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解除婚约
作品:《白莲花的皇后之路》 冯楚微这一次拜访安靖侯府是隔了数日了。此前, 安靖侯的姿态是婉转拒绝她上门的,而侯夫人王氏则是直接怒目相向。再接着就是王氏大闹那一场, 冯楚微直接就断了联系。
因此这一回上门,冯楚微是命人规规矩矩的奉上拜帖,以探望侯府老夫人的名义。
果然, 她一上门, 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便亲自前来迎接, 被客客气气的请到老夫人院中。一路上,安靖侯府分外的安静, 整个宅子仿佛垂垂老者一般的了无生气。冯楚微心下诧异, 却不便再问。这时候, 她与安靖侯府的关系已经十分微妙了。
进退之间就是撕破脸的存在, 她尚在隐忍, 因为亲事还在身上。待去了这一层桎梏, 这候府与她便不相干了。若是陌路人的挑衅她自然千百倍回敬。
进到老夫人的房里, 冯楚微见着原本精神矍铄的老人此刻倚在床上, 看起来羸弱不堪。素日里这老夫人是精明强干的,但也抵不住时光匆匆, 冯楚微想到这里,心下感慨,面上却不显。快走几步,迎了上去。
老夫人虽然脸上带着病容,但精神尚好,见着她进来了, 脸上挂起来温和的笑容,道,“阿微来了,快来坐。”
冯楚微在靠近床榻的位置坐下,老夫人又命人开窗,对她道,“我常年吃药,这房里药气太重,怕把你熏到了。”
冯楚微连忙阻止,道,“老夫人应以身体为念,若开窗吹着您,就是罪过了,辜负了我来探望的本意。”
老夫人见她确是真心实意也不再勉强。仆妇们送上茶盏,冯楚微一边吃茶,实则只略沾了沾唇,并不入口,一边仔细询问着老夫人的病情、吃什么药、可需得什么药材之类的。老夫人一一作答以后,房间里一时寂静下来。
侯府老夫人唇角含笑,打量着这个花容月貌的小娘子,她眉目疏朗,眼神清润,即便是在现在这个两家快打起来的境地,依然能坦然的踏入侯府。这份涵养气度,真是不可多得的宗妇人选呀。
只可惜,侯府无福。一是这位太招人,新皇惦记着,侯府不敢也不能争。争了输赢都将失了前程;二是,家门不幸,没有个得力的主母。前次王氏一闹,若是真的坐实了,把人迎进侯府。再由自己出面,压着王氏给冯楚两家赔礼道歉,也值了。只可惜,凭白闹了一出,亲事没结成,反倒快结仇了。
想到这里,老夫人捏着帕子,咳嗽了几声,以示病体柔弱,对冯楚微道,“这些天我一直病着,对府里的人疏于管束。前儿才听说王氏干得那些蠢事,在这里老婆子向你陪不是了。王氏已经被看管起来,平日不会再让她随意出门。”
冯楚微笑笑没有接话,这是安靖侯府家事。她要报复已然派人私下动作。
老夫人继续道,“王氏糊涂,但却有一事她说到点子上。候府这一阵子一直混沌不堪,有相士说虚得有喜事冲一冲。”
冯楚微抬眸看向老夫人,不信这精明强干的老太太敢对她说出让她冲喜的话来。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冯氏的颜面已经损伤,安怀远又事涉谋逆大罪,她背后又有新皇的影子。婚事不成已然成定局了。
果然,老夫人话锋一转,叹息的道,“是我安家无福,阿微,经此一事,远郎身子骨大不如从前,他年纪又大了,实在是等不了你三年孝期了。
不日,我将请媒人上门解除婚约,聘礼之类的就当做送你的嫁妆。
阿微,希望你不要记挂安家,一切都是老婆子我身子骨不济……”
这老夫人真真是个人物,此番冯楚微前来本来是打算与安怀远谈谈,晓之以情动之以利。谁曾想到还务虚冯楚微开口,刚有所好转的老夫人已经决定快刀斩乱麻,结束眼前这混沌状态。找的理由也十分恰当的维护了双方的脸面。
