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反噬
作品:《白莲花的皇后之路》 黑狐皮大氅包裹着、深厚的毛领衬得冯楚微明艳的面容更添冷峻。她穿过回突兵士林立的雍城城门, 对寒光阵阵的短兵长矛目不斜视。
当她被引领至城门附近, 原样修缮的库车族酒肆前时, 有些荒诞怪异之感。就是在这里,她与阿史勒赤的第一次交锋,他潜入雍城刺探情报,她伤了他,却被他逃了, 算是平局。
后来,她命人查封了店铺抓捕了库车细作,曾经名噪一时的边境酒肆就此湮灭。热情奔放的歌舞、飘香的美酒与她曾经肆意烂漫的青春岁月一道被埋葬了。
再后来, 他的报复来得迅猛而激烈,阿爹战死沙场,边境十城陷落。
现如今,她抬头打量,连酒旗招幌似乎都与原来的一样, 回突人倒花了几分心思, 摆了这一出请君入瓮。
她又能否得偿所愿呢
事已至此,冯楚微平静了下来,还能怎样呢,最坏的结果不过是长埋在于此, 魂归故里也算是一桩美事。踏入店铺,幸好迎接她的不是当初那库车族老人的模样,否则真有种时空错乱之感。
二楼之上,有欢快的乐曲声, 是库车族的传统乐器,达木孜琴。琴声明亮,曲调活泼,配合着的还有胡姬旋转时裙摆处坠着的铃铛,一如往昔般悦耳动听。这阿史勒赤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现在她所见到的种种布置都如同去年两人图穷匕见时一般。只不过当时是他被追捕,而今她成了瓮中之鳖。
冯楚微摇了摇头,抛掉脑海里此刻不恰当的想法,脚步从容的踏上楼梯。果不其然,阿史勒赤一身赭石锦缎长袍坐在老位置上,手里还端着酒碗,欣赏着眼前的歌舞,一派闲适自在的模样。
冯楚微唇角噙着微笑,光华自在的走向窗边老位置,论装模作样,大家出身的她从不认输。侍墨服侍着替她脱了石青色大氅,她一身紫色厚织毛料袍服,带着些边地异域色彩,衬得她庄重异常。
偏她这番世家贵女做派,语音里又带着些边地游侠儿的轻慢,她斜倚着桌案,招呼道,“掌柜的,把你店里最美的舞姬都给我叫出来。”
那掌柜是临时找来的,愣愣的不够机灵,看向阿史勒赤。
果然,她这番做派换来阿史勒赤的轻笑,不由得朗声道,“一别数月,小娘子人才风流更胜从前。”
“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年。”冯楚微变换了腔调,面色如霜,纠正了他的说法。“自留亭一别,到如今我爹的周年祭快到了。”
阿史勒赤顿了顿,起身,不请自来的走到窗边,又坦然自若的坐到她的对过,视线与她交接,诚挚的道,“某素来仰慕光武将军,战场上兵戎相见,将军以身殉国,我既钦佩又遗憾。”
“阿爹身为军人,毕生最大的荣誉就是马革裹尸。我们庆朝人讲究入土为安,既然大汗仰慕光武将军的威名,不知可否成全阿微呢”冯楚微也不跟他拐弯抹角,直接打蛇随棍上提出要求。
“阿微此行只为这一件事吗我以为你故地重游会有一番触动。”阿史勒赤意有所指的看向窗外。
冯楚微的视线顺着望向窗外,曾经热闹繁华的边境重地此刻变得凄清而满目疮痍。这里是西市所在地,商贾云集,繁荣一时,曾经为冯家贡献了巨大的财富。去年回突紧逼、阿爹战死,朝廷昏聩,冯家军退回青州,雍城并边境十城全部陷落。
她收回视线,垂眸敛目,声音黯淡了几分,“百姓流离失所,是我冯氏无能,败军之将有何面目再踏入此地。”
阿史勒赤看着她此刻颓唐之势,神情带着一丝怜惜,声音轻缓却又掷地有声,“某愿以雍城及边境十城为聘,求娶小娘子。”
“噼啪。”被这番话吓得一趔趄的侍墨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撞碎了墙角的花瓶,也缓解了因阿史勒赤这一番唐突之语所带来的僵持气氛。
冯楚微唇角轻微的扯动了一下,借着饮酒的姿态敛去了眼底的精光。他这番求娶之语有何目的不过,边境十城倒诱惑力十足。若能得了这十城,冯氏一族的威望自然会更上一层。
这处边境之地远离回图王城,又有庆朝耕耘多年,回图人地广人稀不善农事,拿着却是没多大用处。若落到她手里,边贸通商、劝课农桑,对于庆朝来说,又多了一个天然屏障。
