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求学
作品:《眷属难成》 除了阮晴,阮泓也被录取了。
阮澈则没那么好运气。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虽有小聪明,却没有兄长那么扎实,是以即使落选,他也不觉得气馁,还特意把自己舍不得用的一套上好文房四宝,送给了长兄。
阮泓没要。
经此一事,他越发沉稳,尤其听说阮晴也被收取之后,他就更不见一点儿欢喜。
从上到下,甚至头发丝都透着一股积极向上的劲头。
府里上下则是既吃惊,又高兴,多少欢喜得有点儿飘。
阮泓就不必说了,他是阖府的希望,能进华清书院,相当于提前在他身上烙下“成功”二字。
只要他不在关键时候掉链子,能像现在这样踏实上进,将来一定错不了。
可阮晴啊,她才开始认几天字?
居然也能被录取?
倒没人怀疑书院放水,毕竟华清书院这四个字,太过神圣。
阮霏在阮老太太跟前,当着全家人的面,替阮晴背书:“晴妹妹比我沉稳,她能考中是应当的。去书院的路上,我整个人就紧张得不行,手心里全是汗。
到了先生跟前,我更是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到家了,腿还是软的……”
众人对阮晴又都有了新的认识,甚至因为背后有“华清书院”,连带着她也成了发光体,比从前又多几分神秘和高贵。
阮晴则腼腆的道:“没有二姐姐说得那么夸张,我也紧张,也害怕……许是,孝心感动了先生呢?”
六月初一,阮泓和阮晴坐车去了华清书院。
阮晴不知道书院是怎么安排授课的,但为了方便起见,她做了男装打扮。
这个年纪,正是雌雄莫辩之时,她虽说生得格外漂亮,但把头发束起来,穿上书院统一的袍子,还真像个漂亮的小男孩儿。
阮泓有些紧张。
他和阮晴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好好说话了。
前些阮晴撇清的态度一放出来,阮泓不由自主的就敏感起来,总觉得自己要是腆脸往她跟前凑,会被她给无情的撅回来。
他虽小,也是有自尊的。
阮泓轻咳了一声。他本意是给自己开口做个心理建设,不想阮晴似乎是吓了一跳。
迎着她那双黑漆漆,水汪汪的眼睛,阮泓不自在的道:“四妹妹……离家在外,虽说要诸事小心,你也不过于自苦,若是缺什么少什么,只管来找我,我若没有,必会找人回阮家去取。”
这是他做兄长的一番好意。
阮晴标准的礼仪和态度:“嗯,多谢泓表哥。”
阮泓有些怅然的道:“四妹妹近来,与我倒是疏远了好多。”
阮晴没办法撒谎,毕竟她做得太明显了。
她垂眸顿了几息,抬头很是坦然的道:“大概是我长大了吧。”
不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吗?
她和阮泓生分些,也是应当的。
阮泓却道:“四妹妹似是有心事?”
“嗯。”阮晴承认了。
阮泓心一跳,不禁问:“可否同我说?或许我能帮上四妹妹也说不定。”
阮晴抬头看眼阮泓。
这眼神太亮,阮泓差一点儿就闭上眼。
阮晴问:“泓表哥知道曾外祖母为什么要给我这块玉佩吗?”
她还真是一针见血,直接拣最要害的问题问。
阮泓神色温和的道:“知道一点儿。”
嗯?他还真知道?
阮晴漂亮的秀眉微微上扬,是个洗耳恭听的意思。
阮泓沉吟着道:“四妹妹也说自己长大了,那么四妹妹觉得,是长大了好,还是懵懵懂懂的好?”
要阮晴来说,长大一点儿都不好。
以前也不是没羡慕过舅舅、舅祖父这样的大人。
她一直以为,大人有更多的选择,有更多的自由。
可等她长大了,她才明白,伴随着长大的代价是烦恼和痛苦。
痛苦又如何?
人人都需长大,也人人都得承受,没道理她永远都装作天真无邪,懵懂无知的模样。
阮晴道:“还是长大了好吧。”
“都说德不配位,必有遭殃,那么四妹妹有没有想过,若你年纪不够,只有一颗成熟的心,承受太多,却不能承担结果呢?”
“……”阮晴反问:“泓表哥是不想告诉我呢,还是说你也不知道?”
甭吓唬她,她所知道的,远远要比他知道的还要丑陋和不堪。
阮泓笑了笑,道:“我一向知道四妹妹是个聪明人。”
阮晴否认:“没有泓表哥想像的那么聪明。”
阮泓道:“四妹妹可知道,周大公子也在华清书院?”
