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涟漪在一家名为“庆年斋”的店铺里转悠研究了许久，她对画材不甚了解，所知也不过是颜料多取自宝石玉石，还有一些中药材。

    就她所见，这铺子里的颜色并不算太多，那掌柜的想来是极想做成这笔生意的，在一旁陪笑着说道：“姑娘是想买些什么颜色？倒不如说与我听听罢。”

    “孔雀石，青金石，红珊瑚。”这应该是比较贵重的颜料，想来送人也算体面，白涟漪本想再说个砗磲，但想来还是作罢了，且不论现在这砗磲如何，再她那个时代，这可是一级保护动物。

    “恕在下无知，只晓得个红珊瑚。”那掌柜有些汗颜，这姑娘莫不是个行家。

    白涟漪心中暗道错了，错了，这古代该不是叫这个名字罢，她想了，又试探着说道：“石绿，碧琉璃。”

    “您这么说，我就清楚了，姑娘有所不知，您要的这三种颜色，怕是得到那玉石铺子走一遭了，在下这里摆的都是些寻常货，若是石绿，石青，在下还能给您定制一份，可红珊瑚和碧琉璃，那必是当世大家才用得上好物件，就是有，人家那也自己制备去了。”掌柜的有些遗憾地说道，非他不想做这生意，只是这小姑娘家家，还真能拿出这些宝贝来？就是有，不如去找能工巧匠做个首饰不好些。

    只见姬疏影从腕上取下一串蓝紫色的珠串，说道：“这可够做一盒？”

    那掌柜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却是不敢接，说道：“这，小的可不敢。”

    白涟漪也是奇了，这有何不敢的，她接过手串往前递了递，微笑说道：“掌柜的可不能缺斤少两，收下原料，立个字据，过上几日我们还要来取的。”

    一直到离开，白涟漪都没理解那掌柜的缘何合不拢嘴似的，她与姬疏影来到城中一家颇为雅致的酒家，对方要了间雅间，一进了屋子暖洋洋的，穿着斗篷倒有些热了。

    姬疏影见她解了斗篷，又现出一副丫鬟打扮，玩笑道：“你穿作这般，合该让你站着看我吃饭才是。”

    白涟漪玩心大起，敛衽行礼笑着说道：“奴婢给您请安了，可要奴婢为您斟酒布菜？”

    姬疏影指了指桌上的酒壶，一副纨绔模样说道：“给公子满上，几杯都不在话下。”

    白涟漪步到他身边，满上一杯又一杯，见对方还真是一杯不落的饮个干净，赶紧拦下了他举杯的动作，说道：“还真喝这么多呀？”

    “答应你的事哪件没做到？”姬疏影眼含笑意。

    “不玩了。”白涟漪坐了回去，直觉着这人实在太过认真了，寻思着换个话题又说道：“方才那掌柜的为何如此惊讶？碧琉璃磨成粉不是一种绘画的颜料吗？”

    “是颜料没错，可并不是谁都使得起的，涟漪你挑了这个礼物，不仅合宇明心意，也是十分贵重了。”

    白涟漪一时都没想出贵从何来，青金石在她印象中并不算什么极其稀有名贵的宝石，可转念一想，才惊觉失察，姬疏影怎么可能佩戴廉价的东西。

    “那手串该不会比皇上赏我的宝银还贵罢？”她略微有些开始为自己小金库担忧了。

    “具体价值几何，我也没怎么在意，好像是去年生辰地方贡上来的，我也是忽然想起有人说这碧琉璃珠有凝神静气，去烦除忧的作用才命人从库房里取出来的。”

    姬疏影不怎么想避讳自己这些时日来的不愉快，甚至觉着借这个机会说与这没心肝的丫头听听才好。

    白涟漪的头脑却像是一口被重锤撞得嗡嗡作响的钟，这玩意它居然还是个贡品，磨成粉了可还行？

    “你都不心疼吗？现在去拿回来还来得及罢。”

    “你都不注意后半句话的吗？”

    白涟漪忽然明悟了一般，说道：“殿下您要拿着佛珠修行，才能凝神静气啊，这估计把我卖了也买不起。”

    姬疏影轻咳一声，拍了拍手，那皂色衣衫的男子走了进来，行礼说道：“主人有何吩咐？”

    “你方才可瞧见那庆年斋的掌柜的拿我的手串磨碎了？”说着话，又向那人使了个眼色。

    “回主人的话，碎的不能再碎了。”

    白涟漪闻之大骇，仿佛人家磨的不是石头，是她那脆弱贫穷的心。

    姬疏影挥手让那侍卫退下，盛了碗甜汤送到白涟漪跟前，笑意满是鼓励的意思，“多吃点，吃一碗算一颗珠子。”

    “殿下可不可以......”

