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解决乱象
作品:《白莲花的皇后之路》 夕阳西下, 薄暮冥冥,崇贤坊西明寺旁有一家蒸饼铺是远近闻名的存在。今日, 已过了饭点,火炉上蒸笼处水汽蒸腾,白雾弥漫,蒸饼的香甜气息逸散开来, 蒸饼铺前却门可罗雀。往日口齿伶俐的老板娘此刻坐立难安的候在一旁, 手脚无措,像极了她二十年前还是闺阁中小娘子的样儿。
不大的蒸饼铺里只有四张桌子, 此刻坐满了人, 却不闻一丝声响。这群人着制式的衣衫,一看就是哪家豪门贵妇的家奴仆从。老板娘怯生生的抬眼去看那位坐在人群中,穿紫色衫袍的贵妇人。不说贵人深山穿的紫色丝帛价值千金,就那贵人高髻上的金钗步摇上一粒赤红色的宝石, 随着那贵人的环顾, 颤颤巍巍,光彩熠熠足以购下这片的宅子。
“过来。”那贵人红唇轻启, 吐出两个字。
轻忽的嗓音让老板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身体下意识的一抖,视线可怜兮兮的低垂, 只敢看向那贵人的裙角。
那贵人不是别人,正是长安城最上层权贵的存在,新皇的姑母,长公主。长公主见着这粗鄙妇人蠢笨的样儿, 按耐不住心底的怒火。“啪”的一声,一掌拍在桌子上,素白尾指上保养得宜的红色长指甲折断了,断裂处侵出一丝淡淡血色。养尊处优半辈子的她却感觉不到这一次锐利的疼痛。痛,哪里有乍然得知幸福美满之后是虚伪、丑陋的欺骗来的心痛。
长公主身边的仆妇见那妇人被眼前的阵仗吓得不敢动,只得上前哄劝道,“主子问你话,你老实回答就是了。主子的身份贵重必然不会跟你为难,只要你老老实实,说不得还有你的好处呢。”
那老板娘在仆妇的引导下怯懦的走近了些。长公主一示意,仆妇连忙在五步远给那妇人设了个低矮的小凳,又把那妇人按坐在小凳上。
那老板娘心底平静了些,她想通了一件事,自己与这贵人乃云泥之别,贵人没那么功夫与自己为难。今日这一行人贵脚踏贱地,必然是有事。她挤出一抹笑容,道,“贵人有事请说,妇人夫家姓罗,街坊四邻都称我罗娘子。我在这做小生意近二十年了,这左近的事都瞒不过我的眼睛。”
长公主正眼看了这妇人一眼,肤色黄黑,手脚粗大,一看俱是干粗活的人,但那双眼睛倒是活泛,看着是个聪明人。想到这儿,长公主抬手,遥指了街对过的一处宅子,红唇轻启,“知道那宅子里住的什么人吗”
那宅子跟这附近其他的院落没什么差别,夯土筑成的院墙甚至有些简陋,至少与国公爷豢养外室的身份差了一层,透着股土气。只墙头上探出外来的一树红艳艳的海棠,昭示着宅院主人的闲情雅致。
罗娘子顺着贵人手指的方向忘了过去,见着是那处宅子,脸上浮起一抹了然的神色。果然,自己的预感果然没错。长久以来的猜测得到证实,她的声音里有股隐秘的喜悦。
“那里面住的是一位天仙似的人物呢!”
