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受伤

作品:《眷属难成

    周弗的马车要比阮家的马车宽敞,外头少了几分奢华,里头却更多了几分精致。

    添上一个阮泓,也不显得狭窄。

    阮泓向周弗一拱手:“大公子盛情,泓感激不尽。”

    周弗还礼:“师兄太过客气。”

    俩人一个叫得远,一个叫得近。

    阮泓低头一笑,从善如流的改口:“那叫多谢师弟啦。”

    俩人寒暄已毕,周弗指着桌上茶点,道:“不知师兄可曾用过早饭?若不曾,不如陪我一起用?”

    阮泓目光掠过精致的小点头,摇头道:“不用了,临来前我和四妹妹都用过了。”

    又解释:“家里长辈众多,对我们兄妹甚是疼爱。”

    饿谁也不可能饿着他和阮晴嘛。

    周弗也是用过早饭的,以前奶娘或者真想不到,或者一时偷懒,对他不免疏忽。

    但如今这位嬷嬷可是做事极有章法,行事一板一眼,是以周弗本来说不愿意劳师动众,许嬷嬷也照旧让人备了精致早饭,等他吃了早饭才送他出来的。

    周弗笑笑,一脸羡慕的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师兄真是让子聿羡慕。”

    又问:“师兄可有字?”

    阮泓微一摇头:“尚无。”

    周弗视线在阮泓腰间一掠,做出极感兴趣的模样,问:“不知师兄这块玉佩可有什么讲究?若我没猜错的话,师兄怕是有了婚姻之约?”

    阮泓以为周弗怎么也得等几年再这么问呢,不想他这么急不可耐。

    其实也没什么瞒人的,阮泓坦然道:“算是吧,长辈有命,晚辈不敢相违。”

    本来婚姻大事,就该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阮泓的亲事也在此例。

    但他家长辈多啊,除了他父母,还有父母的父母,父母的父母的母亲。

    只怕这桩婚事,可不是他父母做的主。

    他既说“不敢违”,那就说明他知道那人是谁?

    且他自己并不情愿?

    这话就有意思了。

    周弗问:“师兄可中意这位谛结婚姻之人?”

    阮泓比周弗还大着几岁呢,虽说各人天分多有不同,但也不至于差得多悬殊。

    周弗摆明了要试探他,阮泓在心里过了个过子,也就正色道:“婚姻大事,岂是因个人好恶?自然是缘于天地责任。”

    周弗一副“我明白了”的模样,笑了笑道:“我和师兄想法颇为不同,他日我若婚娶,必得娶一个我心仪的女子才成。”

    阮泓问道:“这怕是不易吧?”

    横竖自己肯定不行。倒不是说他就不喜欢阮晴,只是为了家族责任,长辈们也绝不会允许他因儿女私情耽误前程。

    周弗嘛,也未必有他想得那么乐观。

    姑娘们养在深闺,除非亲戚往来,否则长年难见一面。

    就算小时候见过,可女大十八变,他怎么就能笃定小时候喜欢的,大了还喜欢?

    再说他们家那样的门第,若娶妻定然要寻个门第相当的,岂会容他一意孤行?

    俩人这次短暂的交锋,算是互相给了彼此一个暗示。

    阮泓是源于责任才定下婚姻之约,但长成还有好多年,他不介意有变数。

    周弗则源于自己喜欢,他就算是抢得美人归,那也是他自己技高一筹,阮泓就得认赌服输,抱怨不得。

    等这之后,周弗光明正大的向阮晴大献殷勤。

    先生尚且没来,周弗提着食盒进来,自己揭了盖,端出两碟点心,径直放到了阮晴案角。

    阮晴抬头,盯着那碟点心。

    心里很气,但众目睽睽之下,总不好做泼妇状,把碟子带点心都掷出去。

    周弗脸皮厚,未必会罢手,可阮晴还嫌丢人现眼呢,她好好一个姑娘家,为什么要把自己最气极败坏的一面展现给师兄们看?

    周弗低眉轻声道:“这是我的一片心意,你领与不领,都不能动摇我的本心。”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因为生气又憋屈,阮晴练字的时候笔秃了。

    墨汁立刻就将宣纸洇了一团。

    她呆了一呆。

    她是绝不肯承认是自己力气太大才导致这个结果的,只是怨尤这笔不好用。

    正想换张纸,也重新选枝笔,周弗手脚轻快,已经在她案头搁了一枝上好湖笔。

    阮晴不由得抬眼瞪他:不用你示好。

    周弗却早就低下头,认真专汪的描着字贴,好像刚才献殷勤的压根不是他。

    阮晴吸了口气,一扭小脸:算了,不跟他计较。

    但两人交往就是这样,你退一步,他必然要进一步。

    阮晴的大度退让换不来周弗的自知之明,他虽然没往这看,但几乎把阮晴的所有情形都看到了,是以她不是多一沓宣纸,要不就是多几张字贴,点心更是不重样的往她案上放。

    尽管她一口都没吃。

    阮晴有心找周弗说道说道,可他晚来早归,这一天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都在忙什么。

