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那场干旱虽来势汹汹,让人却步，实际上却并没带来多少人员损失，反而只持续一个月出头的暴风雪影响更加深远。前者造成难以估量的经济损失，后者却令诸多生命消逝。

    国家行动相当迅速，暴风雪一停就展开救援行动,饶是如此，减员依旧相当严重。撇开失踪人员不谈,光统计上报的死亡名单就占总人口将近二十分之一,近亿人或死亡或失踪,伤病者更是无数，医院已经无法用人满为患来形容，本身就是重灾区。

    亏得现在天冷，尸体不会腐烂,保存非常完好,否则事情还不知道会演变成何种局面。

    三湾村死亡比例远不如统计那么高,冻伤生病患者却不在少数。他们好不容易扛过暴风雪,正等待送医救治，迎接他们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不说医生护士在这场暴风雪中死了不少，光紧缺的药物就让他们心生绝望。

    病看了却买不到药,病人能凭借的只有自身运气和免疫力，跟等死没什么差别,这是何等残忍！整个医院弥漫着一股死气,时刻消磨人意志。

    关家亲友不少,病了的自然也多,关文杰连着参加了几场葬礼后，一空闲下来就代表父母去县城医院探望病人。他在每个患病亲戚病房待的时间都不长，就算如此，一圈跑下来，也耗时颇久，一天居然都没转完。

    回到家，明明身体并无感觉，关文杰却打心底觉得疲惫。

    “很难受？”柳少希泡了一杯蜂蜜柚子茶给关文杰捧着。

    几口热茶下肚，关文杰精神好了几分：“嗯，在家时哪怕病着都满怀希望，进了医院就只剩绝望。”

    “这么严重？”柳少希面带讶色。

    关文杰点了点头，万分肯定道：“病情不重的还好，还能期待有一天能等到药物救治，重病患者基本没了指望，求生欲望丧失后，病情越发严重，还不如在家待着，那样恢复希望说不定还大一些。”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沉默半晌，柳少希迟疑着开口问道。

    “是有那么一点。”关文杰没有否认，只是家里事情多着，他不可能将所有时间都耗在医院。一想到他明明可以救更多人，却冷眼旁观，没有伸出援手，关文杰心里难免生出负疚感。

    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柳少希沉声道：“你不需要如此，你不是救世主，救不了所有人，即便累死，你能拯救的也只是少数。”

    “我知道。”关文杰抿了一口蜂蜜柚子茶，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嘴里漾开，就如他此刻的心情。正因为他再清楚不过，他才会觉得难受。

    思忖片刻，柳少希道：“你要是过意不去，就多去医院走走，家里有我看着，你不用担心。”

    “我没那么脆弱。”关文杰揉了把脸，苦笑一声，“没事去什么医院，那不是惹人注意吗？不过最近倒是可以，去医院探病名正言顺，但也不能天天去。”

    “你心中有数就行。”柳少希无意多加干涉，伸手指向后院，问道，“井水有没有治病功效？”

