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长公主寿宴(一)

作品:《白莲花的皇后之路

    长公主寿辰这样的好日子,长安城内的名门贵妇们自然是趋之若鹜, 早早的就有香车宝马载着各家的娇客往公主府而去。

    冯楚微自是不必, 一是两家府邸离着不远;二嘛,她现在这样的身份, 去得早了反倒让人不知该如何相处了。

    她不急,某些人很急,比如装点得妍丽非常的冯氏二姑娘。

    一大早,冯府的四位姑娘俱在主院的花厅里候着,都是妙龄女郎, 又特意收拾打扮过, 真真是人比花娇。

    二姑娘眼瞅着日头已经升的老高了,里面还没什么动静传来,不由得心如猫抓。侍墨正好从外间经过,二姑娘连忙喊住了她。

    “唉,侍墨你站住!”

    侍墨闻言站住了,眉一挑看向某人, “二姑娘是在叫我”

    侍墨声音平静,配上她似笑非笑的表情, 二姑娘不禁有些怵她。再一打量这人一身的华服高髻,虽没有环佩叮咚,但当中一颗明珠色泽光润非比寻常。这才想起, 这人早已不是当年的婢女身份,就算是也不是她能使唤的婢女。

    冯前行五,二姑娘讷讷的喊了一声, “五嫂嫂……”

    侍墨应了一声,欣赏够了人吃瘪的表情,才继续问,“二姑娘叫我有事”

    “我是说,天不早了,大姐姐是不是忘了今日要去长公主府赴宴的事”

    “放心吧,忘不了。”侍墨展示了一下自己手里的托盘,“我把这花送进去,大抵就差不多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侍墨手里拿着一个托盘,里面盛放着一朵金黄色的艳丽丰满的牡丹花,绝非凡品。

    侍墨捧着花走进房里的时候,锦娘等人正服侍着冯楚微更衣。见着她进来,都围拢了过来。

    “这便是那朵姚黄”侍依有些好奇。

    “是呢,宫里刚刚送来的,这花瓣上还沾着露珠呢,真美!”

    冯楚微瞥了一眼,是很美,一想到要顶着这样一朵倾世名花在发髻上,她便有些压力,嘴里嘟啷着,“这花在枝头开得好好的,非要摘下来做甚,真真是牛嚼牡丹。”

    锦娘笑着道,“明明是你前儿跟圣人抱怨顶着一头珠玉脑袋疼,他顾惜着你,才命人送来的。”

    前日晚间,冯楚微躺在软塌上任由锦娘一日不落下的为她做着各种身体养护。廊下婢女进来禀报,说是圣人来了。

    冯楚微莞尔一笑。自打过了纳彩纳吉的仪式,两人已经快月余未见面了,也不该相见。她不是正经古人不拘泥这些,反倒觉着他这番安耐不住相思寂寞悄然前来看她之举,有些可亲可爱了。

    “请人进来吧。”

    锦娘等人急的不行,一个劲的劝着,于礼不合,怕不吉利,怕触怒了神明。

    冯楚微躺在软榻上,姿态娴雅,却做着孟浪之举,略微拉开了一些身上裹着的透明薄纱,露出更多的雪肤,轻笑着道,“我命由我不由天。”

    李承晏刚踏入香闺就听得了这话,面上的笑容更盛。转过百蝶穿花漆木屏风,心心念念之人躺在高床软塌之上,看不到面容,只见着如泼墨般的长发垂坠着,反倒更让人心痒难耐。

    挥退了众人,他大刀阔马的坐在旁边的软凳之上,视线在她面上逡巡,眸色渐浓。她只着贴身寝衣,茜云纱裹着丰满的身段,本不算曝露,但她此刻仰躺着的姿态显露出更多的曲线来。香腮如雪,鬓发如云,雪肤上有一抹红痕潋滟,想来是午睡的压痕,却又像是情郎的啮痕。

    李承晏居高临下,不由得凑近了一些,更近了一些……

    本是假寐之中的冯楚微睁开了眼,眼若秋波,横他一眼,无限风情。只可惜欲拒还迎,他心性强势,又怎肯罢休。几番纠缠,她落了下风,只得任他处置。

    在情势渐浓之际,她勉力推开了他一些,微喘着道,“坐窗口那边去,咱们好生说会话。”