长公主骤然攥紧了拳头,声音却还是平静如常,“怎么,你见过”
“说来也奇怪,我罗娘子在这里开店二十年,十八年前,这户荒废的宅院被人买了下来,然后装饰一新。只知道有人搬进来住,我却从未见过这宅子主人的真面目。”
“十八年前”长公主喃喃自语,那时候……
“是,十八年前我记得清楚着呢,当朝长公主十八年前大婚,太祖曾经大赦天下,免了半年京城商户的赋税呢。”怕贵人不信,罗娘子连忙解释着,却不知道她这解释反倒往长公主心底插刀子。
长公主目光低垂,继续问,“那宅子里都有哪些人你可知道”
“起初,这宅子里的主人管束颇严,家奴进出都不许与外人说话的。后来住的久了,要采买日常的吃喝用度,慢慢的,我们才知道一星半点。说这家是一家三口,郎君是个商人,常年在外奔波,每月只月底回来一次;娘子呢美若天仙;还有个小郎君,今年十七岁,正是说亲的好年华呢。”
十七岁的小郎君长公主默默想着,比筠娘还大一岁呢。她此刻已经出离了愤怒,因为,她知道这事已经有两日了,气、恨、恼已经酝酿得足够了。
前日她收到一封拜帖,打开一看却是信中有信。信上告密,说是英国公在崇贤坊西明寺旁置有一外室。她起初是不信的,但信上又说,每月底英国公都会借口去西明寺拜祭父母,实则是去这外室处幽会。如今那外室的小郎君都已经快成人了。信上还说,她若是不信,且等上两天,在西明寺附近等候,就能目睹一切。也才有了她现在这一行。
果然,一大早,英国公交待一声要去西明寺上香,便离了国公府。长公主定定的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怔怔的说不出话来。她这一身自以为顺遂,幼年时有父兄疼爱,少女慕艾时又觅得了如意郎君,之后就是琴瑟和鸣莫不静好,惹来多少人羡慕。可现在有人告诉她,一切的一切都是自欺欺人的假象。
长公主是一个骄傲的人,她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身为李氏王朝唯一的一位公主,她的尊严不容践踏,尽管那人是她爱了一辈子的夫君!她一脸冷然的吩咐仆从备车马,才有了眼下这一遭。
罗娘子没听到贵人的声,继续絮絮叨叨个不停,“其实,要我说这家人透着古怪!有送米粮的伙计曾经进过这家宅子门房,说这家宅子虽然外里看着简朴,里面隐隐的却能看出雕梁画栋的影儿来。
再说,哪家的人口这么稀薄的,既无高堂也无亲眷来访。
即便说是行商,可哪有一年到头不见郎君在家过夜的。即便大年也不曾见这家郎君在此处歇。每月底的时候,有一辆马车早上来、傍晚走。我特意瞅了这么些年,都不曾见过那郎君的正脸呢。
要我说,这处宅子多半是某个权贵人家所纳的外室,因出身低贱,不好抬进门的那种!我家老头子还不信,非说我污蔑人家,呸!哪家的正头娘子会像这样,一年到头不曾见出门应酬,跟坐牢似的,即便使奴唤婢又有什么乐趣……”
长公主默默听了一会儿,又问起那小郎君的情况。
“那小郎君我倒是见过几次,前呼后拥的出门,我小老百姓也不敢与他搭腔。远远看着真是仪表堂堂,相貌非凡呢!”
仪表堂堂英国公年轻的时候不正是靠这那张俊俏的脸和身手不凡吸引了自己的吗。长公主一遍遍回想着初见时,她芳心暗许的那一幕,自己的马为何会受惊,他又好巧不巧的出现在那里,刚好救了自己。那样俊逸的外表,潇洒的身手,君子的风度,多么简单却又有效的手段呀,吸引了少不更事的自己。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长公主从根上推翻了过往。
“快看!那府里有人出来了!”罗娘子低声喊道。
长公主的视线看了过去,果然,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路畔,府门悄然打开。数人簇拥着走了出来,马车遮挡着,却看不清正中间那人的相貌。
“哎呀,始终看不到那郎君的相貌呢。”罗娘子一脸惋惜的道。
蒸饼铺子在西,那辆车往东而去,渐渐的就看不见了。
长公主依然坐在铺子里不动,夕阳的余晖洒在人身上、脸上感觉不到丝毫温度。反而因为深浅不一的阴影,而让她的面目模糊严肃。
良久,一群侍卫赶了过来。来人不是别人,是她从皇侄李承晏那里借的人手。
直到要来抓奸的前一刻,长公主才发觉自己的愚蠢。这些年来,她一味的相信他,堂堂的公主府变成了国公府,府邸里的人哪些人是忠是奸都不知道。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或是通风报信,她去了还暂住在宫外的皇侄那里。
见着长公主满脸煞气的要借兵士,李承晏拨了亲近的一小队人马给她,嘱咐道,“姑母要做什么侄儿不问,但只请姑母保重自身。我李氏一族血脉稀疏,余者不过寥寥几人。至亲骨肉,就更是一只手能数的过来了。”
他这话说得动情,长公主不由得红了眼眶,抽抽噎噎的把这事说了一遍。
李承晏听得了这话,一拳狠狠的砸在桌子上,怒骂道,“前朝数代驸马皆是只领虚职。到了我们李氏,父皇慈爱,皇兄仁善,又想着他确实精明强干,您是唯一的公主,才礼遇重用他。这天下人都知道英国公的贤明,却忘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着您而荣膺。这人却是把精明用错了地方!