    “不知道，净华珠传承中并无记载，我去试试。”关文杰精神一振，一改之前沮丧。这事还真说不准，保不齐传承有所缺失。

    绿园温暖如春，井水并没有结冰，关文杰打了一桶水提到田野那边温室，倒进喷水壶，浇在一畦冻伤严重难以救治的西红柿上。

    起初并无变化，跟之前没两样，半死不活，几天后，略有好转，改变不明显，不仔细看很难发觉，等到半个月后，只要长眼睛的都能看出不同。

    只是疗效非常慢，哪怕到了此时，也只是有所好转，并不见痊愈，比之净华珠效果那是差了一大截，但聊胜于无，怎么也比什么作用都没要好。

    泡过净华珠井水起效如此缓慢，怪不得关文杰之前没有发现。

    关文杰做惯实验，自然不可能只做这一项试验，在这个研究项目启动当天，他就另外做了几个试验，等这边得出大致结果，其余几个几乎同时展开的试验也先后有了结果。

    泡过净华珠的水，不管井水、雪水还是湖水，敞口情况下放置，仅一天，水中起治疗作用的物质就会挥发得一干二净，哪怕水结成冰也是如此。

    密封保存，挥发速度降低，只是幅度并不大，关文杰试过他手边能用作容器的所有物品，最长只能达到七天，七天后，无论密封得再紧实，也不再具备治疗作用。

    本就疗效薄弱，再经挥发，效果更是微乎其微。但不管如何，功效也比市面上流通的保健养生品要好上不少，而且无任何副作用，完全可以当水喝。

    不，应该说这本来就是水，仅仅附带治疗作用罢了。

    结果一经得出，柳少希便跟关文杰商量。

    几天后，柳记重开，不过不再是卖卤味，而是改卖骨头汤，猪骨汤、羊骨汤、牛骨汤……种类不限，但凡能熬汤的骨头都可以采用。

    当然不单只卖骨汤，里面会添加一些其他菜色，有时候是菌菇，有时候是一些能煮汤的蔬菜。

    见柳记重开，柳庆国心动不已，欲包揽全部工序，柳少希和关文杰却谁也没让。

    虽然暴风雪已经过去，气温却没见回升，依旧冷得很，哪怕白天关文杰出门，也得穿上厚实大衣。

    柳庆国到底上了年纪，他家可不比绿园温暖，开暖空调更是奢望，只能烧火盆，这哪里有绿园舒服？

    没办法，风势减弱后，风力发电总量降低，而太阳能发电量又没上涨多少，纵使再精打细算，电也不够用，不得不动用燃料供暖。

    这种情况下，关文杰和柳少希自然不可能让柳庆国这位老人家去守店。

    关正山夫妻也不行，两人也就比柳庆国小上几岁，更何况他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忙，田野上那几亩温室可离不开他们。

    一场暴风雪过后，哪怕有保温帘保暖，温室内作物也毁了大半，只余下部分耐寒品种。关正山夫妻现在可是忙得很，没空做别的，就连清扫屋顶积雪都是请的亲友，关文杰家压根腾不出人手。

    关文涛那边情况也差不多。

    自打道路疏通那天起，关文涛就开始三天两头上班的生活，虽然赚不了几个钱，到底是个进项，自然不能放弃。现在找工作实在不容易，没人会把到手的东西往外推。

    刘笑本来挺合适，奈何家里有两个孩子要照看。而且请嫂子看店也不大合适，亲人间最好还是不要牵扯利益，否则一不注意就可能反目成仇。

    关文杰在心中划拉过一长串名字，最终定下关天放、秦亮、苏意和戴衡四人，分两班轮流看店，每两人负责一天，报酬分钱和食物两类，只选一种或者两者兼收都随他们。

    毫不例外，四人一致选择后者。

    也是，寒潮突降，致使温室不烧暖气作物都难以存活，就更别提露天菜地。这一个多月村民已经受够整天啃咸菜梆子的痛苦，迫切想要摄入一些新鲜蔬果肉类。

    眼下有钱算什么，很多东西都是有价无市，譬如药物、生鲜，没点门路压根弄不到，关天放四人但凡脑子不傻，都知道该选什么。有了这些，即便到时候真缺钱用，也可以拿去卖了换钱。

    村里几乎没有秘密，柳记重开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不出几个小时，除却一些偏僻角落，可谓是尽人皆知。

    三湾村警局。

    “陈局，这天冷得实在让人受不了，局里是不是该给外出巡逻的兄弟们改善下条件？”张副局哈着手从外面回来，一本正经提议道。

    “说吧，看上什么了，局里经费允许的话，倒也不是不行。”都是老搭档了，陈局长一眼看穿张副局伪装。

    张副局嘿嘿笑了两声，丝毫不见不好意思：“也没什么，柳记今儿个卖的羊肉汤够味儿，喝下去在室外待着，足足过了半个多小时那股热意才慢慢散去，到现在我精神头都很好，这钱花得值。”

    “真有那么好？”陈局长挑眉。

    “有，有呢。”张副局连连点头。

    “价格也很好吧？”陈局长了然。

    “也不能这么说，若以华夏元购买的话，倒真挺贵，一碗连骨带肉羊汤五百元，以物换物，或者用工抵钱的话，价格还挺实惠。”张副局详细道来，说完不无唏嘘。

    村后那帮富贵子弟花了大价钱搭建起成片温室，效果可以说是立竿见影，那阵子他们日子过得别提多滋润。

    可惜好景不长，一场暴风雪就将这一切都斩断，虽说温室依旧有部分蔬果顽强存活下来，但这又有何用？人被困在家中，连家门都迈不出，更别提几里外的温室，望洋兴叹都不过如此。

    以往关文杰家并不算显眼，暴风雪过后就凸显出来。如今，村里还有哪家日子过得像他们那样舒服？没有，一家都没有，不怪连那帮富贵子弟都眼热。

    张副局咂了咂嘴，暗道：要是天天能有肉吃就好了。想也知道，这不可能，但放宽条件争取一下还是可行的。

    这不，陈局长思索再三，在亲自尝过一碗羊肉汤后，当即拍板定下，轮值巡警每周每人次加一碗骨汤做福利。

    这笔生意不大，但也不小，柳少希亲自出面跟陈局长谈。显然，让警察用工抵钱并不合适，这会削弱警力，用钱买更不可能，三湾村警局没那么多经费，剩下以物易物也不怎么适用，最终两人达成协议，警局付一部分钱，其余用消息和加强小广场附近巡逻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