    李承晏此刻热血涌动,只拿意念克制着,依言退开了去,倚在窗下软塌上,随意拿本书翻着,平复鼓胀的心情,只可惜就算是佛经也止不住他此刻心念回转。

    冯楚微拢了拢衣襟,又唤了锦娘等人进来,避开与他单独相处。

    锦娘目不斜视,悄然进来服侍,冯楚微有这一身叫人眼晕的皮囊,从小金尊玉贵的养着功不可没。就拿她这头如泼墨般的长发来说,日日拿象牙梳篦通头百下,又有沐莲花水滋养着,真真是繁琐却又成果斐然。

    李承晏在一旁看着有趣,遂抛下手里压根没翻过的书本,亲自来为她梳头。触手微凉,又有香气馥郁,只叫人丢不开手。

    两人眼波纠缠,此间情浓,羡煞旁人。

    锦娘无法,又不能放两人独处,只好在一旁整理着后日小娘子要出席长公主寿辰的穿戴。

    冯楚微瞥见那一盒盒金头面,红宝石之类的就不由得头疼,抱怨道,“快把那些东西都收起来吧,一个个死沉,顶在头上生疼。”

    锦娘有些为难的劝道,“小娘子现下这身份,若穿得太素净了,可叫那些夫人娘子们如何自处呢。”

    冯楚微蹙着眉,这倒是,身居高位,言行举止必定要符合身份,给底下人留有余地。

    手指在她发间穿过,这触感光滑如丝缎一般,叫李承晏爱不释手,怎舍得让她受委屈,遂道,“她不爱戴那些就算了吧,谁还敢说三道四不成。”

    锦娘又道,“虽不敢明说,但世人都长着一双势利眼,小娘子现下的身份,若穿戴简薄了,难免让人心生疑惑。”

    李承晏听出锦娘话里的意思,她现在定然是世人瞩目的焦点,言行举止有丝毫的露怯便容易叫人小瞧,甚至心生妄念。

    他视线流转,扫到那一角的牡丹屏风,心下有了主意,道,“后日我送来一样东西,轻巧又贵重,保管不会让人小瞧了去。”

    这才有了现下这一出,冯楚微轻轻触摸这姚黄娇嫩的花瓣。在大雪纷飞之际,富贵无可比拟的牡丹花开正艳,就算是皇宫暖房里养出来,也只得那么几朵。这样一朵富贵花,艳压全场正好。

    想到此,冯楚微踌躇满志,“时辰不早了,咱们穿戴好出发吧!”

    临出门时,冯楚微特意瞥了一眼四位族妹们的装扮,三个小的穿戴都是她送去的,且符合各自气质的。温婉的着丁香色,更添柔美;娇俏的洋红更相得益彰。

    只有二姑娘与别人不同,不同与以往的低调,头饰戴珍珠头面,着藕色裙装。这般温婉的打扮倒与她平日里的张扬不合。

    等到冯楚微上了车以后,二姑娘才松了一口气,今日这打扮她不喜欢,却是母亲非要她如此这般。她刚刚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生怕被看出端倪来。

    车厢里,锦娘在冯楚微身边嘀咕着,“奴婢看二姑娘这一身有些不对劲。”

    冯楚微想了想,那眉眼间明显带着艳羡嫉妒却又非要表现出温良谦恭的姑娘,生生把八分的颜色减到了五分。她唇角含笑,冶艳动人,又骄矜异常,“无妨,东施效颦罢了。”

    母亲的生辰,筠娘一大早便回了公主府。前儿她遣了身边的仆妇回来探望阿爹,得到的回禀说是英国公不大好了,她便提早回来探望。

    进到院里,郎中正在诊治,大管事在一旁陪着。挥了挥手,免了众人的请安,筠娘安静的候在一旁。

    那郎中把脉的时间未免也太久了些,筠娘蹙着眉头,不禁有些心浮气躁。阿爹卧床已经几年了,连自己出嫁都未曾起身。

    她还在府里的时候,日常前来问安,仆从们倒是不敢怠慢。这两年她出嫁了,虽婆家宽厚夫君体恤,到底不如未嫁前便利,她回公主府的时日便少了。现下看着,阿爹肤色枯黄,脸颊凹陷,明显的苦熬着了。定是这些奴才不经心,筠娘狠狠的瞪了大管事一眼。

    大管事瑟缩着,心中苦,长公主明显的要作践国公爷,他又哪里敢说些什么。

    待那郎中收回了把脉的手,不待筠娘发问,大管事主动上前,迎着那郎中,道,“我家国公爷一直吃着太医院张医正的方子,不知郎中看着可有不妥”

    那郎中一愣,面上有些犹豫不定。自打进了这府邸他坐卧行止都是小心翼翼,生怕牵扯进了这豪门大宅的是非之中。刚刚他探手诊脉,发觉了躺在床上的这位脉象有些不妥,并非单纯的中风,隐隐有些奇怪的症候。