可,阿史勒赤归还边境十城的前提是,求娶!她入回图这边境十城还有什么意义荒僻的废城,那点赋税还不够她的脂粉钱呢。
“都退下。”阿史勒赤一挥手,众人都鱼贯而出。他的目光看向岿然不动的侍墨,平静中蕴含着王者威仪,侍墨勉力支撑着不露怯。
“侍墨,你也下去吧。去刺史府旧宅看看,今晚咱们还能否宿在那里。”冯楚微吩咐侍墨下去,倒要看看阿史勒赤此番意欲何为。
边地的日落总有种惊心动魄的绚烂,映照在黑黝黝的城郭之上,温暖却有限。
阿史勒赤看着对面不动声色端庄持重的她,叹了口气,“我时常在想,当初我若是束手被擒住,你会杀了我吗”
“不会。”冯楚微没半点犹豫,仿佛曾经下诛杀令的不是自己一般。
他看向她,眼含热切。
“彼时,庆朝国力弱于回突,雍城一直是防御态势。若擒得了你,我必然拿你换点什么好处,杀你却是没那实力应对回突反扑的。”
“当初我若被擒,我们不必走到现在这样。”阿史勒赤面露遗憾。
冯楚微揉了揉额头,有些头痛,“阿史勒赤,你我之间不曾有旧。所以哪来的将来”
“若我执意求一个将来呢”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冯楚微面露狐疑,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人。许久不见,他清减了几分,却更显眼眸深邃难测。这话赤城到这份上却是需得她认真对待了。
长安城,连续数日,皇帝端坐于朝堂之上喜怒不行于色,处理政事手段却颇为凌厉强势,少了往日的和风细雨。众人都以为是甘南郡水患一事叫天子忧心,都有眼色不去触这霉头,倒叫李承晏明升暗降调换了几处不显眼却紧要的位置。
只有何庆知道,出大事了。暗卫把冯府悄然围住,不许进出。冯楚微心腹之人冯前已经在暗卫统领手里受过刑,却依然不肯吐露半个字。
“还是不肯招吗”李承晏一身明黄衣袍,下了朝不得停歇就直奔监室。
冯前被牢牢绑缚在刑架上,浑身上下火辣辣的剧痛,他紧闭着眼,一言不发。
“青州那边来了消息,阿微没有回祖宅。她出了沐平关,随身带了多少人马,能否保护她的安全关外全是回突大军!她若有个好歹可怎么办”李承晏已经失了耐心,一鞭子狠狠挥到冯前身上。
冯前全身颤动,却竭力忍耐着。
正当李承晏命人接着用刑时,何庆进来回禀,楚清河求见。
冯前猛地抬眼望向何庆的方向,又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垂下眼眸。只这一瞬间他的神情变化已经足够让一直紧盯着他的李承晏察觉到异样,楚家应该知道些什么。
他立刻起身往外走,丢下一句,“给他治伤,别让人死了。”
冯前是阿微的心腹,若是死在自己手里,日后她必得恼了。
李承晏面无表情的踏入兴庆宫,有人已然跪于大殿之上,见着他的面,楚清河行了匍匐大礼。
“楚侍郎行这番大礼是何用意”见着楚清河这样的态度,李承晏稍微心安了一些,不紧不慢的落座,总算有人肯说些有用的话了。
“臣恳请皇上治阿微的欺君之罪。”
“哦何罪之有”
“光武将军冯延武当初战死于野鲁城,遗骨流落回突,数日前阿微听说了确切的埋骨地,情急之下怕我们阻拦,便瞒着众人深入险地找寻。”
楚家人看到冯楚微留书时是极度震惊的,楚大郎几兄弟连忙带着人去追,却是没追上。楚家几兄弟便留在沐平与曹参军一起,伺机而动 。
楚清河无法,只得密切关注着京城动向。当发觉冯府下人出入异常时,当机立断选择痛快招了。这也是冯楚微之前的交待,事情败露便以退为进。楚清和又呈上一封书信。
李承晏打开了书信,这字比之前那从冯府搜出来的敷衍他的书信可沉稳多了。
信里交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光武将军战死野鲁城,尸骨落入回突之手,以衣冠冢下葬。她有细作探得遗骨下落,必须亲往寻回。
“阿微此去如何能确保自身安危光武将军遗骨之事为何不报知于我!于公于私我都不会坐视不理!”李承晏一掌拍在御案上,杯盘茶盏震得响。回突凶险,沐平传来的信息是她只带了随身一人,不知是化整为零还是有其他接应。总而言之,她也太大胆了些。都是他平时里纵得她了。
