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移魂
作品:《七零甜妞凶猛》 海龟大夫有理有据, 把她的疑点一一指出来:
“小姑娘, 你撞了头以后, 再爬起来就判若两人,没有任何缓冲,没跟任何人交谈, 直奔公社告状……”
甘露冷嗤:“这有什么不对吗难道你想让我跟平时一样,哭哭啼啼, 坐在家里等死”
“你这转变太突兀了, 像换了一个人……”
“楚大夫, 如果我真换了瓤,醒来以后没跟任何人说过一句话,怎么会知道我爸有冤情,怎么会知道他是我爸”
海龟大夫沉默。
这是他唯一想不通的地方, 完全换人,就意味着没有之前的记忆,但甘露后来的表现, 证明她有。
房间里,甘露摆事实讲道理, 力证自己就是原主。
兔子被逼急了咬人,人被逼急了会爆发嘛,一个人的性格, 有显性,也有隐性。
“就像伪君子和真小人,不到最后一刻, 不到紧要关头,你怎么会知道他的真面目”
“伪装,是为了攫取利益,你伪装成一个沉默寡言、胆小怕事的小姑娘,有什么好处”
“我不是伪装,是没必要,懒得跟别人废话,直到我妈被山洪冲走,我爸被村霸陷害,形势变了,我必须也要变,否则……你知道后果。”
“可你不但性格变了,智力、口才、见识也全都变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一夜之间,从学渣变成了学霸……”
海龟大夫拉开抽屉,拿出属于燕妮的那一叠资料:
“这个军嫂,去年夏天嫁到你们村,虽然是你的表嫂,但你们并不亲近,她也没给你补过课。”
“补过的,她亲口承认的……”
“她撒谎了。”
海龟大夫盯着甘露,笑得像灰太狼:
“需要我说出她撒谎的证据吗”
甘露恨得咬牙。
原主跟燕妮,确实不怎么亲近,极少踏足田家,人都不进门,怎么补课
她硬着头皮抵赖:
“我有自己的补课渠道,不一定非得找我表嫂,芦庄知青很多,还有下放的黑专……我是支书的女儿,想找人帮忙,很容易。”
海龟大夫没有质疑她的话,也没再追问到底是谁帮她补的课,只问她:
“补课这件事,发生在你摔伤之前”
“是。”
“你摔伤之后,忘了你妈,忘了你小姨,也忘了这个帮你补课的人”
甘露深吸一口气,权衡利弊,承认了:
“是的,我忘了,所以才扯表嫂当幌子。”
海龟大夫摆明不信,奚落甘露:
“小姑娘,你什么都忘了,唯独记得曾经补过的功课你运气真好。”
“知识改变命运,不敢忘了呀。”
甘露见招拆招,心情绷得像一根丝,仲秋时节,紧张到手心冒汗。
海龟大夫还不肯罢休,又追问她:
“是谁教会你骑自行车的,也忘了吗”
甘露嘴唇翕动,没敢瞎扯。
这年月,一个小村姑会骑自行车,约等于后世白富美会开飞机,都是稀罕事。
整个芦庄,只有一辆自行车,属于整个生产大队,沙雕爹身为支书,优先使用。
海龟大夫问沙雕爹:“你教过女儿骑自行车没有”
沙雕爹摇头:“没有,她胆子小,拍摔着,不敢学,这是公家的东西,贵着呢,我也不敢给孩子祸祸。”
甘露不管沙雕爹怎么掉链子,咬定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
“学骑自行车,很容易的,只要家里有车,又不怕摔,在院子里随便练几天,就能学会了,我家院子大,我爸又经常不在家,我有的是机会。”
学骑自行车,和学开飞机,难度是不一样的。
理论上说,原主有偷偷学会的可能。
海龟大夫沉默半响,把“闲杂人等”全部撵出门外,包括沙雕爹和耿直妈、孙院长和那个干练少妇。
甘露想留下,也被海龟大夫撵走了。
只剩下卢南樵,两人闭门聊了一个多小时。
聊的什么不得而知。