    又听管事的说这国公爷平日里是由太医院请脉,当下这郎中拿定了注意,明哲保身,道,“贵人这脉象是陈年旧疾了,恕在下医术不精,治不好,只能维持着不恶化。还请把太医院的方子拿来一观,免得我下药相冲了。”

    大管事心下一嘻,这是个聪明的,忙让人送上药方。

    那郎中斟酌着开了平安方,与太医院的相差无几,只略减了几处分量。又深怕深宅大院有些隐私手段,熬药出了问题,牵连到自己身上,询问道,“这熬药也需要几分功夫,可否就在这廊下由我徒儿熬”

    这点小事自然无有不可,筠娘点头应了,遂命道,“速去熬来!”

    一灰衣打扮的小子从门外进来,低头从郎中手里接过方子。

    筠娘本是坐在病床畔的,从她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那小子的侧脸,她心下有些疑惑,这小子有几分面熟呢。

    那小子正要退下,筠娘叫住了人,“你站住!”

    筠娘作为长公主的独女,皇帝的表妹,一贯是知书达理的,很少有这般疾言厉色的时候,众人的视线都看向那灰衣服小子。

    “你抬起头来。”

    那小子有些迟疑,郎中在一旁扯了扯他衣衫,提醒他,又陪笑道,“贵人勿怒,这小子乡野来的,没见过世面。”

    筠娘看着躺在床上毫无知觉的阿爹,心下惨然,挥了挥手,懒得计较,“速去熬药来吧。”

    又过了一会儿,汤药呈了上来,筠娘命人扶起阿爹,准备亲侍汤药,英国公却是滴水不进。</p>

    <strong></strong>    那郎中毕竟有些手段,几根银针扎了穴位,英国公缓缓睁开了浑浊的眼。虽依然口不能言,却能费力的认人。他看了看筠娘,口唇翕张,想说话却说不出来。他的视线缓慢的移动着,在看到那灰衣小子的时候,身子开始剧烈颤动,却又受限制不能有大幅的动作,眼眶里竟是流出一行浊泪。

    筠娘心下诧异,但此刻也不是计较的时候,先喂了药再说。英国公此刻却是口唇紧闭,不肯吃药。她小声劝慰,也不能动摇他的决心,只拿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灰衣小子的方向。

    “你过来!”筠娘呵斥道。

    待那小子走近了,筠娘才发现,这人与英国公有几分相似,是难得的缘分。也许阿爹见他面善果然,那小子走近了,阿爹便没那么剧烈的起伏。

    “你来服侍国公吃药。”

    那小子依然一声不吭,上前服侍人的动作却是轻柔细致。英国公也消停了些,乖顺的吃药了。

    外间有仆妇寻来,言道,长公主请小娘子去主院。

    筠娘回头见这两人相处还算融洽,遂命道,“这小子留下侍奉国公爷!”

    大管事的送走了筠娘,才转头对着郎中道,“你师徒俩交了好运,今儿就留在这院里侍奉国公爷吧,平平安安的度过今日便有的是你们的好处了。”

    没有提长远留下那小子的话,长公主府岂会随意要一个不知根底的奴才。

    四下里人都走光了,郎中像是卸了全身心力似的,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两下喝干了一杯凉茶压惊,才道,“你乖乖的守在这里,我去躺会,有事叫我。千万不要胡乱瞎走,这府里水深着呢。”

    所有人都走干净了以后,那灰衣小子才凑到英国公床前,轻轻摇晃着人。

    英国公也算是用尽了全身心力去抵抗脑子的混沌,见到这张心心念念牵肠挂肚的面容,一下子老泪纵横了起来。他苟活着,为的就是眼前之人。

    “阿爹,我是衡郎,你可识得我”

    那灰衣小子不是别人,正是英国公的外室子,被李承晏命人赶回百夜国旧地的衡郎。

    英国公口不能言,只一双泪眼表达了情感。衡郎喜极而泣,他上半辈子喜乐平顺,虽是外室子,却有爷娘的宠爱。谁知道恍然间天崩地裂,阿爹病了,阿娘死了,他自己被赶到荒夷贫瘠之地。历经千般辛苦才重回长安,他不愿丢弃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可现下这状况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惶惶然捏住阿爹的手不知何去何从。

    筠娘走进母亲房里,仆从正在服侍她梳妆打扮。其中一人绿色长袍,赫然是一名妙龄郎君。只见那郎君手搭在母亲的肩头正亲昵的为她穿戴簪花,两人相视调笑着,分外刺目。

    联想着近日坊间关于长公主府的那些不堪的传闻,对照着阿爹垂垂老矣躺在床榻上不能动弹的惨状,筠娘不禁心浮气躁,上前呵斥道,“大胆奴才,还不滚出去!”

