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大尾巴狼
作品:《七零甜妞凶猛》 天高水远, 也可能变成咫尺之间。
于公于私, 卢南樵都不会放弃抓捕。
真让程维扬逃出去,后患无穷。
今晚他来11号院陪着甘露, 怕得就是这人贼心不死, 再出昏招掳人。
有了卢南樵提供的新思路,军管队连夜出动,不但锁定了程维扬的行踪,还锁定了藏匿他的人。
很巧, 就是城东那片墓地的看护人, 谢家祥。
一个五十开外的半老头, 市殡仪馆的职工, 有历史污点,又沉默寡言, 在单位不受待见,十几年前就给撵到野外守墓,公认的木讷耿直, 却敢藏匿全城通缉的要犯。
再往下查,查出他二十多年前,在程家当司机, 跟崔倩莉一样,都是贴身心腹。
十月围城,程家上下仓促外逃,谢家祥因为回老家料理长辈的丧事,耽搁了日子, 没赶上趟。
他滞留在国内,在程家帮佣的妻子、四岁大的儿子,都被带走了。
山遥水远,再无音信。
山河易色,城头变幻大王旗。
谢家祥因为当过前朝的汽车兵,有历史污点,每逢运动,就会被揪出来p斗,落魄潦倒,别说联络海外的妻儿,就是同在沪城的崔倩莉,他都不知道人在哪儿。
直到一年前,程维扬被弟弟揭发,从根正苗红的十佳青工,秒变资狗,还上了报纸,传得沸沸扬扬。
军管队的人猜测,大约就是那个时候,他找到了崔倩莉,联系上了海外的旧主人。
程家把他当成了一枚暗棋,关键时刻帮助儿子逃港。
谢家祥的妻儿都攥在别人手里,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他都别无选择。
仗着熟悉那一片山头,他带着程维扬东躲西藏,一时半会的,逮不住他们。
他在墓园的住处,被军管队的人翻了个底朝天,搜到一本巴掌大的相册,翻开,里面都是他妻儿的照片。
有些是在马来拍的,有些是在港城拍的,时间横跨了二十多年。
一个颇有姿色的少妇,渐渐两鬓斑驳,一个几岁大的熊孩子,渐渐长大成人。
最后一张全家福上,他的儿子已经西装革履,娶妻生子,穿着旗袍的儿媳怀里,抱着一个小襁褓。
这一晚,卢南樵隐忍不发,掘地三尺。
11号院里,甘露也辗转难眠,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惊得霍然坐起。
天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才看见卢南樵和纪连长一起返回。
下了吉普车,进了房间,冲了澡,抱着甘露一起补觉。
甘露哪里睡得着
又不敢多问,眯着眼尬睡。
她看渣渣樵的脸色,不像已经把人抓捕归案的样子,只要程维扬还在逃,就有逃出生天的希望。
已经煎熬了一整晚上,她身心俱疲,稍一松懈,困意弥漫,靠着卢南樵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窗外鸟声啁啾,树冠婆娑,已经半下午了。
晚霞穿过窗棂,斜照在床前,笼罩了坐在床边的卢南樵。
看着甘露刚刚睁开眼,还迷迷瞪瞪的模样,奚落她:
“舍得醒了看来你昨晚是真没睡好,整个11号院,就数你对这个叛国贼最上心,你姑妈都比不上。”
甘露被嘲得难受,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去卫生间洗漱。
高高扎了个丸子头,换了一件新做的蜡染长裙。
半旗袍款式,立领,无袖,斜襟,灯笼裙摆,还掐了边,时髦得不动声色。
卢南樵看得舒心,冲她招招手:
“过来。”
甘露装没听见,坐在床尾的鼓凳上,看高中语文。
卢南樵吃了瘪,转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露出一整排的芭蕾舞图辑,从一到八,全都齐了。
甘露顿时忘了矜持,颠颠奔过去,把厚厚一摞图辑全都抱出来,摆在床边,一本一本地翻看。
全部湛湛新,油墨香气还没散尽,封面、版式、纸张和印制,都极为精美。
第三辑依然是《红色娘子军》,却跟她从程维扬那借来的不同,那是五年前的老版,这是最新版,看扉页上的日期,暑期刚刚上市。
她记得市图的规矩,每人每次只能借出来两本书,卢南樵怎么有本事借出来一整套
看她疑惑,卢南樵轻笑:
“不是借的,是找红星书店的熟人,从内部渠道买给你的,刚到货。”
甘露热衷“收藏”,时常缠着他帮忙。
前一阵,他帮着弄到了几张大清龙票,一整本的民国珍藏票,价值不菲。
她到手了就压箱底,不以为意,连句谢谢都没有,对这些花哨的图辑,却爱不释手。
卢南樵好笑,走过去把这些图辑全都收走,把她刚才装样看的高中语文递过去。
甘露:……
小心眼就是小心眼,逮住机会就要报复。
她悻悻不满,撅着嘴靠在床头,坐等某人服软,主动过来哄她。
正僵持,服务员敲门进来,一男一女,满脸笑容,手里都端着一个大托盘,香气缭绕。