姑母,你且去把事情了解清楚。若事实真相如此,侄儿支持您合离!”
“合离”长公主冷笑一声,“他不过南边一蛮子出身,靠着我飞黄腾达,却敢背叛我。合离岂不是太便宜他了!我自有主意!定叫他付出代价!”
那群穿戴行动举止皆干净利落的兵士垂手立在长公主面前,其中一人,衣服与众人不同,是这一支禁军的队长,他上前道,“禀报主子,我等潜伏在道路两旁的铺子、屋顶,仔细辨认,俱没看见坐在车马里的人。那车马在城外各处坊间绕道,我等怕打草惊蛇,不敢跟得太近,在拐过几次以后,就跟丢了。属下办事不利,请主子责罚!”
长公主凄楚一笑,道,“这般处心积虑、藏头露尾,除了别有用心的他,还有谁呢。”
她又看了眼身边的仆妇,那仆妇连忙递上一个荷包给那禁军队长。长公主温和的道,“劳烦你们跑这一趟,这点银票,等事完了之后,给兄弟们打酒喝吧。”
自此以后,她没了夫君的依仗。她和筠娘的靠山只有那一个并不怎么了解,也没有多少相处情分的皇侄。自己便要更知情识趣一些了。
长公主又扔了一把金瓜子到那罗娘子的怀里,道,“若要安生过日子,就把今天这事忘了。这些赏赐你也收好,别让家里面的郎君知道了。这男人都是薄情寡信的东西,钱财还是捏在自己手里的好。”
罗娘子一脸感激的跪下磕头,然后,目送着贵人在前呼后拥下像那宅院而去。想了想,她决定收摊关门回家,这贵人家的隐私事,知道多了容易引来祸患。
长公主命人在前门暗自守着,不准有人跑出来,也许让外人看出端倪。她带着人绕道后院,得了赏钱的禁军兵士勇猛的攀上低矮的院墙,顺便敲晕了看门的婆子。
长公主施施然的踏入这一处宅子,果然进到院门就发现这处宅子别有洞天。外里看着朴素,内在却是处处精巧的所在。庭院、栏杆、回廊,都雕梁绣柱,透着一股纤巧秀美。
带队的禁军队长是个乖觉的,见着仆从就把人捂住嘴,拖到后面看管起来。又挑了其中一个婆子带路,一行人畅通无阻的直往内院而去。
据那婆子交待,宅子的主人母子俩此刻俱在内院用膳。又根据她的交待,兵士们把院内各处的婢女、仆妇都给悄然控制住了,只余下上房内的未动。
长公主一行人悄然行至上房窗户下,门窗俱是大打开来,院内一对母子正在用膳,看着倒是母慈子孝一派和睦。
细看那妇人的穿着,多罗缎,是彩明楼今年新出的花样子,仅比长公主身上这上贡的料子次一等,但也是外头难得见到的好货色;那小郎君身上的七重锦就更是别致了,布料本身带着异彩,不需怎么绣工就足够的光彩夺目。
长公主狠狠的扯烂了一片树叶子,这七重锦是上贡的料子,她的夫君当真是疼爱这杂种呢。
内里那对母子不觉有异,一边用膳一边闲话家常。说话的是那妇人,语音轻慢,口音却有些奇特,不似京城人士,软语呢喃的,倒是很勾人心思,“衡儿,难得你父亲来一趟,你可曾与他谈起你的亲事为娘说,他嫌弃我啰嗦,让我妇道人家不要打听这些事情,他自有主张。”
“阿娘,要我说你就不该拿这些事去烦阿爹,他好容易来一次,你不陪着他好好说话,尽听你絮叨了。”那小郎君瞥瞥嘴,不客气的道。
“可怎能不说,你都十七了,即便不成亲也该定亲了。你这样的出身,怎能说得上好人家的小娘子呢”那妇人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径直在那规劝着。