再开门放人进来的时候,海归大夫一改之前的冷冽刁钻,笑得和颜悦色:
“小姑娘,你的病没事,也不需要治疗,回家好好修养,自己就会痊愈了。”
甘露呵呵。
她在公社卫生院碰上一个黄大仙,来市医院又撞上一个楚大仙。
摆出那么大的阵势,最后就得出这个哄鬼的结论
耿直妈也不信,狐疑:
“大夫,我这丫头从前那么笨,现在这么机灵……”
“人的脑部是非常复杂的,笨和机灵也是相对的,研究表明,人类终其一生,对脑部的开发利用不超过百分之五,其它都浪费了,小姑娘那一撞,因祸得福,撞开窍了,激活了很多闲置的脑细胞,所以变得聪明……”
甘露zz,奚落海龟大夫:
“凭你这胡说八道、颠倒黑白的本事,应该青云直上呀,怎么就蹲牛棚了”
“因为我坚持自己的学术成果,我认为这世上存在‘移魂’,同行骂我是疯子,世人也不认可……就蹲牛棚了。”
甘露惊奇:“你凭什么认定,世上有‘移魂’你见到过”
海龟大夫居然真就见过,六年前,他响应号召,名医下乡,义务为贫下中农诊治伤病。
他是脑科大夫,找过来的病人,清一色的癫痫、智障、脑瘫、精神病,越看越丧,直到一个小媳妇被家人捆送过来。
“她自称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不认识现在的丈夫和孩子,不认识身边所有的人,说话莫名其妙,性情也大变,她的丈夫好吃懒做,脾气暴躁,还酗酒,喝醉了就打老婆,从前她都是忍气吞声,现在敢持刀对砍……”
甘露摇头:“这不能证明移魂,这是被逼急了爆发,摊上这种人渣丈夫,崩溃是早晚的事。”
海龟大夫笑得意味深长:“村里人的看法,跟你差不多,她婆婆爱面子,咬定儿媳是被山精野怪附体,请神婆来家里驱逐,没有效果,找我这个不花钱的名医诊断。”
那个少妇,从畏畏葸葸,到泼辣彪悍,性格翻天覆地,可以用环境改变人解释。
她最古怪的地方,是能力突变。
从前会干的农活,现在统统不会干了,从前大字不识,现在能替邻居写信。
甘露默然,只看表象,这位倒霉大嫂也像是穿来的,运气还很糟糕,碰上一家子奇葩。
海龟大夫对这个“病人”很感兴趣,深挖之后,得出“移魂”结论,撰写了一篇学术论文,公开刊印,引来同行口诛笔伐。
他的观点彻底背离唯物主义,被p斗后各种狡辩,宁愿蹲牛棚,也不肯写悔过书。
甘露揶揄他:“那你怎么又肯写了呢要坚持真理呀。”
海龟大夫不吱声。
卢南樵替他解释:“那个少妇是孤例,缺乏对比研究,只对比她本人前后变化,性格也好,写信也好,都有迹可循……”
少妇不会干农活,也不肯干农活,跟酒鬼丈夫闹腾几个月,家里穷得吃不上饭了,她怕饿肚子,突然改口说自己是天上的仙女下凡,能未卜先知,能预测祸福。
她从前的那些神神叨叨,在村民眼里都成了“神迹”,生意火爆。
她会给熊孩子扶魂,会给村民治疗病痛,会看八字风水,会写春联,会做式样古怪的衣服……
甘露听得心惊肉跳,眼角斜乜卢南樵,发现他也正看过来。
心虚地移开眼……
海龟大夫因为这件事,被p斗,被停职。
为了让他心服口服,揭穿唯心主义的底裤,打倒封建迷信,上级组织调查队,进驻那个村子,查出来的结果让人啼笑皆非。
少妇突然反抗丈夫,是背地里有了“相好”,为了闹离婚,故意装得神神叨叨,吓唬婆家人,糊弄住村民,再改行当神婆,不劳而获。
她虽然没上过学,却有一个念中学的堂哥,耳濡目染,会写字也正常。
按调查队的逻辑,人只要会写字,就理所当然会写信,会写春联。</p>
做式样古怪的衣服,纯属装神弄鬼,显得自己与众不同。
神婆嘛,奇装异服,跳大神,捉鬼,再正常不过。
总之,“移魂”是不存在滴。
时过境迁,海龟大夫自己都动摇了。
