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9章 父亲的消息

作品:《芙蓉帐暖

    百草堂。

    南宸阳的手下,那个扮作货郎的汉子,正躬身立在石桌前,声音压得极低。

    “主子,那地图上的库房确实存在,就在城西一座废弃的官仓里很隐蔽,我们的人进去看过了,里面空空如也,蛛网遍布,看样子的确荒废了很久。”

    南宸阳摩挲着那把黄铜钥匙,没有作声。

    汉子咽了口唾沫,继续道:“我们在库房最里头,找到了地图上标记的暗格,暗格的锁,就是这把钥匙开的只是……暗格里也是空的,早就被人搬空了,只在木板的底部,用刀刻了一个字。”

    “什么字?”南宸阳的眼皮抬了抬。

    “等。”

    闻言,南宸阳猛地攥紧了那把钥匙,冰冷的金属硌得他掌心生疼。

    他所有的愤怒不甘筹谋,都被这两个字轻飘飘地挡了回来。

    许绾这个女人,就像一个隔着千山万水钓鱼的渔夫,而他就是那条被鱼饵死死勾住,却又被告知时机未到的鱼。

    他被拿捏得死死的。

    “知道了,下去吧。”他挥了挥手,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货郎如蒙大赦,悄然退下。

    院中只剩下南宸阳一人,他将那把钥匙和地图重新收好,放进怀里。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等那个女人,给他下一步的指示。

    这种彻底的被动,让他感到一种陌生的焦躁,却又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

    他想看看,这个女人究竟要如何搅动这池浑水。

    三日后,慧兰苑。

    这几日,许绾过得异常平静,平静得让伶月心慌。

    她不再装病,也不再唉声叹气,每日除了打理那个小药圃,就是坐在廊下发呆。

    这天下午,她忽然站起身,走到了院门口。

    周莽如一尊铁塔,立在那里,目不斜视。

    “周护卫。”许绾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周莽的视线动了动,落在她身上,但没有说话。

    “我想见见孩子。”

    周莽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许绾没有哭闹,也没有哀求,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我既然已是将|军的笼中鸟,总该让我听听雏鸟的声音,否则鸟儿郁结于心,哪天想不开,死了,将|军千里之外的布置,恐怕也就白费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却用最平淡的口吻说出。

    她这是在试探,试探陆亦琅的底线,也是她第一次,主动向这张天罗地网的主人,提出自己的要求。

    周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个女人的胆色和心智,远超他的预估。

    他沉默了片刻,吐出两个字:“等着。”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似乎是去请示了。

    许绾没有追问,只是回到廊下,继续坐着,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出乎她的意料,当晚,周莽竟真的带来了人。

    两名陌生的乳母,各抱着一个襁褓,安哥儿和宁姐儿被带来了。

    但他们没有进院子,只是站在那扇被修好的院门外。

    周莽拦在门前,神情冷硬。

    “将|军有令,侧妃娘娘可以看,但不能接触。”

    许绾隔着一道门槛,隔着几步的距离,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

    他们睡得很熟,小脸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

    这是陆亦琅的敲打,也是一种施舍。

    他在告诉她,孩子在他手里,他可以让她看,也可以随时让她再也看不到。

    许绾的眼中没有泪,只有一片化不开的温柔。

    她缓缓蹲下身,隔着那段冰冷的距离,轻轻哼唱起来。

    那是一首不成调的歌谣,是她哄他们入睡时,胡乱编的曲子,只有他们母子三人才懂。

    歌声很轻,很柔,在寂静的夜里,像一阵微风拂过。

    可她的眼神,却是一片冰冷的湖面,不起丝毫波澜。

    她明白,想要夺回孩子,靠眼泪和哀求是没用的。

    她必须变得比这张网更坚韧,比下棋的人,更沉得住气。

    又过了一日,松鹤堂。

    陆管家将一叠泛黄的纸张,恭敬地呈到长公主面前。

    “殿下,查到了一些关于许绾父亲的旧事。”

    长公主一把抓过,细细翻看。

    这几日,她被陆亦琅的军令压得喘不过气,所有的怒火都转化成了阴沉的算计。

    “许得福……入府前,竟是记账先生?”长公主的指尖在那个名字上划过。

    “是。”陆管家回道,“他并非普通的家生子下人,识文断字,算得一手好账,老奴还查到,他当年似乎与一位姓张的御史,有过几分交情,那位张御史,后来因为直言顶撞了陛下,被贬斥出京,至今未归。”

    长公主的眼睛瞬间亮了。

    就像在漆黑的迷宫里,终于摸到了一根可以顺着往外爬的线。

    一个记账先生,一个被贬的御史。

    她冷笑一声,之前所有的疑团仿佛都有了答案。

    一个丫鬟,哪来那么大的胆子和心机?原来背后竟有朝臣的影子!

    “外援。”她喃喃自语,眼中迸射出狠毒的光芒,“本宫就说,她一个贱婢,如何敢与我斗!原来是有人在背后给她撑腰!”

    她觉得自己抓住了许绾的命门,立刻将调查的方向,从王府内宅,转向了风云诡谲的朝堂。

    是夜,慧兰苑。

    万籁俱寂,连虫鸣都歇了。

    许绾正靠在窗边,忽然,一个极轻微的破空声响起,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墙外被扔了进来,落在她脚边的泥地上。

    她心中一凛,警惕地看了眼院门方向。

    周莽的亲卫如同石雕,一动不动。

    她俯身捡起那个东西,是一只用干草编的蜻蜓,手工粗糙,带着青草的涩味,是弟弟许恒最喜欢编的小玩意。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拆开蜻蜓的腹部,里面果然藏着一张卷得极细的小纸条。

    展开纸条,上面没有署名,只有四个字,笔锋凌厉,力透纸背。

    “静待花开。”

    是陆亦琅的字迹。

    他竟通过许恒,给她传来了新的指令。

    许绾将纸条攥在手心,那四个字仿佛带着温度,又仿佛是冰冷的锁链。

    陆亦琅有他自己的时间表,一个她完全无法预测的时间表。

    她所有的挣扎,所有的谋划,都必须在他的节奏里进行。

    她抬头望向深沉的夜空,缓缓吐出一口气。

    既然如此,那就在这张网里,做些自己该做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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