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驭人
作品:《眷属难成》 周助赶回来,已经是二更天了。
他有些疲惫的把马扔给门口的小厮,大步往里走,边走边问:“弗哥儿呢?”
周长迎出来,道:“大公子是午饭前回来的,去看过公主,又召见了公主各庄园和铺子的管事。这会儿还没歇,正在看书、练字呢。”
周助放慢了步子,不冷不热的道:“唔。”
周长偷觑着周助的神色,道:“大人,这府里也太冷清了,您公务繁忙,不怎么在家,大公子回来,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
周助歪头看他:“你是说,给弗哥儿房里添两个人?”
周长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没摔趴那儿,忙摆手摇头:“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他都要哭了:“大公子才多大?这会儿房中添人,也只能添奶娘之类的老人。属下是说大人身边……该添个把人了。就算大人无意,那个,红袖添香,可这府里总得有人打理。”
也不至于这爷俩回来,都是冷锅冷灶。
且大人一向口是心非,明明心里十分惦记,嘴上却始终强硬的很。
他对大公子不是冷嘲热讽,就是嘻笑怒骂,总之没有一言半句是好言好语。
长宁公主肯定是没指望了,那就再添个人,好赖是个女人,从中调和一下父子矛盾也是好的。
周次瞪了周长一眼,心说:你这都出的什么主意?
女人看似柔软、懦弱,可爱无害,但真要狠毒起来,都没男人什么事儿。
这会儿说是给大人纳个妾,添个通房,可只要到了那个位置,她就不可能无欲无求。
也许表面上能照顾大人和大公子,但私底下呢?
人都得陇望蜀,女人尤甚,她要有了自己的骨肉,还能大公无私的照顾大人和大公子么?
他对周助道:“府里清净没什么不好,女人多了,府里就太热闹了。”
周长不由得对他侧目:“这是大人的事,岂能由你置喙?”
周次怼他:“好像是你先意欲插手的吧?”
兄弟俩一路走,一路斗嘴,周助始终不置一词。
进了书房,换下衣裳,脱了靴子,周助先泡脚。
他在外头虽然有杀人如麻的名声,在府里对底下人脾气倒是一直挺随和、宽容,服侍他的也有年轻、秀丽的女婢。
还是当初和长宁公主置气时添的,如今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最大的也就二十出头,饱满、鲜嫩,丰盈丰润,正是女人最好的年华。
此时给他揉脚的就是个皮肤白净,身体丰腴的婢女,一头漆黑的长发,低头间能看到她微露领口下的一段细白脖颈和胸前两团饱满。
周助盯着她,问周长和周次:“你们俩也该成亲了。”
哥俩啊了一声。周次断然道:“属下这辈子都没打算成亲。”
周长还好些,他只打理周府府内事务。
周助在外头是魔鬼,在府里还像个人,少有打杀人的时候。
所以周长对生活,对情爱,对女人,还保留着一点儿温暖的希望。
周次却总跟着周助往外跑,见过的不堪太多了。
他对于这种在刀口上过活的日子有着最坏的打算,所以他不愿意给自己留罗烂。
万一哪天他不小心死了,留下孤儿寡母,也不过是她们自己苦熬日子,忍气吞声被别人欺负罢了。
周长没说话,只憨厚的笑了笑。
周助笑了笑,问他:“你可有中意的人?”
周长头摇得和拨愣鼓似的。
周助呵了一声,道:“真没有?”
“那个……”周长有些难以启齿,半天终是道:“属下……想求娶峨蕊姑娘。”
周次眼睛瞪得溜圆,直盯着周长,心说:你这是找死呢吧?娶谁不好,你想娶公主身边的大丫鬟?
你知不知道,那峨蕊几个……
周助沉吟着道:“你不嫌她身份低微?”
“不……嫌。”
周助道:“我本来想着,她们几个要么还回到公主身边,要么就索性放到公主的庄子上。”
周长立刻道:“一切都听大人安排,属下也不过就是随口这么一说。”
周长替他做决定:“从外头聘个良家女子吧,可着你心意来,要什么样的都行,聘礼也好,嫁妆也罢,我替你出。”
周长情知没戏,只得恭顺的道:“是。”
他挺替峨蕊几个可惜的,年纪轻轻,怕是一辈子就这么搭里了。
周助用完晚饭,也没歇息,就穿着家常衣裳,在榻上半歪着看书。
他也不叫人服侍,完全是一副“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模样,可周长和周次都知道,他在等大公子。
周弗挺可心,没多久就来了。
这俩人跟捧着凤凰蛋似的,一脸的笑,赶紧往里让。
周助见他来了,撂下书道:“还没睡?”