“我这样的出身怎么了!阿娘,你无须妄自菲薄。那边府里没有儿郎,以后,那府里的家产还不尽是我的!到那时,什么样的小娘子说不得。再说了,论理我和当今天子可是表兄……”
听到这表兄二字,那禁军队长悄悄扔了一枚石子,砸中那被抓住婆子的脚踝,那婆子“哎呀”一声叫了出来。
长公主见已经被人发现了,正听得火大,也不忍耐,带着人冲进房里。对着那母子俩冷笑一声,喝骂道,“好一对寡廉鲜耻的东西!偷我的人不说,还敢觊觎我的家财!”
禁军队长倚在门框处看着长公主怒火高涨,把个房里东西砸了个稀巴烂。那对母子被她命人捆绑起来,扔在一旁。为避免聒噪,影响了心情,还堵上了两人的嘴。
长公主发泄完了怒火,发髻有些凌乱瘫坐在窗前,神情不悲不喜的样子,远没有往日的张扬,倒有些可怜。
禁军队长上前提醒道,“公主,天色不早了。不知眼下这情况怎么处置”
长公主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精明能干的兵士,勉强一笑道,“今日辛苦诸位了,我是不愿再审问这贱人,脏了耳朵。我知道你们禁军手段了得,就烦请你帮我把事情的前后经过审清楚。”
禁军队长欣然从命,又道,“公主请上座此间吃茶,审问这两个人不虚一盏茶的功夫,管保什么都招的一干二净!”
长公主点头,让他下去处理此事,自己倚窗而立,看着户外的满园春色,心底一片悲凉。
没过多时,侍卫队长就来回禀情况。
这处宅子确实是英国公二十年前买下的。那妇人名唤氏梅,是南边一少数民族的女子,打小跟了英国公。英国公当年尚公主之前,就把人安置在这间宅院里了,而那小郎君确是英国公的私生子。
“果然是南蛮子,在长安城二十年了,这口味喜好都没变,脱不了那口土气!”长公主恨恨的道。
刚想命人把那俩人打死了事,对上禁军队长的视线却突然想起一事。这件事从头至尾,皇帝都是知情的,若她私下把人给处置了,虽然一时痛快,却难免给人留下强势跋扈的印象,不若……
长公主勉强一笑,道,“乍然面对这事我心乱如麻,这等皇家丑事,也不知如何处置方为妥当。就请你回去复命的时候,一并把事情向皇上说清楚,这人是打杀了,还是远地发卖了,我不过问,只要不在我眼前碍眼。”
这等货色在她眼里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碾死他们对她来说并不能泄愤。祸首还在她府邸里端坐呢,那才是她要收拾的对象。
想到此,长公主匆匆带人回府。
英国公此刻正在书房里挥毫泼墨,这是他数年来养成的习惯,一旦情绪起伏不定的时候,闻闻书墨的香气,能凝神静气。
李承晏即将登上皇位,再过些时日,他怂恿着把筠娘拱上后位,就多一分依仗。只可惜,前次派人刺杀冯氏小娘子之举失败了,他只得另寻他法。也许,让长公主去说,更容易一些</p>
并不是英国公多在乎筠娘这个小娘子,而是只有筠娘封后之后,他将拥有的双重身份,国舅和国丈。在李承晏面前才能足够的强势,让他助自己完成复国大业。