看似是飞来一笔,阮晴却知道阮泓不是无的放矢。
说好听了,这是他俩私下有约,这才一起来华清书院。
说不好点儿,她能来书院,靠的不是她自己的本事,而是攀附周弗父子所得。
阮晴沉静的道:“我不明白泓表哥的意思。”
阮泓摊开有些麻木的腿,故作轻松的道:“我想知道四妹妹和周大公子之间发生了什么?”
他解释:“并非要探听四妹妹的隐私,不过是担心哪天我在不经意间,也得罪了四妹妹。”
什么意思?
他是觉得因她骄纵任性之故,才使得她和周弗渐行渐远吗?
阮晴笑了笑,道:“泓表哥是想以此做交换吗?”
“不敢。”
“也没什么,说给泓表哥听无妨。
周驸马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必泓表哥也略有耳闻?
那日我应长宁公主之约去西山别苑踏青,出了点儿不大好的事。
性命攸关之时,我想的不是我要死了,而是想到曾外祖母。她一意护我这么多年,我还不曾回报,偏要雪上加霜,再在她的伤口上添一记更深的伤痕,就觉得焦虑、恐惶,还有遗憾和不安。”
阮晴看似什么都说了,又其实什么都没说,但阮泓从中扯出一条线来,这条线的重要节点不是周弗,而是周助。
那日在西山别苑的事,定然与周助有关。
只是,不知道是黑手还是推手?
但他不得不承认,对于小小又柔弱的阮晴来说,能知微见著,又如此果决的斩断所有关系,已经殊为难得。
他垂眸道:“我明白了。”
阮晴说的是真的,她是真的想趁她能孝敬曾祖母的时候,好好孝敬她。
阮泓绽出个从容又温暖的笑来,道:“倒是我小人之心,我向四妹妹赔罪。我和周大公子是不同的,不管将来发生了什么,最起码,我永远是四妹妹的泓表哥。”
他没用阮晴追问,就道:“这块玉佩,是曾祖母祖母的陪嫁,曾祖母将它一分为二,半块给了你,半块给了我。”
阮晴蹙眉。
这其中定然有什么深重含意?
阮泓道:“并没有特别的含意,曾祖母年纪大了,难免多想,她生怕自己力有不逮,所以希望我将来能多庇护你一些,仅此而已。”
阮晴心里一松。
这是曾外祖母能做出来的事,毕竟阮泓在他这一辈中,的确是最优秀的,也是最有担当的。
但随即而来的是更深的感动。
曾外祖母对自己,也实在是仁至义尽,她是连她身后事都替自己把路铺好了。
虽然自己与父母无缘,但能有曾外祖母这个长辈,她也该知足了。
阮晴眼眶有些发红,却笑着道:“曾外祖母是有多不放心我哪,我就这么没出息么?哪儿就需要人照顾了?”
她敛了神色,对阮泓道:“泓表哥答应曾外祖母,想来也是想着百善孝为先,所以不违逆她老人家的意思。但其实我并不需要泓表哥刻意的照顾。”
阮泓正色道:“四妹妹何必多心?不只四妹妹,其他几个妹妹,我也一样会尽到做兄长的责任。”
阮晴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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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书院一共招了二十个弟子,女弟子则只有两个,除了阮晴,还有一位姓白的姑娘。
她年纪在十一二岁左右,个子比阮晴高出两头,但身形未免太过纤弱,虽不像重病的样子,但也不是那么康健就是了。
她的皮肤特别特别的白,却不透,也没有光泽。这让她像墙上挂着的画,略显僵气。
但她有一双极具灵气的眉眼,带着看透世事的慈悲和怜悯。
她和阮晴一样,都是来学医的。
虽说是学医,但基本的经史子集还是要学的。
阮晴年纪最小,被安排到了第一排。
她隔壁,是周弗。
已经得阮泓预先提醒过,所以阮晴并不特别吃惊。
她像对待一个初次见面的人一样,目不斜视,一本正经。
求学的生涯是有些枯躁还有些烦恼的。
在家里,阮晴看似扎实,学着也不吃力,可其实是她私下勤奋刻苦的缘故。
再则阮大奶奶所教都太简单,一天能认十几个字,她就挺有成就感的。
可在书院不行,凡是能进书院的,都不是弱手,先生才领着读过一遍,就已经有人能够背诵如流了。
读过三四遍,不需先生讲,已经有人能讲解释义。
阮晴很有一种,别人都会跑了,她才蹒跚学步的急迫感。
周弗的情况比阮晴强不到哪儿去,他只比阮晴稍好一点儿,但是和同期的弟子比就很不够看。
两人一心投入到学习中,彼此倒是很少交流。
等一旬结束,书院放假一天,许他们回家时,周弗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