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在瞬间变成了灰黄色，仿佛一张腐烂了千年的经文。

    无数扭曲的、像是用烂墨写成的诡异符文，在空中若隐若现。

    一个干瘪、枯瘦，穿着一身破烂僧袍的“神祇”，缓缓地从灰黄色的天空中浮现。

    祂的手中，捧着一本不断滴落着黑色墨汁的“经书”。

    “呵呵……灵调局的余孽，竟敢亵渎‘烂柯上仙’的威名。当诛。”外道鬼神发出的声音，像是无数张砂纸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瓦解人心的力量。

    “烂柯上仙？”我眉头紧锁，这个名号，闻所未闻。

    “小心！”苏清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是‘腐经之神’！它的法则，是‘腐朽’！不要让它的经文沾到你！”

    “晚了。”

    被称为“烂柯上仙”的外道鬼神，漠然地翻开了手中的经书。

    哗啦！

    无数滴黑色的墨汁，从经书中飞出，如同暴雨一般，向我们洒落！

    这些墨汁，并非实体，而是纯粹的“腐朽”法则的具现化！

    “仙厌术·白玉京——云华水幕！”

    我心念一动，白玉京五城之一的云华夫人水神之力被催动。

    一道由至纯至净的先天真水构成的天幕，瞬间在我们头顶展开，将我们护在其中。

    嗤嗤嗤！

    黑色的墨汁滴落在水幕上，发出了令人牙酸的腐蚀声。

    水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得浑浊、衰败！

    “没用的！”

    苏清绝望地喊道：“它的力量，针对的是‘概念’本身！”

    果然，不过短短数息，我的水神天幕，就已经布满了裂痕，摇摇欲坠。

    “有点意思。”我看着天空中的外道鬼神，眼神非但没有惊慌，反而燃起了一丝冰冷的战意：“比之前那些杂鱼，强多了。”

    “归墟九式——血龙噬天！”

    我懒得再做防御，邪王剑冲天而起，发出一声震天龙吟！

    一条由无尽剑气与滔天煞血凝聚而成的狰狞血龙，咆哮着，冲破了即将崩溃的水幕，悍然撞向了漫天的黑色墨雨。

    轰隆！

    霸道绝伦的毁灭剑意，与阴毒的腐朽法则，在半空中发生了激烈的对撞！血龙的鳞甲，在墨雨中不断地腐烂、脱落，但更多的剑气又从内部滋生出来，重新凝聚。

    天空，一半是血色的狂暴，一半是灰黄的死寂。

    “嗯？”烂柯上仙似乎也有些意外，祂没想到，一个凡人，竟然能以纯粹的杀伐之力，正面硬抗祂的法则。

    “腐经之页——葬！”

    祂低喝一声，从破烂的经书中，撕下了一页！

    一页经文，迎风便长，瞬间化作一张遮天蔽日的灰黄色符纸，向着我和苏清，当头压下！

    “张九幽！快走！”苏清突然猛地推了我一把，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它的目标是我！你还有妻儿！不能死在这里！”

    说着，她竟然主动迎向了那张巨大的符纸。

    她手中那柄断刀，燃烧起她最后、也是最灿烂的生命之火！

    “灵调局，苏清！请神……赴死！”

    她的身体，在半空中化作一道微不足道，却又无比决绝的流光，撞向了那张代表着“终结”的经文。

    “不！”我目眦欲裂。

    轰！

    没有想象中的惊天爆炸。

    苏清的身影，连同她燃烧的生命，在接触到那张符纸的瞬间，就如同被橡皮擦掉的铅笔字，无声无息地，被抹除、被“腐朽”成了虚无。

    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天地间，只剩下她最后那句苦涩的传音，在我的脑海中回荡：

    “早晚你会明白的，张九幽……你以为自己拯救了世界，为他们创造了一个可以安稳生活的家园……但你所创造的这个‘完美世界’，根本就是一个囚笼……”

    “你镇压了最大的疯子，却打开了无数恶鬼的牢门。你……才是这个时代的，守墓人啊……”

    她的声音，消散了。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地方，说不出一句话。

    “愚蠢的凡人，为了救同类而牺牲自己，真是可笑。”天空中的烂柯上仙，漠然地宣判着，似乎碾死一只蚂蚁，对祂而言，不值一提。

    祂不含任何感情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现在，轮到你了。”

    我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

    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死寂。

    “你说……可笑？”

    我的声音很轻，却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是的，可笑。”烂柯上仙很有兴趣欣赏我崩溃的表情：“在我等真正的神祇面前，你们凡人的一切情感、一切挣扎，都毫无意义。”