甘露一整天没吃饭,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
顾不得再赌气,凑上来等开吃。
凤尾虾、开屏鱼、拔丝山芋、炝豆芽……
旁边还有一个小蒸笼,上下两层,掀开,露出三只蒸得红通通的大螃蟹,每一只都有她的巴掌大。
“早上在路边看见老乡来卖,买回来给你尝尝鲜。”</p>
卢南樵说得随意,甘露已经忍不住,夹了一块拔丝山芋,刚入口就被烫了,嘶嘶吸气。
服务员笑,卢南樵也笑,舀了一勺冰过的绿豆羹喂给她,还揶揄她:
“整天见你吃东西,怎么不见你长肉呢还是跟去年一样的豆芽菜。”
“嫌弃了等不及了我天生就是这种身段,别指望我能像胡芳菲那样,长成一个葫芦妹。”
“你妈妈可不是这么说的,她给我保证了,最多三年,你就能长成大姑娘。”
甘露槽多无口,吃下渣渣樵喂给她的凤尾虾,干煸的,滋味不错。
投桃报李,也给他夹了一筷子炝豆芽,还问他:
“我什么时候能去市图呀去公园游泳也行,天天窝在房间里……都发霉了。”
“不急,等逮住程维扬,你想去哪儿我都不拦着。”
甘露zz,剜了他一眼,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读书卡上。
渣渣樵那天给她送过来,就没安好心,存心要试探人。
昨晚她一宿没睡着,后知后觉地回过味,diss卢南樵:
“那天你来送读书卡,我要是随手接了,没有惊喜,没有当宝一样收起来,是不是就吃不着那顿海鲜了”
卢南樵一怔,轻笑:
“能吃着,换个地方吃。”
甘露心里憋屈,再一次懊恼自己眼瘸。
当初怎么就花痴附体,看上他了,除了脸皮白净,心、肝、肺、肠都是黑的,墨黑墨黑。
装得再红,笑得再暖,也是一头大尾巴狼!
她既然挑开了话茬,也就不惮继续深挖,追问他:
“那吃完了呢,是不是就得给我穿小歪鞋灌辣椒水上老虎凳拉出去毙了”
“不会,就跟你好好讲道理,讲到你明白了为止,你是我的女朋友,年纪小,又任性,一时糊涂犯了错,责任在我。”
“你能原谅我一时糊涂,怎么就不能推己及人,也原谅程维扬呢他就是一时发昏,被高举诓了,被他爸妈蛊惑了。”
“如果他想拐走的人不是你,我能原谅他一时糊涂,现在这样……他死了我才能安心,真给他逃出去,有了大少爷的地位,又贼心不死,还有高举那种败类撺掇,我晚上还能睡得着吗”
甘露默然。
卢南樵剥开一只螃蟹,吃得慢条斯理,提起程维扬那天请吃甜瓜的事:
“他说是城郊的瓜农自种的,刚摘下就挑进城里卖,新鲜得很是吧”
甘露点点头,花皮甜瓜和大籽西瓜,都是她的心头好,尤其爱吃刚摘下来还带着瓜秧的。
卢南樵冷嗤:“他撒谎!”
事后调查,这个“瓜农”,就是谢家祥。
那些甜瓜,是他跟墓园附近的老乡买回来的。
程维扬被带走以后,军管队的人搜查他的房间,查验这些甜瓜,发现其中几个被动了手脚,疑似用针管注射了强效麻醉剂。
只要吃上几口,就能昏睡一整天。
甘露懵圈,震惊:
“程维扬……想迷晕我”
“当然不是,他是想迷晕我。”
甘露是可以自由出入11号院的,对程维扬又毫无戒心,他只要找一个借口,买东西、买药、取钱……很容易就能把她诳出院子。
谢家祥躲在僻静处,一棒子敲晕了她,搬上运瓜车,出了城,人海茫茫,细思极恐。
如果那天卢南樵没有收到消息,接受了吃瓜邀请,陷入昏睡,再醒过来,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甘露已经被诓到海上,有程家的巡逻船接应,日行千里,怎么追都追不上了。
甘露想透这一层,半晌说不出话。
卢南樵也后怕,提醒她:
“以后不要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包括你姑妈。”
小心无大错,亲姑妈也不能百分百相信。
甘露三观震颤,主动跟卢南樵表态:
“你放心,我就算真的被程维扬拐走了,也会自己回来的。”
卢南樵气笑:“傻丫头,说梦话呢,你见过哪个逃港的人,还敢再回来”
这就是不归路。
所有的过河卒,不管你是自愿的,还是被裹挟的,都不能回头。
甘露讪讪,明白自己想当然了。
不要说现在,就算以后变了天,再过个十年八年,叛国就是贼,逻辑简单干脆。
房间里,两人默然吃饭。
卢南樵想了想,又告诉她一条劲爆消息:
“崔倩莉的坟,刚刚被人扒了。”
甘露惊骇:“谁干的!”
她上一次见到这种疯子,是王安生,难道沪城也要搞平坟运动
答案是李维周。
他为了艹热度,拼风头,亲自拎着镐头,把他亲妈的坟头铲平了。
甘露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只是……铲了坟头,没动骨灰吧”
卢南樵[qiáo]看了她一眼,没出声。
甘露心里哇凉。
沪城不同芦庄,这儿施行火葬,“掘坟鞭尸”这种戏码无法上演,想要彻底断绝关系,只能“挫骨扬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