这个少妇,也在一个月前离家出走,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向,酒鬼丈夫和两个孩子,都被她撇下了。
她一直都不承认那是她的孩子,还时常对着镜子,面目狰狞,嫌弃自己的身体臃肿变形。
耿直妈听得唏嘘,她也是党员,坚信唯物主义,认定少妇是得了精神病,问海龟大夫:
“我家丫头这一摔,暂时把人摔聪明了,会不会还还有啥后遗症,突然又笨回去了”
“理论上不会,但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几率很小而已。
末了,海龟大夫连药都没给甘露开一片,宣布她“一切正常”,忘掉的那些人和事,也许有一天还能想起来,大概率这辈子都不会想起来。
“失忆这件事,放眼全球都是难题,无解,只能碰运气。”
他说得一本正经,甘露且听听。
耿直妈却忧心忡忡,还想问什么,被沙雕爹拦住了。
一起出了医院,干练少妇让大家稍等,去旁边开过来一辆古早款轿车。
比卢爸那辆逊色很多,但物以稀为贵,能坐上的也非常人。
还有这个干练少妇,居然是这年月罕见的女司机,车子开得很溜。
自我介绍说叫杜京梅,冠华食品厂的“司机”,不跑长途,主要跟着卢妈。
甘露默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疑惑:
“听你口音,不像是京城人呀”
“我是在首都出生,名字是爷爷给起的,刚满月,就跟着爸妈一起来沪城安家,在姑苏外婆家长大。”
“京城多好呀,干嘛来沪城”
“服从上级安排嘛,我爸原先在首都纤维厂上班,支援沪城服装行业发展,就调过来了。”
甘露听到“首都纤维厂”几个字,再看看娴熟开车的少妇,突然记起她是谁了!
就是她头一回来沪城,看望姑妈的时候,和沙雕爹一起入住惠民旅馆,这人住在她隔壁房间,缠着她问东问西,被她嗤了白眼的女房客!
当时这人扯的幌子,就是首都纤维厂的采购员!
她的真实身份,却是卢妈的司机,一等贴身心腹,在沪城有家有房,有丈夫,腊月寒天不蹲在家里,跑去住旅馆,还住到她隔壁!
甘露再想不明白猫腻,就真沙雕了。
这卢妈的消息也真够灵通,对儿子护得也真严实,一看他身边出现个小姑娘,就巴巴派人来套话。
私底下,大概早就把她的生平扒得底朝天,半点都不剩下。
甘露心里恼火,脸色如常,一副真没认出来的乖巧模样。
那天她东跑西逛,差点被巡逻队的人当票虫抓了,又惊又吓又累,回到房间里就想睡觉。
少妇来搭讪,她装哑巴,懒得搭理人家,没说几句话。
隔了大半年,时过境迁,认不出来也正常。
车子疾驰,甘露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迟疑,问卢南樵:
“咱们……去哪儿”
“帮扶队最近缺人手,你爸妈都是党员,表现好,觉悟高,过去帮几天忙,完了再回芦庄。”
甘露秒懂,这是送沙雕爹去见姐姐。
一时半会的,11号院的高压气氛依旧,秘密还不能曝光。
到了地方,少妇领人去见纪连长。
甘露想要跟过去,被卢南樵拉住了,一起回到暑假住的那间客房。
“那棵紫萝……现在长得可好了,去看看它吧。”
甘露莫名其妙,紫萝长得好,站在楼下看看就好了,干嘛还要跑到房间里
拗不过渣渣樵,乖乖跟着他上楼。
绿萝确实长得挺繁茂,旁边还摆了一盆绣球花,花冠有足球那么大,花穗紧密,暗香扑鼻。
甘露正围着摆弄,卢南樵凑上来,抱住她的腰,凑到她耳边亲咪,说的话却很煞风景:
“傻丫头,想知道楚大夫给我说了什么吗”
甘露瞬间回神:
“他……说了什么你别听他怪力乱神,都是胡扯,像他这种人,就该关一辈子牛棚,放出来就作妖!”
