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16章 他看到的

作品:《自家幼崽学抡语,历代帝王乐疯了

    张居正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神童,小小年纪便有着超乎年龄成熟与沉稳。

    他何时这般控制不住情绪?

    前所未有的。

    这次是真的受了很大的打击。

    这都告假归乡了,他心理受到的冲击有多大可想而知,也难怪能这般失态。

    张秀才继续陪儿子喝酒。

    张居正酩酊大醉。

    这是他活到现在二十九年,第一次这般放肆,这般情绪不受控。

    他直接喝晕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第三天的早晨了。

    张母和王氏在院子里带张敬修和张嗣修玩耍。

    妇人温柔的声音,孩童天真开心的笑声传进来,张居正有些恍惚。

    这里是他从小长到大的房间。

    明朝秀才有廪膳,即朝廷补贴。

    张居正的父亲是个秀才,还在私塾教书。

    张居正从小靠着父亲的廪膳和收的束脩,过着还算优渥的生活。

    没有生存烦恼的他并没有因此丧失理想,他立志出人头地,身居高位,为大明做更多的事。

    可十年官场见闻,还是打击了他。

    他看着熟悉的房间,回忆着少年时怀揣理想的自己,忽然有些恍惚。

    现在的他坐到了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想坐到的高位。

    可是他真的成为了自己想成为的人了吗?

    他依旧心怀天下,可是政治环境,没有他施展的空间。

    张居正摇了摇头,决定暂时不去思考这些烦恼。

    他穿上鞋袜和衣服出门去。

    张敬修和张嗣修首先看到了他。

    两个小短腿冲着他跑了过来。

    “爹爹~”

    “爹~”

    张居正想把两个儿子抱起来,蹲下后才发现自己喝得太多,头还有些晕,也使不上力气。

    于是只是摸了摸两个儿子的脑袋。

    “白圭,你不必烦忧,既然回到家了,就先好好休息。”张母过来安慰。

    他已经从张秀才口中得知了张居正如今的烦恼。

    张居正点点头。

    “你饿了吧?娘让厨娘给你做些吃食。”

    “不用了娘。”张居正摇摇头。

    “我洗漱一下,到外头瞧瞧,看看有什么吃的吧。”

    张居正闻着自己一身的酒气,就先去洗漱换了干净的衣服。

    他没让任何人跟着,自己带了个钱袋子就出门去了。

    街上行人不是很多。

    相比于京师的富庶繁华,江陵还是落后一些。

    不过也能看到开门经营的酒肆饭馆,大都是官营。

    还有一些小商贩。

    “蕨菜,新鲜的蕨菜,一文钱一把。”一名妇女抱着一个两三岁大的孩童在路边叫卖。

    张居正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

    看过去,才发现是当年和自己共同考秀才的一个同窗的母亲。

    那同窗并没有考上,前些年因为一场水灾被淹死了,留下了他的父母。

    后来听说这同窗的父母又生了个闺女,想来就是妇人怀里抱着的那个了。

    “这是……白圭……啊不,张大人,张大人!

    囡囡,快给张大人问好!”妇人认出了张居正,赶忙叫自己小闺女给张居正打招呼。

    她还为自己刚才的口误有些慌。

    张居正已经被授庶吉士,又跟在内阁徐大人身边学习,是徐大人的嫡系学生,她怎能还当他是从前那个小少年,唤他作白圭呢?

    妇人有些慌得发抖,生怕张居正不高兴。

    她的小女儿也怯生生给张居正打了个招呼。

    张居正看着母女俩都有些害怕他的样子,皱了皱眉。

    他从小就立志为大明做更多的事,为老百姓做更多的事。

    可他竟然变成了让老百姓惧怕的人。

    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吗?

    “婶子,你这些野菜总共多少钱?我都买了。”张居正一点架子都没有,开口就叫婶子。

    妇人愣了下,有些受宠若惊。

    “张大人,听闻您身体不适才告假归乡,您要注意身体啊。

    您若是不嫌弃,这些菜都送给您了,不要钱,就当是民妇的一点心意了。”妇人还是有些战战兢兢。

    张居正眉头皱得更紧了。

    被老百姓惧怕成这样,他心里真的非常不舒服。

    他从荷包里掏出了二十文钱,塞到了囡囡手中。

    妇人还想推回来,就是想白送给张居正。

    态度坚决,非得让妇人收下这钱。

    妇人说这些野菜就值五文钱,如果张居正非得给钱,给五文钱就好。

    张居正二话不说,又多掏了十文钱,对妇人说她若是再推,他就会多给钱。

    妇人这才收下钱,带着小闺女对张居正千恩万谢。

    “婶子,如今这是春耕的季节,你家里农活不忙吗?怎的出来卖野菜了?”张居正问。

    妇人听了张居正这问题叹了口气。

    “卖了,田地都卖了。”

    “卖了?为何卖田地。”张居正又问。

    田地可是农户安身立命的根本,没有不得已的情况,农户是不会卖田地的。

    “前年发水灾,粮食颗粒无收,家里又没有了余粮,孩子嗷嗷待哺,孩子他爹恰巧又生病了,无钱治病。

    你有办法,我们只好把田地卖了,换些粮食和药材,孩子和孩子她爹才活了下来……”妇人边说边叹气。

    张居正眉头又皱了皱。

    “你的田地卖给了谁?”

    “陈员外啊。

    发水灾,好多人家里都受灾了,除了那些有钱的员外郎、地主,还有谁有钱啊。

    那当然是卖给他们了。”

    “嗯……”张居正眉心紧蹙。

    刚才来的路上,他看到了陈员外家的房子,那是越来越气派了。

    比当初他离开江陵的时候气派太多了。

    张居正知道,眼前的妇人和陈员外,不过是现状的一个缩影罢了。

    一场灾害,让多少像跟前这妇人一样的普通百姓失去自己安身立命的土地,又有多少像陈员外这样的地主手中的土地越来越多?

    这些问题他不是这次见到这妇人后才发现的。

    他早些时候就对皇帝上疏提了这些问题,并未得到重视。

    五年前他写给皇帝的《论时政疏》更是直观得陈述了大明如今更多的问题,也被皇帝无视了。

    他到底是人微言轻,哪怕是回到江陵就已经是县令都削尖脑袋巴结的庶吉士,在京师,在内阁,在位高权重把持内阁的严党跟前,他也不过是个小人物罢了。

    张居正突然转了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