么

    林谦道：“我去给您泡咖啡。”

    虽然白芨很想拒绝，但是架不住主人的主动热情。

    半分钟后，林谦拿着装着水的咖啡壶从厨房出来了。

    “怎么了”

    “没咖啡了。”

    白芨挑眉。

    “你介意……”

    “我介意。”

    林谦耸肩，“您介意您帮我看一会房子吗我要到对面的便利店买点咖啡。”

    “我不喝速溶的，所以不必麻烦。”

    “晚饭呢”林谦问。

    白芨只能站起来，道：“我和你一起去。”

    “也可以。”

    白芨对于食品的挑剔和她对于装修的挑剔差不多，因此林谦已经拿了一堆东西，白芨却还是什么都没拿。

    “我不吃巧克力，不吃糖，”她对林谦道：“蛋糕也不用拿，我不喜欢加了保鲜剂的东西。”

    “您为什么还没饿死”林谦道，不顾白芨的反对扔进去了一盒蛋糕。

    白芨冷漠地呵了一声。

    “我去拿茶叶。”

    “我拒绝。”

    “您可以不喝。”林谦把白芨丢在那了。

    白芨看着林谦的背影，又看了看车内的东西，显然没有一样满意的。

    她等了林谦一会。

    她等了好一会。

    白芨皱眉，推着车子过去。

    那里并没有人。

    这时候超市内大屏上播送了一条消息——嫌疑犯林谦落网，目前已经被军部控制。

    白芨手里拿着的、刚刚给林谦挑的巧克力被啪地捏成了两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