    “是吗？”

    我伸出手，指向了天空中的祂。

    “白玉京，天机楼，开。”

    “锁定，你的过去、现在、未来。”

    嗡！

    一股无形的、至高无上的因果律，瞬间锁定了烂柯上仙。

    祂由法则构成的身体，猛地一滞，第一次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仙厌术——神魔棋！”

    我以天地为棋盘，以万法为棋子，冷漠地开口：

    “我判你，死。”

    轰隆！

    整个世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棋盘。而烂柯上仙骇然发现，自己成了棋盘上的一颗，被无数条看不见的线锁定的棋子。

    他的过去，被一股力量强行斩断，让他无法再从历史的暗流中汲取力量。

    他的未来，被设定了“死亡”的结局。

    他所处的现在，时空开始错乱，法则开始崩溃。

    “这……这是什么力量！言出法随？不！这是因果律。你一个凡人，怎么可能驾驭因果。”烂柯上仙终于发出了惊恐的咆哮。

    “因为你口中的‘凡人’，刚刚被你惹怒了。”

    我一步踏出，身影瞬间出现在他的面前。

    “归墟九式——万劫不复！”

    我没有用剑，而是直接一拳，轰在了他的胸口。

    这一拳，没有蕴含任何能量，打出的，是纯粹的“终结”概念！

    “不！”

    烂柯上仙的身体，如同被投入烈火的画卷，从我拳头接触的地方开始，迅速地、不可逆转地，化为飞灰。

    他所掌握的“腐朽”法则，在更加霸道的“万劫不复”概念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短短一息之间，这个不可一世的外道鬼神，便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被抹除了。

    我收回拳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消散的地方。

    苏清的死，像一根毒刺，深深地扎进了我的心里。

    她的那番话，更是如同一个无法挣脱的魔咒。

    我杀得越多，出现的就越多。

    我平定了一处，混乱又在另一处燃起。

    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接下来的日子，我不再游走，而是开始疯狂地屠戮。

    我不再分辨妖物的善恶，不再追究鬼神的来历。凡是身上带有不属于此世人间气息的，凡是散播混乱与恐惧的，皆在我的诛杀之列！

    我向西，闯入万佛窟。那里的佛陀，早已被西来的“欢喜佛”、“金刚佛”等外道神佛所取代。

    他们以极乐诱人堕落，以欢喜让人沉沦。我开启“魔门关”，化身无上天魔，以魔破魔，将万千佛陀打入无间地狱，将那片极乐佛土，化为修罗血海！

    我向北，踏上冰封的草原。

    那里，有自称“苍天”使者的萨满，召唤风雪与亡魂，欲要让凛冬重新笼罩大地。

    我引瑶姬之火，焚天煮海，融化万里冰原，以“阎王狱”的神通，将百万草原英灵打入轮回，将“苍天”使者，用镇狱神链锁住，吊在烈日之下，暴晒至形神俱灭！

    我向东，深入东海之滨。

    有自称“周天”星官的道人，布下星斗大阵，欲要逆转天机，接引域外星神降临。

    我直接开启“神厌术·万法归寂”，以我之法，禁绝万法。

    任他星光璀璨，任他神通万千，在我面前，皆如泡影，一触即碎。

    最后，我以邪王剑，一剑将那所谓的周天星斗大阵，连同主持阵法的数百道人，一同斩成了尘埃！

    我杀得天昏地暗，杀得血流成河。

    神州大地，在我疯狂的屠戮之下，刚刚冒头的外道鬼神，几乎被我一人，清扫一空。

    我的名字，“张九幽”，成为了所有异类存在耳中，最恐怖的禁忌。

    但我的心，却越来越冷。

    因为我能感觉到，在那些被我杀死的鬼神背后，有更加强大、更加古老、更加深不可测的视线，在冷冷地注视着我。

    我只是在修剪杂草，而杂草的根，深埋于大地之下，甚至……深埋于历史的长河之中。

    杀戮，并不能解决问题。

    我累了。

    在屠尽了东海的所有“周天”余孽之后，我站在海边的悬崖上，看着潮起潮落，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疲惫。

    快过年了。

    我想家了。

    我想清歌了。

    我想念她做的热汤面，想念爷爷旱烟的味道，想念那个即将出世的、我的孩子。

    于是，我收起了所有的杀气，将邪王剑重新用布条包裹起来，背在身后，像一个最普通的旅人，踏上了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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