当年,百夜国灭,族人四处奔逃,他和妹妹在将军的护送下逃往庆朝。妹妹委身先帝,他尚了公主,兄妹俩忍辱负重在庆朝百般经营,心心念念的就是复国。
等到那时,他会亲手教会自己的孩儿,治理故土,就算死了也能愧对祖先。
英国公有些唏嘘,他这一生都在算计,只得了衡儿这一个儿子。想当年,长公主也曾贤惠的提议,要为他纳妾,好开枝散叶。他拒绝了,不是百夜国纯正血统的孩子,他要来作甚。
夜风吹拂,把书桌上的纸张吹得沙沙作响,他走到窗边,欲关上窗,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已经狂风大作,眼看一场大雨即将落下。
外间有仆从前来禀报,说是公主请国公爷前去正堂用晚膳。
等英国公踏入正堂的时候,见着这一桌子茶盏碗筷俱是华贵异常,菜肴都比寻常的精致。就连坐在上首的长公主今日脂粉都施得略厚了一些,还有一旁的筠娘也打扮更出挑。
他多看了两眼,有些奇怪的问,“今儿这是怎么了,你们娘俩像是要出席宫宴似的。”
长公主粲然一笑,道,“我们一家人许久没有在一起好好的用一顿饭了。”
英国公闻言露出有些歉疚的表情道,“最近朝廷事务颇多……”
长公主笑颜如花,邀请国公爷坐下。一家人看似和睦却并不亲近的用膳。惯常快言快语的长公主今日异常的沉默,这饭桌上就分外的安静。
抵到如今,长公主才发现,眼前这男人她陌生得紧。这么些年来,一直是她在絮絮叨叨,他看似认真的听着,偶尔附和两句,却从不主动说自己的心思。她一直以为是他老成持重的性格所致,现在看来,不过是心怀叵测,从不肯吐露自己的想法以及心在别处罢了。
英国公终于发现席间寂寥的氛围,他有些不适应这般冷清,抬头看了眼没有笑模样的长公主,总感觉她今日不好相与。他的视线又转向另一边的筠娘,发觉些不同寻常之处,刚好可以引出后面的话。
英国公轻咳一声,母女俩的视线都看向他。他微微一笑,夸赞道,“筠娘今日这头饰真是别致,是新打的吧。你也十六岁了,很该如此打扮!”
长公主心底的愤懑快要抑制不住了。
筠娘有些诧异,她头上这副头面是生辰的时候,阿爹送给她的礼物。就几个月前的事,怎的他浑然不记得呢她刚想出声解释,母亲的手在桌下伸过来,按住她的手。筠娘乖巧的收声,不再辩驳。
英国公继续道,“改日再给筠娘打几副漂亮的头面,都到了说亲的年岁了,很该好生打扮。”
长公主轻咳一声,道,“这话不该当着孩子的面说。”
“这有什么,咱们家的孩子就该大大方方的。”英国公又看向筠娘,一脸慈爱的问道,“你觉得二皇子这人怎样年少有为又相貌不俗,实在是上佳的夫婿人选。”
这话里的意味,让正在喝汤的筠娘呛到了,捂住嘴偏过身子咳嗽。长公主连忙起身,去照看女儿。半晌,见她没事,就吩咐她下去歇着。这才转过身来,一脸正色的道,“我不愿筠娘嫁到皇宫里。她性子绵软,不适合后宫的纷争。”
英国公不以为意,“筠娘是新皇的表妹,看在你我的面子上,他定会善待她的。”
“不成!这事不妥,我已经看好了一户清贵人家,最适合筠娘不过。而且我与那家的夫人已经有了默契,就差对方遣媒人上门了,这事你就别管了。”长公主难得强势的道。
英国公神色也有一丝不悦,语气有些僵硬,“这么大的事,竟不与我商量。你说的那门婚事我不同意!”