周弗道:“还没,来给父亲请个安,回去就要歇了。”
周助扫他一眼,见他神色还好,可大抵没人料理,确实显得有些颓唐的意思。
不说别的,他这衣裳明显不合身,居然没人管。
他想着周长的话,对周弗道:“你那个奶娘年纪大了,又惯爱欺上瞒下,我想着把她放出去,再给你换两个人。”
当年借着长宁公主的势,周弗和周行云身边的奶娘、侍婢,都有些眼高于顶的骄傲。
尤其是周弗身边的奶娘。
因他一直不肯开尊口,奶娘便大包大揽,把他身边所有的人和事都抓握在自己手里。
如今周弗不在府里,她无所事事,越发的惫懒了。
周弗心里自嘲。当初他还建议给妹妹换一批服侍的人呢,如今轮到自己了。
他毫不犹豫的道:“就依父亲,不过奶娘到底奶了我一场,从前一切,就既往不咎吧。”
周助毫不客气的道:“妇人之仁,传出去,我这大理寺卿的家里倒养了一窝内贼,好听?”
周弗咬住牙根,道:“就权当是我赠给奶娘的。”
周助讥嘲的道:“打赏是打赏的,拿她偷的东西过了明路,你还真是好良善的一个人。”
周弗气得脑仁儿疼。
他这么软善,还不是不想和他一样?
虽说要恩威并施,但过于严苛,难免处处树敌,这又是何必?
周助假装没看到周弗的不愤,不知从哪儿翻了个薄薄的小册子,丢到周弗的怀里,道:“喏,没事自己看看吧。”
周弗接住了,看封皮上三个大字:“驭人术。”
他犹豫了一瞬,还是道:“是。”
这是默认由周助安排的意思。
爷俩是有事说事,没事则无话,周弗略站了站,便道:“儿子告退。”
周助摆摆手。
周弗那些鸡毛蒜皮,狗皮倒灶的事,他不愿意说,周助还不愿意听呢。
周助动作很快,第二天就换了个四十多岁,颇有些严厉的嬷嬷。
她自称姓许,说话言行,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用尺量过的,就是宫里的教养嬷嬷,当她的面也绝对挑不出一点儿错处来。
她虽严厉,却不刻板,待人虽不温和,却并不暴戾,对周弗也是礼敬有加,完全当个小主子看,而不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
周弗只打这一照面,就知道这位许嬷嬷要比自己的奶娘强了百倍不止。
如果说奶娘是个奴,这位许嬷嬷就要算得上“士”了,不是一个层面的。
周助还给周弗拨了原先他身边的四个女婢,都在二十岁上下,温柔可亲,细致认真,很快将他房里的细务整理得清清爽爽,干干净净。
奶娘被人反剪双手,跪在周弗跟前求道:“哥儿,奶娘纵然有错,可我待哥儿是一片赤诚。这么多年,公主殿下未曾尽到身为母亲的责任和义务,可一直都是奶娘将哥儿当成亲生儿子一般待啊。”
许嬷嬷立在一旁,轻声道:“掌嘴,大公子岂能与你的贱子相提并论?能做大公子的奶娘,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你自家不知珍惜,贪墨良多,还想挟功以报?”
奶娘不由分说,先挨了一顿嘴巴,这回说不得话,就只能眼巴巴的瞅着周弗了。
周弗对长宁公主还有几分不忍之心,那毕竟是他的母亲,不论她犯下多大的罪孽,他都盼着长宁公主有改悔那一日。
奶娘就不必了,于他来说,这就是个奴婢。
他道:“奶娘的恩情,我记得的,但奶娘犯的错,我也不能包庇,就算奶娘出去了,以后若有什么事,也只管来找我。
两个奶哥儿年纪和我差不多,过两天我让人把他们接到府里来,先学学规矩,若还可用,便做我身旁的小厮吧。”
这也算是给她一棒子,又给她一个甜枣。
奶娘虽贪,所为还是她那好赌成性,不成器的丈夫,以及前程未卜的两个儿子。
既然他俩的前程有了,她也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当下给周弗磕了三个头,哭哭啼啼的去了。
周弗处理了一应琐事,他也该返回书院了。
说也巧,在城门和阮家兄妹的车碰到一起。
周弗主动向阮泓示意。
阮泓也言笑宴宴的回礼。
两人隔着马车说话不便,周弗便邀阮泓一处坐。
阮泓也就顺水推舟,下了车,上了周弗的马车。
阮晴小脸绷得极紧,伸开腿,毫不顾忌形象的歪在车里,轻哼了一声。
泓表哥走了再好不过,她一个人坐车还宽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