楚清和默然不语,他怎能说阿微与回突大汗之间的恩怨。
打发走楚清和,李承晏调来沐平周边堪舆。他要好生琢磨,既要配合施压回突,又怕打草惊蛇,让回突人发现她的踪迹。
他的视线在堪舆图上流连,越看却越是目沉如水,庆朝兵力几方割据。
京城周围是李承晏心腹李侍君掌管的禁军,拱卫京畿,装备精良;南边,越、百夜边境之地也在他的人手里,拢共占据天下兵力五分。但还有两股势力不可小觑,一个是在西北经营多年的冯氏一族;另一个则是根基在东北的安靖侯。这两股兵力世受两家统率,装备不及禁军却是日常战争中历练出来的,出了名的骁勇善战。
其他散落各地的兵力也有,却有限,有世家大族的私兵、府兵,也有各地刺史统帅的。
都面临着一个问题,这些地方兵受朝廷供养,却只知统帅而不知皇令。比如冯家军、比如安家军。
想想阿微这些日子的举动,她胆大妄为,别有用心,对自己颇多敷衍,不过是依仗着手里的权粮和兵力么。她不肯一心一意乖乖的做他的皇后是因为还有所依仗么她的心思都用在家族,是因为还可以挑拣么
既如此,他便成为令她敬畏又依仗之人吧,她便只能把全部心思放在自己身上了。
“皇上,安小侯爷求见!”何庆在外面禀报。
李承晏眸光一闪,他来干什么此刻没空搭理他,“不见!”
安怀远,李承晏的笔端在堪舆图上沐平、东北处划过,又改了心思,“让他进来。”
安怀远走了进来,面容冷峻,圆领官袍上几处地方有些破败。这风程仆仆的样儿让李承晏挑了挑眉,叫了起以后,戏谑的问,“安小侯爷此番是怎么了,才从甘南郡回来还没来得及回府梳洗吗这份勤勉衷心让朕十分欣慰。”
安怀远却是如此,甘南郡那里水患牵扯了他太多精力,差点连自己都折了进去。幸好有得力的副手,才妥当处置了水患。刚回到长安,就听到手下人禀报冯府出事了。他从未有一刻放开对她的执念,自然在外围安插了人手,密切关注她的动向。</p>
仔细一打探,这事不小。安怀远太清楚李承晏对阿微的心思,此刻禁军暗卫悄然把冯府给围了起来,连冯前都被刑囚,那必然是出了惊天大事。
“阿微怎么了!”安怀远一站定就直接开口询问。
他这番失态让李承晏嗤笑出声,“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她的事别忘了小侯夫人还在府邸里盼你归家呢,这次的差事办的不错,朕等着替你封妻荫子呢。”
安怀远气结,视线转动,御案上铺着有大幅堪舆,沐平的方向被用御笔圈了起来,猩红的色调让人刺目心惊。他心思流转,出声询问,“沐平出事了阿微去了沐平”
李承晏漠然,看着他的眼神淬满了寒冰。
安怀远见他这神色,知道自己多半说中了部分事实,自顾自的推断着,“阿史勒赤初登汗位,况且现在正是暑天,尼鹿河水暴涨,并不利于战事,不该是回突兴兵。
阿微虽然掌管冯家军,但她身份贵重,更多的是依仗手下心腹大将,不该她以身犯险!什么样的事能逼迫她亲自出马
鹜的,他睁大了眼,“难道是光武将军的遗骨”
李承晏眼神锐利的看向安怀远,“你知道此事”
连安怀远都知道此事,自己却独独被瞒得死死的,想到此李承晏眼神更是幽深晦暗。
偏安怀远见着他这副喜形于色的模样,内心畅快不已。他神情悠远,似乎一直念着那段时光,“皇上有所不知,我曾经征战回突王庭,解雍城之围,扶灵归青州,也曾经以子侄之礼拜祭大将军。”
“安小侯爷英武不凡,却不知怎的没有寻回光武将军遗骨”李承晏冷笑一声,没接他的挑衅。
“此乃臣的遗憾,恳请皇上允许臣带人亲往回突寻回光武将军遗骨,接应阿微。”安怀远立刻接口。
“安小侯爷注意身份有别,她是朕的皇后,日后见着她需得三拜九叩。”李承晏警告。
安怀远冷笑一声,“皇上此刻倒是记得身份规矩了,想当初强夺臣妻……”
他有心再讽刺两句,又顾念着阿微此刻的处境,缓了口气,道,“非是臣咄咄逼人,而是阿微此刻处境危险。阿史勒赤曾经两次差点被阿微擒住,最凶险那次更是差点命丧阿微之手。两人之间有血海深仇。此刻的状态是不死不休!我怀疑此时光武将军遗骨之事是阿史勒赤放出的阴谋!”