说完,为了表达自己的情绪,英国公拂袖而去。
长公主坐在原地,看着那个无情无义的郎君头也不回的离开,只觉得自己前半生瞎了眼。这混账,对她虚情假意,对筠娘更是没有半点骨肉亲情。
终于,长公主下了决心。
夜深,长公主正坐在梳妆镜前,拆卸头上的钗环,英国公踏步走了进来。从铜镜里看到他的身影,长公主唇角扬起一抹讽刺的讥笑。这人再怎么的别有用心,还不是要到自己房里侍候着,比烟花女子也没有高贵到哪里去。想到这儿,她内心畅快了不少。
她抬眼看了眼贴身的嬷嬷,那嬷嬷领命下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这对貌合神离的夫妻俩。长公主慢条斯理的梳理着保养得宜的长发,英国公倚靠在床榻上,神思不属的看着一本闲书。终于他有些忍耐不住的走上前来,换了身月白长衫的他,在雨夜颇有些魅惑气质。
长公主脸儿素素的,此刻抬眸看向他,很有些动人的意味。
英国公退让一步,柔声道,“刚刚我脾气不大好,在这里像公主陪个不是。我只是乍然听到筠娘的亲事将近,有些不舍。”
长公主拉着他的衣袖起身,暗示意味浓厚的关上窗,看向他眼神柔润动人。英国公知情识趣的把她拥入怀里,温柔小意。听着他的甜言蜜语,长公主神情冷漠,这男人朝秦暮楚,就是当她的面首,她都嫌脏了。
敲门声响起,解救了此刻竭力忍耐的长公主,她去拉开门,接过仆妇送来的一碗甜汤,神情柔和的道,“刚刚我看你没用多少,进一碗甜汤吧。”
气氛刚入佳境,英国公当然不驳她的面子,顺从的接过碗,正要入口,见着她神情直直的看着汤碗,有些疑惑,问,“公主也想尝尝吗”
长公主笑着道,“我近日丰润了不少,不敢再用这些甜的呢。”
英国公点点头,两口饮尽了汤,把碗搁在桌上,才道,“公主风姿绰约,增一些反倒更纤秾合度。”
说着,他伸手去握她的手,她却收回手避过了。
英国公诧异的看向她,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
长公主站起身来,离他远了些,施施然的道,“我嫌弃你脏。”
英国公一脸惊愕,不明白在自己一贯温柔小意的长公主为何突然口出这话。
“你这人身子脏,心更脏。”长公主冷笑道,“今儿我陪你转了大半个长安城,可真难为你了,骗了我二十年。”
随着她一句句尖锐的话吐出,英国公骇然的睁大眼睛,想起身来解释,却发现自己身体有些僵硬的不听使唤;他想呐喊出声,却发现不能出声了。他脸色唰的白了。
长公主唇角溢出微笑,嗓音轻忽的如同天外传来一般,却在初夏的夜晚,让动弹不得的英国公吓出一身冷汗。
“你放心,我给你下的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药,这药只会让你慢慢的不能动弹,不能说话,但你的神智却是清明的。只有这样,你才能当一个干干净净,知道分寸的驸马。
我会让人好好照顾你的。你毕竟是筠娘的父亲,她出阁在即,我不会让你阻了她的亲事的。
你我夫妻一场,我也做不出来像你一般的狼心狗肺。”
长公主畅快而肆意的笑着,笑声在暗夜里尖利刻薄,叫人头皮发紧,心儿紧缩。
不过,英国公是没办法表达心中的骇然或是愤怒或是求饶的情绪了。因为他的身体已经连维持坐姿都不能了,摔倒在厚厚的地毯上,那僵直的样子像是死尸一般,只有眼珠子左右转动着,表明这是一个活物。
“来人呀!”长公主唤了一声,“国公爷厥过去了!”
