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华掀开被子露出小半张脸泪眼婆娑地望着文心正要说话, 一张嘴从嗓子里冒出的却是一连串的咳。

    她滴水未进地在屋里坐了许久，方才更是哭干了嗓子, 此时嗓子里像被人点了把火似的, 又干又烫又痒又呛。因此这顿咳嗽来得异常凶猛, 一声紧连着一声，仿佛永远止不住似的。

    文心本来还啜泣着，还没从婉华杀了章立丘的巨大冲击中缓过神来的她, 脑子里更是千头万绪。可是一见婉华脸都咳红了, 她便什么也顾不上了, 把挣扎着要下床的婉华揽进怀里, 轻轻拍打着婉华咳得发颤的背脊，心疼地道：“想要什么我去给你拿。”

    一瞬间, 她心里的杂念全没了，只有满满的心疼。

    婉华靠在文心肩头又咳了许多声，好不容易才逮着咳嗽暂没的空隙挤出三个字：“想喝水。”

    “好。”文心松开婉华，飞快地跑出了房门, 没多会儿就提着茶壶回来了。

    茶壶是杯壶一体，盖子便是杯子。文心拿下盖子，倒了大半杯喂到婉华嘴边柔声道：“放心喝。我刚才试过，是凉的。”

    婉华紧捧住端着茶杯的文心的手，忍着咳意把水喝了。

    “好些没有”文心见婉华渴得这样厉害, 收回空杯又倒了杯递过去。

    婉华喝掉第二杯水，咳着点了点头。

    文心这才放心了些，伸出手温柔地拂掉了婉华脸上被泪水粘住的发丝。

    “雁雁。”婉华坐在床上红着泪眼定定地望着文心, 用手帕掩住嘴轻咳了两声道：“你越是这样好，我越觉得配不上你。你说得没错，其实我早在决定对章立丘动手的时候，就想过我们可能会因此分开。可我还是做了。也就是说，其实从那一刻开始，我就不配再做你的爱人了。”

    文心才收住的泪又流了出来。

    “还有，你也说还没有了解全部的我。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了解全部的我以后，就不会再爱我了。”婉华用力咬着唇强忍住泪水，深吸了口气道：“雁雁。我们——”分开吧

    婉华话才说到一半，文心就扑过来吻住了她。蛮横地用舌头把那三个未能说出口的字搅得稀碎，和着香津吞咽下了。

    文心用手护着婉华的后颈，把她压倒在床，痛哭着疯狂地吻着她的唇道：“不许说！不许不要我！不许离开我！”

    婉华嘴被堵住了说不出话，身子也被箍住了动弹不得，只能承受着文心带着怒意、爱怜和哀求的暴风骤雨似的吻。她能从这个吻里感受到文心对她的爱有多深。深到不管她做了怎么样可怕的事，文心也不肯放开她的手。

    直到两个人都精疲力竭，文心才小心翼翼地松开婉华。她还压在婉华身上，用指腹捻揉着婉华被她吻得有些红肿的唇珠，望向婉华还挂着泪珠的双眼低声道：“你不是坏人，更没有配不上我。昨晚的事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你一个人担惊受怕，一个人去做那样可怕的事。以后不会了，以后不管发生多大的事我都会挡在你前面的。”

    婉华抬起右手放到文心眼前，盈满泪水道：“雁雁你想清楚。我亲手勒死的章立丘，就用的这双手。你以后真的想牵这样一双手么”

    文心毫不介意地紧握住婉华的手，放到嘴边细细吻遍每个指尖道：“我只知道这双手天冷了会帮我加衣，肚子饿了会给我做饭，哭了它会给我抹眼泪，脚受伤了它会抱着我。这样好的手我当然想牵了，想牵一辈子。”她说完深情地望着身下感动得泪流不止的人道：“婉华章立丘的事我们不要再提了好不好”

    “嗯。”婉华钻进文心怀里用力点了点头。

    文心不介意就好了。她最怕的是文心心有芥蒂却不说，怕和她在一起变成对文心的折磨。如果是那样，她宁愿和文心分开。

    晚上，文心照顾婉华喝完药，像往常那样摇着扇哄婉华睡觉。

    “明天晚上我要陪二叔去参加宴会，要是结束得太晚就不过来了。”文心心疼地道：“你早点睡昨晚就没睡了。”无意间提起昨晚，文心摇扇的手不自觉地顿了顿。

    她当然知道婉华昨晚没睡的缘由，婉华下午给她描述过的那些细节也不听使唤地浮现在脑海……

    想到那些可怕的画面，文心又不争气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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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点着灯，很亮。

    婉华还睁着眼，自然看到了文心的细白胳膊上忽然浮起又渐渐消失的小疙瘩。她的心刺疼了一下，把被子拢到胸口埋着脸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夜渐深，婉华的呼吸也越来越沉。

    文心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去了书桌前坐着。

    她睡不着。婉华杀了章立丘的事，带给她的冲击比她表现出来的要大得多得多。令她震惊的并不是杀人这件事本身，而是杀人的那个人是婉华，是温柔善良连不小心对她说了句重话也会内疚很久的婉华。

    二叔是警察，自然也杀过人。可是她在二叔面前并不会有之前面对婉华时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婉华说起昨晚的事时好平静，还说杀了章立丘以后的心情是开心……

    她可以理解婉华为什么想除掉章立丘，却无法理解婉华的心情。

    当时她本来想问问婉华，为什么会觉得开心章立丘并非罪该万死之人。哪怕出于自我保护的目的下了杀手，难道不该觉得歉疚不安么也是是她误会了章立丘呢

    可是婉华忽然跟她提了分手，哭着说自己太坏太糟糕是杀人犯配不上她云云……

    她受不了婉华哭，更受不了婉华自我厌弃地拿各种不好的词往自己身上安。那一刻，她忽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抓住婉华！

    她对婉华说的也都是真心话。只是心里那些疑惑不安，她一个字都不敢提。她那些身体反应已经伤害婉华很深了，要是再问婉华那些问题，婉华一定觉得她接受不了章立丘的事，更加绝决地提出分手。婉华性格中有绝然的一部分，她早就知道，也见识过了。

    现在的局面是，婉华坦坦荡荡地把一切好的不好的都摊开在她面前。

    她如果能接受，就留下。实在不能接受，就离开。

    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留下，其实心里对于婉华杀掉章立丘一事并没有太好地接受。

    只不过对于她而言，接受婉华杀了人要比接受和婉华分手要容易得多。

    窗户只开了条巴掌宽的缝，灯又点得多，屋里实在是有些闷。

    文心回头看了眼睡得正香甜的婉华，起身开门去了院子里的石桌前。她想吹吹夜风，理理思绪。

    婉华在文心下床的时候就醒了。她眯眼看着文心在书桌前一动不动地坐着，后来又起身去了院子里。

    她坐起身，到文心才坐过的椅子上坐下，透过窗缝望着不远处的黑暗中抱头苦思的文心。

    果然还是不能接受吧以文心的性子，要是能轻易接受才奇了怪了。

    婉华弯了弯唇角。她就那么坐着，隔着扇窗静静地陪了文心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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