    就当那是白涟漪帮他择的礼物。

    “不可以。”

    白涟漪有些难为情地说道：“我还没说是什么呢。”

    姬疏影却是给自己斟了杯酒，将那酒杯放在唇边，“若是以你我二人之名合送一份贺礼，那也不是不可以。”

    言罢，他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白涟漪看着他的动作一时有些恍惚愣神，风流潇洒，俊美无俦，大体就是形容这样神仙一般的容颜气质的罢。

    姬疏影注意到她的目光，却是故作不知，只将那酒杯轻放到桌面上，眼神也不与她对视，只怕是看一眼，对方看自己就少一眼，“不然你今日想法子夸夸我，顺着我，我这人心软。”

    白涟漪眨眨眼，收回目光，小声问道：“那酒好喝吗？”

    “想尝尝？”

    “一点点。”

    若是姬疏影知道白涟漪的一点点，当真就只能一点点，他一定会倒退回去，劝她今生必要滴酒不沾。

    他本还计划了半日行程，如今却只能看着白涟漪坐在那滔滔不绝地谈人生。

    其实这样的白涟漪，当真是可爱极了。

    “姬疏影，你看看我，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白涟漪很是高兴地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个圈。

    “人见人爱还是不要的好。”姬疏影有些无奈地看着她，有个太子爱她已经让自己很不舒坦了，若是人见人爱还得了。

    “你，不许说爱我了，”白涟漪指了指空无一人的地方，又指了指墙角，“还有你，我不会给你签名的，你死心吧。”

    见她身姿一晃，姬疏影刚想上前扶住她，才一接近，就被白涟漪挽住了手臂，她头轻靠着他，说道：“随便拍，我们是在约会，我们还要去看星星看月亮，今天他说了算。”

    “涟漪，什么是约会？”姬疏影方才已经听她说了太多听不懂的话了。

    “约会就是，你喜欢我，”白涟漪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我也喜欢你，所以我和你出来玩，你明明不需要出门买礼物，我却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姬疏影揽住她的腰，与她对视，见她双目混沌，醉眼朦胧，心道是这丫头酒醒后肯定一个字都不认，“你若喜欢我，为何清醒着的时候不说，还是你这是听了我方才的话，在顺着我，夸我？”

    “夸你不是这样的，”白涟漪抬起双手轻捧住对方的脸，满目柔情蜜意，“夸你就该说，你是我见过最俊郎最风度翩翩的男人，你温柔宽容，你待我好。”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她越夸越开心，见姬疏影的脸似乎红起来了，更是绞尽脑汁地想着好听的话，说道：“你多才多艺，琴艺精湛，你杏林圣手，医德高尚。”

    姬疏影越听她说话，越觉着心跳快了几分，气息也乱了起来，这若是白涟漪是清醒着说的该有多好。

    他左手贴合着她的手背，语调温和宠溺，“若是你清醒着，我这些话还不知何时能与你说，我应下了皇上协助历练太子，最多不过两年，那时我无论能不能洗清你父亲的罪名，我都会请皇上的恩赦，我想带着你一起去封地，想要，娶你，可你清醒着的时候我却不敢说，我怕你会当面拒绝。”

    白涟漪听完却是笑了，仿佛对方说得不是自己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自顾自地说道：“勇敢一点，我看好你，女人都是这样欲迎还拒的，你不主动，怎么知道她不喜欢呢。”

    “我还不够主动？”

    “嘿，小伙子，你是初恋吗？”白涟漪俨然化身为一位鼓励粉丝勇追真爱的知心大姐姐，只想着都什么年代了，还爱你在心口难开的，喜欢就该放手去追。

    姬疏影有些茫然地说道：“初恋？”

    白涟漪轻笑一声，食指轻点了下他的唇，又碰了碰自己的唇，笑容温柔似水地眯起双眼，“初恋就是，你亲过这里吗？”

    姬疏影只觉着血脉贲张，一股脑地涌动到心头，他摇摇头，这若是真如她所言亲了下去，自己可就真是小人了，“你现在不清醒，我们先回......”

    话未说完，就被白涟漪突然贴近的动作打断，白涟漪踮起脚尖，闭眼就要亲上他的唇，却是在两人就要触上的瞬间停住了，那轻柔惑人的声音夹杂着淡淡的酒气，“这就是亲，我也没试过碰在一起，你呢？”

    “我也没有。”姬疏影的理智就要告罄了，可白涟漪却还不放手，“你若清醒了怕是会后悔这样。”

    “嗯，我只想亲自己爱的人。”

    “你爱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