李承晏也坐不住,道,“朕亲自带兵。”
“皇上身份贵重,御驾亲临,不怕大臣们死谏么”
“你以为朕只有你一个武将可用吗!”李承晏大怒。
“可只有臣才会顾念着她的安危!皇上不会不知道因为立后一事,阿微碍了多少人的青云路吧!多的是人等着盼着甚至推波助澜她出事!”
李承晏颓然的坐了下来,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只有他会全心全意保证阿微的安危。在这件事情上,只能信他。不过,他话锋一转,“朕是天子,为江山社稷考虑。你觉得朕会让你插手西北军务况且你又以何名目去统领冯家军”
安怀远自然明白李承晏的顾虑,安家是东北钦州出身,世代征战辽东,那边的兵力八成以上都听令于安靖侯府。皇帝又怎肯坐看安家一步步做大,执掌更多军队。
正在他犹豫不定的时候,李承晏的声音轻飘飘的响起,“也不是没有折衷的办法。”
安怀远诧异的抬头看向皇帝。
“朕拟改革兵制,掌军和调军之职分开。设置兵部,掌管天下兵马;各武将根据调令各擅其事。譬如你,安小侯爷,朕可以命你驻防西北。同时,朕也可以令安家军副将田统在主将不在之时,接管主将之职。只有这样子朕才能放心的用你。安怀远,朕一直相信你的文韬武略,朕也不希望与你君臣离心。你也知道回突人虎视眈眈,朕要守护这江山还需得你们这些有能力之人。”李承晏不慌不忙的编织着诱饵。
安怀远当然听懂了皇帝的意思,皇帝要收归东北兵权,另寻放心的人统领,才肯让他去沐平前线。他自然是不愿的,兵权是安靖侯府立身的根本。
像是猜到他的心思似的,李承晏继续软硬皆施,“先帝无能,几十年没有调动军务才造成了现在尾大不掉的局面。朕是绝不允许拥兵自重!不管是安家军还是冯家军,俱是如此!”
安怀远浑浑噩噩的行走在宫城中,迎面正碰上禁军统领李侍君一行,此人身后跟着一众武将。双方颔首致意,其中一人安怀远很熟,正是刚刚皇帝提到的安家军手下副将田统。他何时成了皇帝心腹安怀远不禁悚然一惊,田统在安家军中的威望仅次于他父亲。
还有一人,影影绰绰似乎在青州冯氏兵营中见过
安家军虽然听令于安靖侯府,但终归是朝廷的军队,钱粮兵器都受朝廷供养,占着名分大义。安靖侯府之所以发际凭的不过是先帝软弱,朝臣与外戚忙着争斗,钦州远在东北,不显山不露水叫安靖侯府统帅了数十年。
自新帝登基,观其行事作风,朝纲独断,又有之前嫌隙在。安怀远知道皇帝迟早会拿钦州兵权下手,故而选择了与杜尚书联姻,求的是相互支撑。现如今却发现皇帝早已布局,挑唆安家军内部阵营,甚至连冯楚微手下都有安插耳目。
安靖侯府又如何扭得过!
“若我执意求一个将来呢”
阿史勒赤坦荡的说出这番近似于求爱之语,令冯楚微眉头凝重,目光游移,他这话是何目的
“你不必猜疑我有什么算计。不过是我对你,情不知所起。”
“我……”
“你不必推脱,我知你。”阿史勒赤唇角牵起一抹笑容,似乎是回忆起两人初见时的争锋相对。
“你狡诈又野心勃勃,明明曾经数次欲置我于死次,却仍能坦然自若的说不敢、不愿杀我。
你无情又贪婪,明明已经定亲了,却在攀上庆朝新帝以后,为了权势地位把那位安小郎君抛弃。
你善于玩弄人心,我的探子回禀,皇帝对你用情至深,连那位安小郎君都对你念念不忘!”
