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二十六章黑洞
作品:《斩尘缘》 黑洞里有什么?
有对往事的回忆,有对那人的思念,有隐秘的痛楚,还有这五年来的不堪重负,和无人诉说。
项琰举起木棍,咬牙冷笑道:“这根木棍,你从哪里得来?”
“一个故人。”
“什么样的故人?”
“什么样的故人,项夫人心里难道没有数吗?”
项琰怒气顶到喉咙口:“我要你说!”
“许尽欢!”
三个字,像惊雷一样在项琰的耳边炸开,炸得她脑子嗡嗡乱响。
“夫人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吗?是不是觉得很熟悉?”
宁方生轻蔑地笑了。
“午夜梦回,夫人会不会一遍又一遍地想起这个名字,想起和他的过往?夫人想他的时候,是心痛多一些,还是遗憾多一些?”
项琰一个字都答不上来,两个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
她想用手压一压,又怕被人瞧出来,只有死死咬住牙关,然后垂死挣扎地反击道:
“一派胡言。”
“一派胡言吗?”
宁方生脸上的轻蔑更盛,手一指那匣子,口气咄咄逼人。
“夫人把它藏在床下,上了锁,又用布包裹起来,五根木棍而已,这么珍贵的吗?还是因为……”
他剑眉往下一压:“那个人珍贵?”
“咯咯……咯咯……”
项琰突然笑了,笑声有些刺耳,还有些凄凉。
笑声戛然而止。
她厉声道:“宁方生,你窃取我府中的东西,又利用这个东西,编出这样一个荒诞的故事,你到底想干什么?”
宁方生:“……”
项琰昂着,像一个斗志昂扬的战士,一字一句:“谁让你来的?说!”
这一回,轮到宁方生深深惊诧。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竟然还有反抗的力量。
很好。
宁方生一把夺过项琰手中的木棍,走回到桌前,将木棍轻轻穿进那个孔中。
卫东君适时松开手。
一个精巧的鲁班六通锁组装完成。
项琰掌心的冷汗立刻冒出,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与冷汗一同冒出来的,还有一丝温热黏稠的液体。
她好像看到了那个人,笑盈盈地站在她面前。
“项琰,你看,我终于完整了。”
然而,站在她面前的,不是那个人,是宁方生。
“六根木棍组合在一起,严丝合缝,任凭你怎么拆,都拆不开。
而感情的最高境界,就是合而为一;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是少了其中一个,另一个便是一盘散沙。
项夫人,我再问你一遍,是我一派胡言,还是你在说谎?”
“我……”
项琰用尽全身力气,才发出一个颤音。
然而,这个颤声很快被宁方生的声音压下去:“项夫人,我劝你想明白了再回答,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我一定会后悔?
不!
项琰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从不!
她眉间毫无一丝怯意,“宁方生,你一派胡言。”
最后一个字落下,宁方生突然扬起手中的鲁班六通锁,朝着地上狠狠砸下去。
“啪——”
六根棍子,四分五裂。
项琰惊骇地瞪大了眼睛,似不敢相信她珍藏了五年的锁,就这么被砸了。
凭什么?
他凭什么砸她的东西!
没有人知道,做这六根木棍的木头,取自华山顶倚天峰。
那日,她背一个包袱,拄着一根拐杖,从清晨爬到日落,又从日落,爬到日升,才从倚天峰的最高处取下了这么一截木头。
下山的路,她的腿抖得像个筛子,心里一遍一遍问自己——值得吗?
值得的!
因为许尽欢对她说:项琰,像我这样一个烂人,能爬上那最高的山吗?
她回答他:能!就算你不能,我也会替你爬上去。
许尽欢死后,她又去爬了一次华山,带着那五根木棍。
到了山顶,她把那五根木棍从匣子里拿出来,一一摆开,然后轻声说了一句:
“许尽欢,看,你爬上来了。”
所以她这一生,爬过两次华山。
一次,是为了许尽欢;
另一次,也是为了许尽欢。
这是她心底最大的秘密。
那个黑洞之所以没有裂开,是因为那五根木棍,一根一根地撑着她。
它们仿佛是她的四肢,还有头颅,让她稳稳地站立着,走下去,直至死的那一天。
所以——
“你!凭!什!么!”
项琰哑着声问出这一句后,突然,双手抄起一旁的小几,速度极快地朝宁方生狠狠地砸过去。
“快躲开——”卫东君惊声尖叫。
“方生——”卫泽中大惊失色。
这两声提醒,都比项琰那一砸来得早,但宁方生却没有躲开。
小几冲胸砸过来,他身子晃了晃后,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到底是工匠啊。
手劲真大。
宁方生轻轻笑了。
他竟然还笑!
项琰全身发抖,眼底是孤注一掷的杀气,声嘶力竭地吼道:“我要你死!”
话落,一只大手用力地钳住了她的手腕。
宁方生用力地拽着她,走到桌边,然后手一指,“项夫人,你看!”
项琰眼里的疯狂,在看到匣子的那一瞬间,突然停止了。
随即,她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她看到了什么?
一把完好无损的锁,锁着那只属于她的匣子。
这时,男人的声音在耳畔落下。
“砸在地上六通锁是假的,真的在这里,我们没有撬开,所以这里面的东西完好无损。”
她的东西,完好无损?
项琰绷着的一根弦,像突然被剪刀剪断了,猝不及防之下,她眼角一下子浸出点湿意。
宁方生看着那一点湿意,口气越发的冷厉起来。
“你为了一把锁,竟然发疯发狂,还要置我于死地,由此可见,项夫人,你说谎了!”
我真的为了一把锁,要杀人?
项琰缓缓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男人的脸,眼角泛红。
宁方生伸出掌心:“这是第六根木棍,我砸下去的时候,先抽出了它。”
项琰颤颤伸出手,指尖快要碰到那根棍子时,宁方生握紧了掌心,转过身,一言不发地扬长而去。
卫东君和卫泽中紧跟而上。
宁方生走到门槛外,突然转过身,看着屋里呆呆站立的项琰。
数步的距离,项琰觉得这人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足足一炷香之久。
那目光虽然幽黑平静,却直直看进了她心底最深的每一个角落。
让她心底的隐秘无处遁形。
良久。
那人转身离去,项琰一个踉跄,跌坐在椅子里,脸上是劫后余生的颓然。
这时,项峰匆匆走进来,看了眼地上的零乱,低声道:“夫人,五城兵的人来了,要不要立刻把人扣住?”
项琰怔了良久后,疲倦地摆摆手。
就这么放过了?
项峰惊得嘴巴都合不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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