谈到亲事,冯楚微垂眸装羞涩,半晌才挤出一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微父母俱是不在,只得听从外祖舅家长辈。安大哥人中俊杰,于冯家有恩,阿微不愿耽搁他。”
随后两个人言不由衷闲话家常,仆妇们进来禀报,说是安怀远醒了。
老夫人激动不已,就要起身,却身子一软差点栽倒,冯楚微离得最近连忙扶住她。
一阵人仰马翻之后,老夫人嚷嚷着要让人服侍更衣,她要亲自去看到安怀远安好,才能放下心来,只可惜她身子尚虚,稍微一动就累的气喘吁吁。
进来禀报的是安怀远院里的主事小厮,忙回禀道,“小郎君听说冯小娘子也在,请小娘子过去说话。”
老夫人见着这情况,又有些担忧。事已至此,眼见得侯府已经留不住冯楚微,若是远郎还不肯释怀,一直歪缠可如何是好。还是需得尽早让远郎成亲才妥当,既彻底断了他的念想又让新皇放心。
仆从们引路,带着冯楚微来到花厅。看出她眼底的讶异,仆妇解释道,“小郎君吩咐,待他梳洗更衣之后,即刻过来。请小娘子稍坐片刻。”
安怀远身体已经恢复到可以起身的地步了冯楚微心中颇多疑问,却不便出口。她与他渐行渐远,这些惹人遐思的关心还是避忌着吧,李承晏不是个大度宽容的。
现在她的疏离虽然略显薄情寡义了些,却是为着两人都好。
花厅与安怀远的卧室一东一西隔着整个院子,院子里一株梅树正是郁郁葱葱的时候。她立在窗边远眺,不禁又想起安怀远曾经说过,这株梅树是从青州回来以后现移栽的。也许今年或者明年就是花木繁盛之期了。
远远的,安怀远的身影出现,他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衫,在小厮的搀扶下出现在门口,缓步却又执着的往花厅行来。
许是平时刚强惯了,他还不适应此刻的虚弱需要人搀扶的状态,许是他不想在她面前露出这脆弱的一面,安怀远挥开了旁人的搀扶,强自走着,步履维艰。
尤其是在踏上花厅台阶的时候,他毕竟大病初愈,又躺了数十天,脚步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见着这一幕的侍依差点惊呼出声,却被冯楚微拉着离开窗户的位置。
他想要在她面前展现英姿伟岸的一面,现下拆穿他是最大的残忍。
冯楚微坐在客座上,又过了好一阵,才听到门帘被撩开。
“阿微。”他的声音传来,一贯的温和清雅。
冯楚微应声抬头,看向安怀远。昏迷了数十天,他消瘦了些,脸颊、眼窝处都现出凹痕,月白色衣衫也显得空荡荡的。即便如此,是大病初愈,他却竭力维持了仪容整洁,脸上的笑容也维持着一贯的温润风度。
在她打量的当口,安怀远缓步走到主位上坐下,虽然动作上看不出什么异样,但额头上却沁出细密的汗珠。
冯楚微这才回过神来,客气有礼的关切道,“安大哥,你刚刚醒来,应当多卧床休息。”
安怀远抬眸看向她,眼神一贯的柔润动人,“今非昔日,在我的房里见你,对你的影响不好。”
冯楚微没想到两人一照面他就这样的坦然自若,把禁忌的话题摊开来说。一时之间,她不知如何接话。
安怀远长久的叹息一声,道,“这段时间我躺在床上,意识却是清明的。父母的哀伤,内心的自责,让我想了很多。
阿微,我不如他。
我自诩对你的心意如日月昭昭,却在那样危急的时刻,只想着些下作手段,让你不能拒绝我,却不如他简单纯粹的愿意舍身替你。
阿微,我心知肚明,在起了挟恩图报的坏心思的那一刻,我已经失去了拥有你的资格。
我不否认是他的步步紧逼让我乱了方寸,但大错铸成,我只得承担一切后果。