很快仆妇们赶了来,把国公爷抬上床。长公主丢下一句,“明儿一早派人去请太医,要张医正!”,便施施然的离开了卧房。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长公主这是什么意思。说她对国公爷有情吧,眼下这人病倒了,她就离开了;可说是无情,她又吩咐去请最好的太医。
长公主才懒得理这些下人的猜测,她快步走到书房,把今日事,包括国公爷的“中风”,写了一封书信,命人送到李承晏处,就算为这事做了个了结。从今以后,她要肆意的过。
李承晏一目十行的看完了长公主的信,看向手下之人。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今日白天陪同长公主料理乱事的禁军队长。他刚刚汇报完所有事情,见着主子的眼神,立刻回禀道,“奴才是看着英国公喝下那药,又倒下才走的。”
李承晏点点头,把那封信扔在香炉里,任其化为一缕青烟。挥了挥手,让人退下。
他一脸轻松的拿过茶碗,呷了一口茶。事情料理的差不多了,只等安怀远那边苏醒,便可以安然的等着登基大典的开始了。也不枉费这几天来,他夜不能寐、劳心劳力的筹谋。
透过这一系列乱事,李承晏终于学会了一件事,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不能轻视任何人。
比如说安怀远,透过温和绵软的外表,是杀伐果决的少将军。在情势百般不利的时候,拥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和毅力,一招苦肉计,简单却有效。
安怀远发觉了刺杀的阴谋,没有明着参与,却大开方便之门。又瞅准机会立下救驾之功,让李承晏和冯楚微二人都欠下救命的恩情。若不是他没防范到英国公欲置阿微死地的决心,在箭簇上下了百夜特有的毒药。几乎就让他挟恩求报成功了。
李承晏相信,若是安怀远在清醒状态,即便是虚弱躺在床榻上,也能唆使着王氏把这求亲之事办的风光、大气,让阿微无法轻易摆脱拒绝。
至于这变数嘛,李承晏冷笑一声,他倒是要感谢舅舅这又是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英国公偶然觅到了刘茂的踪迹,煽动、蛊惑对方前来找新皇复仇,为的是浑水摸鱼,刺杀冯楚微。
李承晏没想到英国公背后有这样的谋算,便没有设防,被他很轻易的揣摩估算准了心思与行事路数。
李承晏对冯楚微情根深种,必然会在她从楚府搬回冯府的时候来见她。于是才有了冯府门前被调离的巡防空隙,有了可乘之机。
现在想来,刺杀当日,刺客分为两部分。一部份人武功高强,招招狠辣,目标其实是直指冯楚微。若不是李承晏护她得紧,又有属下拼死护主,说不得就让人得逞了。另一部分人手,不过是些散兵游勇,才是刘茂的人,不值一提,而这部分人在战斗中先后毙命。
就连那关键的一箭,也是冲着冯楚微而来,若不是李承晏奋不顾身要冲上前护主她,绝对不会伤到他分毫的。
想到此,李承晏倒要感谢舅舅还念着骨肉亲情咯。不过,他们舅甥俩也没什么骨肉亲情,有的不过是相互利用。舅舅不如他心狠手辣,或者是自己还有利用价值,故而落败罢了。
明儿一早,他要去见见舅舅,替他答疑解惑,也让他安心的度过晚年生涯。用以慰劳他这些年喂他操持的心思。
林嬷嬷进来奉上宵夜的时候,神言又止。李承晏不耐烦吞吞吐吐,问,“什么事”
“老奴有一事不明,皇上为何要让张医正解了安怀远的毒他死了不是正好解决问题吗”
林嬷嬷是服侍他多年,他给她几分脸面,道,“安怀远怎么能顶着阿微未婚夫婿的名头去死呢!”
世人谈论起来,安怀远的死,难免会带上阿微的名字。嫉妒心重的李承晏怎么会容忍冯楚微的名字与他连在一起呢。
况且,做出这样毫无君子风范之举的安怀远又有何面目在冯楚微心底留下好印象
李承晏此举既要从婚事上斩断两人的联系,更要让冯楚微对他不抱有一丝好感。
她的心神只能专注于他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佛系更新,读者们比我更佛系,断更两天居然没有一个人催我这是没人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