    长公主挥退了众人,上前来牵着筠娘的手,“我的儿怎么这么气性大,看谁不顺眼打杀了便是,何苦跟自己置气呢。”

    说着,又一脸欣喜的看了看筠娘的肚子,“别把我孙儿气到了。”

    “阿娘,你到底是怎么了我还记得你和阿爹两人明明琴瑟和鸣的,现下怎会变成这样”

    长公主见她这样,便知道是去看了那活死人,心下不痛快了,来找自己撒气呢,冷笑一声道,“若不是因为他是你的父亲,我早弄死他了。”

    筠娘见着眼角有了皱纹,鬓间有了霜色的母亲,怔怔的说不出话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母亲也有了老态,似乎就是从阿爹中风开始

    长公主慈爱的抚着筠娘的面庞,喃喃的道,“总算他还有这点用途,生了你这副花容月貌。”

    “阿娘,我不明白。”

    长公主嗤笑一声道,“你呀,没继承到他精明算计的一面。也好,太过算计活得累,倒不如现在这般。有为娘给你撑腰,你安然自在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说着长公主正色道,“是他先负我,便别怪我报复回去。世人都道我李氏皇族出情痴,却不知道我们最是睚眦必报!欺辱者必将承受千百倍的报复!”

    筠娘愣愣的坐在房里看着母亲一点点掩饰容颜的老去,心下如热油翻滚着,平静不下来。一旁的老嬷嬷见状,忙送来了安神的茶饮,悄声的把当年崇明坊的往事道来,意欲不叫这母女生分了。

    筠娘听得了这辛秘往事,半晌回不过神来。没想到阿爹的英明神武,与母亲的和睦,与自己的慈爱,都是假的。她仿佛吞了个苍蝇似的,恶心不已。

    等到仆从们前来禀报,贵客临门的时候,长公主母女俩面上已是一派平静。都是自幼显贵之人,这一点涵养功夫还是有的,不管怎样,今日是母亲的好日子,筠娘跟在长公主身边,笑容满面的迎接着名家夫人内眷们。

    今日来得可叫一个齐全,长安城里数得上号的名门闺秀们都来了,或高雅,或清丽,或俏丽活泼。至于缘由嘛,彼此心照不宣。

    很快,长公主府后花园里,竟是春色满园了。各家夫人们一处,小娘子们一开始还乖顺的坐在各家长辈们近前,长公主发话了,让不必拘束,便三五成群结伴嬉闹去了。

    为了席面好看,宴席设在后花园宽敞的地方,临水成榭,台阁之下有火墙取暖,三面又有厚实的帐幔环绕。只留一面,坐北面南,正对着建在水面上的戏台,可把这园子看个清楚明晰。

    冬日,园子里本没有什么好景,只戏台旁的一株红梅艳艳动人。长公主为了彰显富贵,四下里又遍扎彩绸作花装点。

    在座的都是大家子出身,往来应酬,说笑讨巧是自带的本事,纷纷夸赞着。

    “还是公主正圣眷正浓呢,你们看看,那扎成牡丹花样的是不是,浮光锦往日里我拿来做襦裙还有些不舍呢。”

    “何大娘子过奖了,这浮光锦颜色太俏,我上了年纪拿来做衣服不像,便讨了个巧,扎成花样子倒是好看。你若喜欢,我便送你两匹你面嫩,穿那颜色倒是好看。”

    “长公主这话倒把我臊死了,我家梅娘都快十五了,哪里还能穿这样的颜色。不过长者赐不敢辞,不若送给我家梅娘吧,借公主的体面兴许还能说上一门好亲事呢。”何大娘子三两句话既捧了长公主的场,又把话题引到自家女儿的身上了。

    不待长公主回话,其他人也来插嘴,“都是一样的晚辈,长公主可不许偏心呀。咱们家都有正待穿衣戴花的小娘子呢!”

