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广寒之十一(11)

作品:《反派他花式自闭[穿书]

    如此大逆不道、荒唐莫逆之言, 在场各位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东西都假装没耳朵听。

    他们算是看明白了,这是步家的家事,是高位者足下脚踏的淋漓鲜血,与他们这些小门小户没多大关系——他们的儿子、徒弟,都在钟鸣山好好的, 连被人家害的资格都没有, 遂一个个莫测高深地看热闹不说话。

    那个穆贵像一摊软泥, 面孔随意捏化, 一会是他自己的脸,一会是步章的脸,再一会是不认识的俊美面庞,嘲讽似的换得好几张面孔。步章暴怒之下挥剑要砍,突然听穆贵大笑一声, 又化作穆贵本来的那张脸, 无数幽黑色的怨气鬼火从他的身体里逸散而出飞向四方, 那具肉身终于如烧尽了的薪柴,轰然委顿。

    这下在场的家主们终于找到了用武之地, 无需谦让,各自显起神通将鬼火一网收尽。

    步章能感觉到人们对他的打量和审视,或许还有毫无畏惧的窃窃私语。他们似乎笃定了他不会做什么——毕竟法不责众,他做不到把在场所有人都杀掉灭口,也没办法堵住所有人的嘴。

    几大家派下去寻人的客卿幕僚一批一批分散出去,空气中似乎有一根看不见的弦绷紧方才被落了面子的秦家家主冷笑一声,丝毫不想掩饰他的恶意:“步门主, 怎么回事……解释一下吧”

    这话一出,许多人都看着步章。他们不敢问,总有人敢问;他们不肯说,总有人站出来发声,哪管是新仇还是旧恨,总会有人做出头的椽子。

    又有一个弱弱的声音道:“令弟……是不是对您有什么误会呀”

    “令弟日后这是要和玄门百家作对么”

    “步家有什么邪门功法,竟然养出这么一个大魔头来,步门主是否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不愧是大世家呀,秘密也是多的很!”

    “……”

    这一声一声奚落、质问,步章仿佛都听不到似的,他踉踉跄跄地奔到亲儿的尸身前,颤着手合上了他瞪圆的眼睛,突然想起他的小女儿还不知困在哪里,生死未卜。

    可悲不过白发人送黑发人,好像上一刻还鼎盛的世家一瞬间塌了一角,露出日益腐蚀的内里。步章风光了大半辈子,突然间便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了的感觉。

    我该做些什么步章茫然地想。

    秣鬼最可怕之处便是不杀人只诛心,他想叫步章从此以后活在惶惶里,整个玄门都笼罩在他的阴影里。步章正恍惚时,一只手突然压在他肩头,他回头一看竟然是平云君。

    平云君脸色一如平常,甚至还带着点笑:“节哀。”

    他看到平云君的笑脸,不知道突然想起了什么,眼角突然垂下两道眼泪来。

    几个人围着一只毫无动静的怪兽一筹莫展,首先就是这个东西能不能动的问题,几个人以任孤鸣和玉空玠为代表产生了无法调和的争端。

    说动吧,它身上又是铁链又是符篆,明显是极强劲的压制力量,肯定是防止它作恶的;说不动吧,这显然就已经是最中心、最尽头的位置了,他们从不同的地方过来同一处,必定是此处有异于其他,不搏一搏也没别的路可走。

    任孤鸣就是主战派。他以一个现代人的思想觉得,搏一搏单车才能变摩托,一看就知道外面的月光一定对这个小怪兽有压制作用,左右打不过便退去外面罢了,搞不好这里就是为了它而存在的,万一打着打着给打崩了出去,也算是运气好。

    出人意料的是玉空玠虽然一向好战,这次竟然第一个反对他:“万一不能压制、还不给你机会出去怎么办”

    他说得不无道理,只是这么大一个线索放在眼前不让拆,难免有些心痒。

    关键时刻步夜白竟然站在了任孤鸣这边,她往前站了两步,猛地将面前的符纸扯掉一张:“耗要耗到什么时候动手吧。”

    步夜白一把扯掉某张符篆后,一道黑色的鬼火颤颤巍巍地从锁链下钻了出来,随后“啪”地一下灭掉了。步夜白站在原地僵了一会,见并没发生什么,便又要去扯其他的。

    玉空玠生气地喝止住她:“你不要这样莽撞啊,万一你这样一动就害了我们所有人呢”

    步夜白露出了一个很奇怪的笑容,她好像挺高兴的:“如果非要选一种死法,我宁愿战至力竭也不要死在等待里。”

    玉空玠震惊地看着她:“你疯啦”不过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她手里那张符已经化作一捧灰,粘也粘不回去了,玉空玠只能苦着脸道:“那就继续扒吧。”