我只是不甘心,明明,明明是我先与你相识相知,却不能相守……”</p>
安怀远坦诚罪责,眉宇之间尽是矛盾不舍,为情所困为情所苦的样子更显得憔悴不堪。
冯楚微看他这样子,心怀不忍,安怀远对她未曾有半分错待,终究是自己辜负了他的情意。解了他心中的疑惑,让他尽快解脱也好,“庆历十八年春,在回长安城的路上,我救过他一次。”
安怀远长久的沉默,最后化为一声叹息,道,“阿微,你走吧,以后不要再私下与我见面了。我不如他,在这时候只能痛快地退出,我会让人上门退亲,绝不会让你为难。”
冯楚微闻言,无话可说,既然已经达到目的,她的往顾回环,不过是害人害己的矫情,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多谢安大哥。”
见他面露痛苦的神色,想他前半生少将军英武不凡,前途光明。现下因为自己,而陷入迷途,冯楚微终是多了句嘴,“安大哥,你我这样的出身,享受家族锦衣玉食供养的同时必然要承担其后的责任。”
安怀远猛的抬头看她,“家族责任”
“安大哥,你病体初愈,我不便多打扰,请善自珍重,以候府上下为念。”冯楚微不肯再多言,提出告辞。
安怀远定定的看着她的背影,各样心思在脑海里转念。她选择了新皇是因为责任还是身不由己,当然新皇本身也人才出众。也或者,这三者兼而有之。不过,皇室生活注定了纷乱不堪,若是她心灰意冷的时候,可愿意回头看他
“这冯小娘子也太薄情了,刚刚明明看到小郎君摔倒了却躲到半边去了,现下达到目地扭头就走了。”安怀远的贴身小厮忍不住抱怨道。
“你懂什么,这才是阿微,她懂我的骄傲,知道我不愿意让她看到我不堪的一面。”安怀远训斥道。
只可惜,她不懂,为了她,他可以不择手段,这些骄傲、自尊又算得了什么。从前他就是太谦和、君子,才一招输满盘输。不过,他不认输。
阿微终究是心软的,他不过是稍微示弱,略施苦肉计,她便不计较之前的算计手段。
现下,他棋差一招,李承晏即将登位,不管是从身份地位哪一方面来说,他都无法撼动。
安怀远能做的只有隐忍,终有一天,他扳倒了李承晏,那他与阿微的亲事再无阻碍。
为此他可以蛰伏,三年、五年、哪怕是十年。因为她已经成了他的一个执念,一个心结,去除了她,他不知道后面的人生何以为继。
现下,整顿动荡的候府,安顿梳理各处人脉成了重中之重。李承晏上位之后,安靖侯府在朝堂上地位尴尬,他父亲老成有余,机变不足。由他掌管一切,才能指如臂使。安怀远如是想着,也打算如此做着。
冯楚微离了候府刚要登车,侍卫悄然禀报车上有人。冯楚微心下明白,她今日来安靖侯府,李承晏心底必然是不痛快的,需得安抚。
现下,亲事即将解决,她要进一步落实的便是与李承晏之间的关系。关系融洽的帝后关系才有利可图。
她的家族、她父亲的遗骸回归都将得益于此。
为此,她不吝惜身体、情感为饵,就看这鱼儿贪吃什么样的饵料了。
想到此,她低声吩咐换了条人少些却路途不平的道走。
冯楚微上车的动作是仪态万方,面上的表情也调整到端庄清雅,曲颈微垂,雪肤微露,唇角翘起的弧度、侧颜都是最美的姿态。
李承晏于百忙之中等了她大半个时辰,终于听到车厢外传来动静。掀开帘子就见着她这番别有韵致的做派,他愣了半晌。冯楚微没有搭理他,刚好越过他坐到空出来的主位上。
虽然要婉转拿捏某人,冯楚微也不打算太过俯就。毕竟她之前一直维持着高姿态,此刻态度转换太快,难免轻贱了,不够尊贵。
李承晏被她时而柔媚时而娇纵时而跋扈的态度撩拨得无法自拔,也不计较坐她下首的位置。
冯楚微横了他一眼,先发制人,“你使唤我的人倒是顺手了,随意出入我的府邸还不够,现在连我外出也跟了上来。”