“大汗这番求亲之语倒真是别出心裁。”冯楚微气笑了,有些事心知肚明就好,说出来让人下不来台绝非君子之举。
“你这样的坏,可我依然为你着迷。”阿史勒赤面露痛苦之色,“我无数次用你的坏来说服自己,身为明君不该为美色所迷,不该贪恋你的明媚。”
“你我之间隔着国仇家恨……”
安怀远水滴石穿的润物细无声,李承晏恩威并施的强势,再到阿史勒赤的软硬皆施的求娶,她所经历的都是当世俊杰。这桃花煞,让纯然自私无情的冯楚微有些头疼。她不愿谈情,偏偏这些人都向她索取真心。
“家仇我认,光武将军之死虽非我所愿,却是因我兴兵而起,我愿意以国礼厚葬来弥补。国仇阿微,你能确认你真的是庆朝人吗”
“什么意思”冯楚微有些诧异。
“在我确定终此一生摆脱不了对你的执念以后,我开始寻找你我之间的可能。冯氏一族世居边陲之地,你有名有姓的先祖不过是军队里管百十个人的小吏。在这边陲之地,回突人、庆朝人通婚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说不得你哪一任祖先就娶了回突人!”
“回突、庆朝又如何胜者为王败者寇,待我逐鹿中原,千百年后还有谁记得两族的差别阿微,我以皇后之位许你!你我联手,这天下尽在掌握!”
冯楚微哑口无言,通婚一说,她信。走南闯北的族人纳少数民族的女子为妾很正常。阿史勒赤的爱慕她也知道,之前还想着以此来做文章,利用他的钦慕来兵不血刃的迎回阿爹的尸骨。
谁知道这位竟然抛却了国仇家恨,提出了求娶,这事不能善了呢。
今日所受冲击太大,混沌间理不清楚思绪了,不能就这样被牵着走!冯楚微揉了揉额头,眼神也有一丝茫然无措,整个人显得不甚娇弱。
见她脸上露出疲态,阿史勒赤体贴的道,“今日也累了,不若先下去歇息我们,来日方长!”
酒肆门口一乘软轿候着,金银做骨、锦缎做帷、又有松石玛瑙的装饰,一看便是回突顶层女眷所乘之物。
冯楚微似笑非笑的看向那人,相向而立才发觉这回突人带给她的威胁感比李承晏更甚。他翻脸比翻书快,她捉摸不透。
阿史勒赤神情坦荡,亲自为她打起轿帘,道,“入秋了,塞外风硬,你身子孱弱坐这软轿正好。”
秋风飒飒,他身上的褐色大氅翻飞。远处的城门洞,近处的街道,着黑甲的回突兵们如人形雕塑一般矗立着。长矛、弯刀在昏暗不明的落日余晖下折射出锐利的光芒。
形势比人强,她收回视线,维持着面上的秀雅端庄,微垂脖子,就着阿史勒赤的服侍上了软轿。能得当世王者服侍也算是她的手段,她如是安慰着自己。
层层叠叠的绸缎通透性极好,冯楚微端坐其间能看到阿史勒赤脸上该死的志得意满。她揉拧着布幔,竟把一颗缝缀着的红色玛瑙撕了下来。那宝石润净通透,颜色也正,颇为难得。冯楚微冷着一张脸随手丢弃。不是她花心思谋夺的,再珍贵她也不屑。
一路行来,冯楚微越看越是心凉如水。曾经繁华一时的雍城此刻如同一个大型的兵营,回突兵士充斥着整个城市,百姓一个也没有。
队伍停在雍城刺史府,冯楚微也不矫情,直接下了软轿。侍墨一脸焦急的在刺史府前候着,身后跟着数名同款回突服饰装扮的女子。
侍墨迎了上来,欲言又止,冯楚微看了她一眼,她意会得了,安静的服侍着主子。
阿史勒赤在一旁虚扶着,那份小心翼翼让周遭之人心下赫然。
正当两人进门的当口异变发生,阿史勒赤突然脚步一顿,脸色煞白,捂住心口处,身子倾斜着,几欲栽倒。
冯楚微下意识的扶了他一把,凑得近了才发现这人神色不对。他额际全是虚汗,唇色发青颤抖着,“别出声,扶我进去。”
冯楚微讷讷的照做,心下却存了疑惑,这人是真病还是作假若是真病,倒可以利用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 阿微的冷漠自私,三大男配心知肚明,接下来就是反噬女主了。
不过作者是女主亲妈,不会对女主下狠手。
况且,这三人总归是爱女主的,这一点上就先输一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