卢南樵轻笑,从随身带着的牛皮纸袋里,掏出一大摞黑材料,捡起最上面一张,递给甘露:
“看看吧,还记得这些人吗”
甘露疑惑,接过来仔细看。
是一张手绘表格,像是给学生用的,从小学一年级,一直到高中一年级。
学生姓名栏上,写着她的名字,后面是一溜数字,然后是签名,密密麻麻,有男有女,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是……什么东西”
卢南樵苦笑,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丧脸。
“这是你从小学开始,一直到现在,每一任班主任对你的成绩评估,对你的性格评价,还有历年同桌对你的评价,有些人还是你很好的朋友,你一个都不记得了”
甘露悚然。
凡事最怕认真,她穿剧这件事,尤其不能认真。
这张表格,定死了她的学渣身份,坐实了她胆小怕事的性格,一堆人的集体记忆,怎么都比她一个人狡辩有说服力。
她讪讪搬出海龟大夫的说辞:“我就是突然开窍了……”
卢南樵笑容有些冷:“是嘛,开窍到匪夷所思,从一个笨手笨脚的毛丫头,变成一个无师自通的小仙女织出来的毛衣全公社最好看,做出来的衣服全公社最漂亮,画的大字报让美院教授服气,还学会了诡计多端还认识洋钱”
她每说一句,甘露就瑟缩一下,下意识就想抵赖。
卢南樵冷哼,拍拍身边厚厚一摞黑材料,无声威胁。
甘露气恼,闭上眼,听天由命吧,反正她一定不能承认,反正这世道是唯物主义。
妖孽建国以后不准成精,不存在滴。
卢南樵难得见她吃瘪,揶揄她:
“你撞过的那块大石头,还在吗,我也想去撞一下,楚大夫也想,说不定你是正常的,那块石头不正常”
“那块石头是野生的,后来被我爸搬回后院了,你真想撞……去我家吧,百分之百不灵,医药费自理。”
“我刚才的问题,方便回答吗”
“你相信楚大夫说的‘移魂’吗”
卢南樵沉默,他想不明白,爸妈干嘛安排这么一个不靠谱的脑科大夫。
是脑科权威没错,但他的那篇论文,很难让人信服。
他自己也承认,人脑是非常复杂的,现有研究不足万一,那他凭什么笃定,那个小媳妇一定就是移魂
甘露绕开渣渣樵,悄唧唧去摸那一摞黑材料,被挡住了。
“这是有保密等级的,你不够条件看。”
“小气!”
甘露不满,抱怨:
“你爸妈也太小题大做了,我就是一个山沟沟里的小姑娘,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地调查我爸妈一对农民,大字不识几个,都不信世上有山精野怪,他们还好意思搞封建迷信!”
“我爸就是例行调查,我妈……有点神神叨叨,怕你是渗透进来的间谍,接近我有特殊目的。”
甘露:……!
好吧,运动脑加上阶级斗争思维,没谁了。
看看这年月小人书,最畅销的永远是打鬼子和谍战。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延迟,晋江后台过了十一点半就崩了,我失去一朵小红花,我同学……日万争榜第四天,功亏一篑,已经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