李承晏吃不准她现在的心思,只以为她介意他缠上来的举动,忙解释道,“我今儿外出办事,就在左近。听说你也在,便特意等你一道回府。明日我就要进宫预备着各样礼仪 ,咱们见面就不如现下便利了。我在这车上枯坐了大半个时辰,就是为了见你一面,你倒好,一上来就埋怨这些。”
李承晏似真似假的抱怨着,冯楚微也见好就收,唇角含笑,把话题往另一方面引,“总归是你有理,我今儿高兴就不跟你计较了。”
李承晏当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怎么,候府松口了”
冯楚微把候府退亲的意思解释了一通。
李承晏点头得意的道,“算他识时务。”
两人靠得更近了些,李承晏又给她解释着接下来他的一系列动作,主要是皇宫各处事务,比如总管太监何庆是他的人,依然留任等等。冯楚微认真听着,不时询问各处关节,这些事都与她日后息息相关。
突来一阵马车颠簸,她歪到他怀里,李承晏忙揽住她,护着她。等这一阵颠簸过了,她要起身,他却不放了。
他目光情深意长的在她芙蓉面上逡巡着,声音柔软了几分道,“这些俗事待你进宫以后再慢慢分说吧。”
此刻,难得的没有其他人打扰,她又这样的柔和妩媚,他只想与她相依相偎。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李承晏大手一探,结实的臂膀把她揽入怀中,落座于膝上。冯楚微略挣扎了几分,在他越收越紧的怀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慢慢的,她软了身躯,柔顺可人的依偎在他胸膛之中,聆听者他的心跳。李承晏怀抱着佳人,一只手不时抚摸着她的长发,温存爱怜之心满怀,亲密却绝不轻薄。这样柔情蜜意的情境中,他心怀满足,她心怀算计。
冯楚微终于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从小漂泊的生涯,李承晏对于与她身体的亲密接触十分迷恋。并不是说他肆意放纵沉溺于男女情爱,以她后世过来人的眼光来看,他应该还没接触过女色。他所迷恋的是与她肌肤接触时被带着爱意的抚触。
换言之,自小缺爱的李承晏更容易饥渴难耐,更容易被她拿捏掌控。想到此,冯楚微不由得脸颊在他火热的胸膛之上蹭了蹭,换来他更深刻的回应,他的唇频繁的在她发际擦过。
佛寺之中长大的他下意识的克制着此刻胸怀鼓胀满溢的情感涌动。冯楚微也不打算现下引诱,一步步揭开来才更让人回味珍藏。
他是皇帝,光明正大的拥有全天下小娘子的青睐。既然已经选择了踏入后宫这趟浑水,她不能确保他的永远的爱重,但要足够的权势地位与尊重。
现在她与他谈爱,等到她掌握绝对的权利,他的爱与不爱就不那么迫切的重要了。
新皇登基前三日,安靖侯府侯爷以及老夫人一道上楚府负荆请罪,祈求退婚。不管内里真象如何,这门备受瞩目的亲事体面的解除了。
叫暗地里盘算着后位的各方势力措手不及。
当日晚间,已经提前入住皇宫的新皇,命侍从大大方方的出宫,送了一个食盒到冯府,内里盛的不过是一碗芙蓉蛋羹,却又不只是一碗蛋羹。
今日白天新皇在勘察各处宫禁时,在母妃丽妃宫中想起了旧日里在此处侍奉父皇时的情景。
当年,新皇还是二皇子时遇刺“重伤”,与沉疴不起的先皇一起避于丽妃旧宫永福殿中。二皇子亲手随侍羹汤博得先帝宠爱,为幼子筹谋。这道芙蓉蛋羹就是其中一例菜品。
这其中的爱重意味叫几处人家又打碎了几个碗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