    阮晴在学了三年的基本课程之后,便和周弗等人分开了,她和白莹单独由梦得先生授课,除了要学经史,还要学琴、棋、书、画,调香、辩香,认识草药,对图分拣,再到最后就是各种草药的炮制工序。

    阮晴虽也学得辛苦,她却一直颇有遗憾:没有先生教她厨艺。

    她就是个胸无大志的,不想做什么济世名医,学这些东西纵然不算太吃力,但都是书上的知识,不能用到实际中。

    白莹和她正相反,她只喜欢和药草打交道,对阮晴心心念念的厨艺一点儿都不感兴趣。

    下了课,两人结伴回到院落。

    因着年纪渐长,书院对她二人格外宽纵,不仅单独给了她二人一个幽静小院,还允许各带一个侍女。

    立冬和白莹的侍女茯苓这会儿都站在门口翘首以望,见着她俩走近,便都迎上来。

    除了和自家姑娘打招呼,还要和对方的姑娘问好。

    白莹还是那么纤弱,不过人却总是带笑的,见着立冬便笑问:“今儿你们家姑娘吃什么?周师弟又送了什么好的来?”

    周弗如今只有比从前更变本加厉的,先还是纸笔,再后来来阮晴的一切物什,几乎都让他包揽了下来。

    书院里是有饭食供应的,虽说色香味儿都不错,但人一多,难免就不够精致。

    再说了,他们是指定供给,也就是说,不管你喜欢不喜欢,今天是不是想吃别的,都只有他们提供的两菜一汤。

    不吃就得饿着。

    立冬心疼阮晴,还想和书院提个要求,看能不能在院里设个小厨房。

    白莹不在乎口腹之欲,且她平时要吃药,许多大补之物都和她犯冲。立冬也就没想拉着她。

    结果没等阮晴提呢,书院倒主动给她们把小厨房设好了。

    自然是周弗的功劳。

    自此之后,鸡鸭鱼肉、各种青菜,包括海鲜肉干,干果作料,源源不断的送进来。

    每次都不多,但能保证质量上佳,材质新鲜。

    立冬大显神通,几乎每天都能帮阮晴炖一盅汤。

    阮晴暗暗骂他:也不嫌麻烦。

    周弗做得这么明显,人人有目共睹,白莹自然也不例外,是以每次见到立冬,几乎都要开个玩笑。

    立冬微笑道:“今儿有一道豆腐海参煲,一道松鼠鱼,再就是小白菜海米炒腿菇。白姑娘过来一道用吧。”

    白莹微笑道:“立冬可真是能干,短短半天时间,倒做出来两道大菜。”

    不说别的,海参发炮得些时间,松鼠鱼更是工序麻烦,难为她一个人倒是料理得清清爽爽。

    “白姑娘太会夸人了,都是收拾好了送进来的,我也没费多少事。”

    白莹朝阮晴微微一笑,道:“我今儿吃素呢,就不打扰师妹了。”

    阮晴已经习惯了诸位师兄、师姐的打趣,面不改色的道:“小白菜炒腿菇不就是素菜?立冬,你给白师姐端过去。”

    两人道别,回了各自的房间。

    阮晴洗净手,盘腿坐下来吃饭。

    立冬安静的坐在下首陪着,当着大家伙的面,她提几句周弗倒还罢了,单独和阮晴相处,她可一个字都不敢提。

    阮晴也麻木了。

    他说他心如磐石,不可转也,是以不管她怎么推拒,他都坚持不懈,数年如一日的给她送东西。东西又没罪,扔了丢了,没的倒暴殄天物,失了福份。

    那就吃呗。

    等阮晴吃罢午饭,濑了口,立冬接了帕子,又给她端上盏茶来,这才道:“听来送菜的泌泉说,周大公子似是伤着了手臂。”

    阮晴沉吟半晌,才问:“怎么伤的?”

    “听说是上骑术课的时候,躲林间枝叶来着,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幸好五脏六腑没事,就是伤着了手臂。”

    立冬也不是不识趣的人,但凡事讲的是礼尚往来,周大公子对自家姑娘简直是无微不至,没有他想不到的,方方面面,考虑得比阮晴自己都细致。

    不说什么回报吧,他伤着了,姑娘要是不闻不问,那不显得太绝情了?

    阮晴垂眸看着自己的茶盏。如今连她喝茶的茶叶都是周弗给的。

    可以说周身上下,屋里屋外,几乎到处都是他的影子。

    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吗?

    放下茶盏,阮晴道:“你去问问泓表哥可得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