    长公主笑着,却不说话。被往日里眼高于顶的世家娘子们捧着,她虽心下畅快,却并不昏聩。

    正在这时,仆妇们前来禀报,冯楚微已经到了,正往这边行来。

    众人一听,不禁正襟危坐,又命人招呼着各家小娘子们赶紧的入座。

    不管众人各样的心思,冯楚微此刻出现定然是瞩目的焦点。

    娇客们有悄然耳语者,有故作清高姿态者,有天真纯良好奇者,但无一例外都悄然看向来时路。

    就在这样的氛围之下,冯楚微唇角含笑,仪态端庄的步入水榭之中。

    众人纷纷起身相迎,冯楚微笑着向长公主行礼问安,长公主不待她弯下膝盖,连忙扶住了她,笑着道,“你这孩子就是多礼,我哪里还缺了你这点问安不成。快入座,这大雪天的,一路行来也是辛苦。”

    说着,长公主亲自替她除了外间披着的白毛貂绒大氅,两人相让着推辞了一番位置,冯楚微到底没挣脱了,被她强按在主位上坐下。

    长公主又忙不迭的命人拿了精巧的手炉熏笼来。待安顿妥当了,长公主笑魇如花的看向跟随冯楚微而来,安安静静候在一旁的冯氏姑娘们。

    “这便是青州来的小娘子们吧前些日子就听说冯氏一族净出美人。你也是,怎么把人拘着,带出来让我们见见也好。”

    “就是!这一水水葱样的小娘子们,真真是衬得我们这些人都成了老菜帮子了!快,坐我身边来,我最是稀罕漂亮小娘子了。”

    “快别夸她们了,都是乡野来的小娘子,没见过什么市面。今日也是与长公主相熟,才带她们出来认认人。妹妹们与诸位夫人们见礼,若是能学到夫人们的半分风彩足够你们受用不尽了。”冯楚微言笑晏晏的与众人介绍着。

    众人也热情的相合,纷纷想要把人延揽到自己身旁。虽然今日是带着各家姑娘们来有相看的意味,但哪家没有未婚配的小郎君们。冯氏一族虽说地位不显,但架不住上座之人手腕高杆呀。

    上首那人除了貂绒大氅,一身的明栌色百样锦广袖长裙,即便没有全身环佩,谁又敢小觑了。发髻上那朵斜插着的雍容牡丹,花中皇后的身份,又何尝不是在隐喻世人,任尔千娇百媚,不过是辛苦一场博取殿上人欢心罢了。

    一时之间,众人竟有些意兴阑珊起来。冯氏小娘子,有国色天香的容貌,有多智近妖的手腕,还有圣眷优隆。再看看下首各家的名门闺秀们,沉得住气的,故作清高,反倒失了大气格调;沉不住气的,眼里的艳羡妒忌几欲遮掩不住。

    幸好,冯氏几个小娘子们被安排落座的走动声,打破了沉闷。众人又起了别样的心思。

    与圣人成为连襟,多大的体面。长子虽然与冯氏女不相配,但家里的小郎君亦或者庶子倒也使得,说不得给家里添一项助益呢。想到此,众家夫人娘子们看向冯氏姑娘们的视线更火热了。

    这一细看冯氏女倒真有出众的。被这么多人打趣招揽着,几位姑娘除了颊上有浅浅红晕,倒还算稳重,眼神也清亮如水,众人更加满意了。

    好一阵子纷纷扰扰,娇客们终于一一落座了。又有西市请来的班子在水榭下的戏台上鸣锣登场。

    有了鼓点乐曲声,娇客们便不能正经坐住了,三三两两开始小声交谈着,但话题总离不了上首那位,从衣着品貌到言行举止。

    又因着各家夫人们递来的眼色,自然而然把冯氏小娘子们纳入话题中心。

    先是夸了夸各自的衣衫首饰,话题逐渐往冯楚微头上那朵别致的牡丹花上带。

    “冯大姑娘头上那朵花可真美,在这样的时节属实难得,是府上花房出的吗”

    这话里的打探意味十足,冯府几位姑娘正踌躇着如何接话,冯二姑娘便抢了先,笑容满面又带着几分讨好几成炫耀。

    “那是宫里送来的,名唤姚黄,听说是圣上心爱之物呢,就这么送来给大姐姐簪花,可见圣心所向。”

    众家小娘子们交换一个神色,知道这位二姑娘是个没成算的,便一个劲的捧着她,哄着她多说些什么,以便知己知彼。一时间竞显得二姑娘是最受欢迎的了。

    冯氏另外三位姑娘见着这情形也不恼,安之若素的端坐一旁,看着从容镇定,倒有上首那位的几分气势。

    众家夫人们把小娘子间的表现俱收眼底,自然知道哪人轻狂,哪人稳重了。

    冯楚微打量着三位妹妹,眼底浮现出满意的神色,总算只有一个不成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