    凑活着过呗,扒都扒了,还能再给人家安回去怎么的</p>

    <strong></strong>    连玉空玠都伸手了,其余几位虽然犹豫,但也各自动手,逐张清理干枯脆黄的符纸。这些符纸不知道是不是时间太久,显出了一种发黄枯脆的质感,贴在铁链上还没有什么,无论怎么小心地取下来,都会化为飞灰。

    现在只剩下铁链锁着这巨兽,任孤鸣满以为他能见到巨兽重新出现生命迹象,可等了许久也不见变故。它死气沉沉伏着,仿佛的确已经是一具枯骨,只有间或小水泡似的冒起又灭掉的怨气还在昭示着它曾经的模样。

    孟雪致觉得很茫然,不过他很快便想起了袖中的剑法:“我这里有个剑法,不知给它用上有没有用处。”

    裴衍青见他往这上面乱用力,不由得道:“这是什么尚且两说,你别用错了地方把我们都搭进去。”

    孟雪致本来也最喜欢任孤鸣,他见任孤鸣都没拦他,自觉有理:“反正只是个反阵,想也不知道反什么,若是试试看万一撞上了呢”

    说罢竟然利索地抽出佩剑,往手心横割了一条口子,就着手心淋下来的鲜血往地上涂画起来。

    一丝细细的鬼火慢悠悠地游过来,在血腥上沾了一小下便又往天上飘了起来,好像小狗嫌弃剩菜似的再也没过来。孟雪致没注意这些,许是孟家人都有这个为了剑疯魔的劲头,他见越往后血越干竟是要把伤口再豁深一点,却被谈知臣给拦住了。

    谈知臣伸出他的掌心:“用我的吧。”

    孟雪致手心血涟涟的一片,他脸上竟然没有多少痛色,反而一副很好奇的样子:“很疼的这个,你受得住吗”

    任孤鸣看着孟雪致,他身上丝毫看不出往日那个娇贵小少爷的样子,心里不由叹道:能活到那个时候还全身而退,没有点东西在身上是不能够的。

    谈知臣漠然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孟雪致一刀割下去,众人便看出了不同。天上浮着许多从锁链下钻出来的鬼火,原本孟雪致放了那么多血都没用,此时谈知臣的血刚落下去一滴,那些原本懒洋洋的鬼火就像闻到了肉香味儿的老饕,一股脑落下去地上,甫一挨上血阵,便自然融进了血里去。

    整个法阵浮着一层碎碎的黑光,依次层叠转运起来,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处。

    任孤鸣了然,旁人看不懂他可是看懂了,这个法阵之所以成功,可能靠得就是谈知臣那天生魔体的血,而这个法阵据说是在一个类似于书房的地方拿到的,究竟是有人在广寒陵成形之前就画出了这个剑法,还是在广寒陵之后才出现的呢

    恐怕把他们骗进来,又反手一招关门打狗,也是那些被宗门秘密处理掉的师叔师姐们做的吧。

    他本来想借着平云君这个机会尝试着缓和双方的关系,现在看来似乎没有必要——

    或者做不到了。

    阵法越来越亮,突然,一阵低沉有力的声音从四方庭院的中心传来,那声音极富节奏感,也极有压迫感,像是什么人在擂鼓,声音由缓慢到急促,越来越快。

    孟雪致站得离巨兽最近,他几乎是背靠着巨兽站着,声音已经带了哭腔:“我、我怎么感觉它有了心跳呢”

    在遥远的钟鸣山一处石洞里,不知何时悄然离场的公珩盘膝坐在一个巨大的正阵上,双眼紧闭、眼睫轻颤,似乎在找东西。离他不远处站着一个黑袍子的少年,丧着一张脸站在石洞外面的石崖上,好像在嘀嘀咕咕什么。

    他见公珩不愿理他,憋着嘴道:“前辈何苦为难我一只鸟儿!画个阵法都要让人打下手,真是……”

    公珩却恰在此时睁开了眼,他那双眼珠不再是柔和的黑色,反而成了一双尖尖瞳仁的金烛色兽瞳,他相貌本就生得轻浮美艳,好像灼灼春色尽数落于他眉间眼下,此时瞳孔骤然变色,更令他多了些妖气和煞气。

    他眼风淡淡地扫过去,黑袍子的少年戛然住嘴。他实在怵这双眼睛,还是一种无来由的怵。

    “滚吧。”公珩不再做调笑之色,神情淡淡地。

    那黑袍子少年退后两步,突然“嘎嘎”尖叫了两声,纵身跃入崖下,化作一只黑色的大鸟远远飞走了。

    公珩笑了一下,目光投向了很远的地方,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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