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我的归途，异常的顺利。

    再也没有不长眼的鬼神，敢来阻拦我的道路。

    人间，似乎真的在一点点地，恢复生机。

    然而，当我距离家乡，只剩下不到千里之遥时，一股强烈的不安，猛地攫住了我的心脏！

    我猛地停下身形，悬浮在半空中。

    “望气楼，开！”

    我的双眼，瞬间化为一片深邃的、能洞悉万物本源的金色。

    视野之中，我看到，在我家乡的方向，一股巨大无比的、充满了“终结”与“吞噬”气息的血红色邪气，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迅速蔓延！

    这股邪气的源头，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体型堪比山岳的恐怖巨兽。

    它所过之处，无论是山川、河流、村庄，还是活生生的人，都被它一口吞下，化作了最纯粹的能量，壮大着它自身。

    而更让我心胆俱裂的是，我看到，有无数的百姓，正在从四面八方，向着这头巨兽的方向，逃亡！

    不，那不是逃亡！

    他们的脸上，没有恐惧，反而带着一种诡异的、狂热的、迎接新年的笑容！

    他们的手中，拿着鞭炮，举着红色的灯笼和对联！

    他们，在用最传统的方式，驱赶着“邪祟”。

    但他们不知道，他们眼前这个东西……

    不是邪祟。

    “年……”

    我的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兽。”

    这，才是真正的、神话传说中的“年兽”！

    它并非普通的妖魔，而是“时间”法则与“终结”法则的具象化。

    它的出现，就代表着“旧岁”的终结。

    它吞噬的，是过去一年里，所有的“存在”！

    鞭炮的响声，红色的光芒，这些充满了“希望”与“新生”寓意的东西，非但不能驱逐它，反而会像飞蛾扑火一般，成为它最美味的养料！

    因为它，就是“终结”本身！新生的希望，是它最痛恨，也最渴望吞噬的东西！

    “不！”

    我发出一声怒吼，再也顾不得隐藏实力，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化作一道撕裂天穹的金色闪电，向着家的方向，疯狂冲去！

    快一点！

    再快一点！

    我的家，我的清歌，我的孩子，都在那里！

    当我终于赶到时，我看到了，让我目眦欲裂的一幕。

    这头山岳般的巨兽，它的形态，像是一头狰狞的狮子，却长着一根尖锐的、如同独角兽般的长角。

    它的身上，覆盖着并非毛发，而是由无数个破碎的时间碎片构成的、不断旋转的血色鳞片。

    它，已经来到了我们村子的上空。

    它的下方，是我的家乡，崇山村。

    无数的村民，正聚集在村口的空地上，燃放着鞭炮，敲锣打鼓，脸上，洋溢着迎接新年的、无知的喜悦。

    爷爷，就站在人群的最前方，他的手中，还拿着一挂长长的鞭炮。

    而在我们家小小的院子里，叶清歌，正扶着已经明显隆起的小腹，一脸担忧地，看着天空中的巨兽，以及人群中的爷爷。

    “吼！”

    年兽张开了它足以吞噬天地的巨口。

    一股无可抗拒的、代表着“终结”的吸力，从它的口中爆发！

    那些象征着“新生”的鞭炮声、锣鼓声、人们的欢笑声，连同红色的灯笼、对联，瞬间化作一道道彩色的光流，被它一口吞下！

    它的气息，变得更加强大，更加暴戾！

    “美味……美味的‘新生’……”一个古老而又疯狂的意识，在天地间回荡。

    吞噬完“新生”的能量后，它巨大的、如同黑洞般的嘴，对准了下方的村庄，对准了那些，依旧茫然而不知所措的村民。

    它要开始，吞噬“旧岁”的实体了！

    “畜生！尔敢！”

    我双目赤红，状若疯魔！

    “归墟九式——血龙灭神！”

    我甚至来不及动用白玉京，直接将全身的力量，凝聚于邪王剑之上，斩出了我至强的一击！

    昂！

    一条由无尽杀戮与毁灭意志构成的、栩栩如生的巨大血色神龙，从我的剑下咆哮而出，带着焚毁一切的怒火，狠狠地撞向了年兽的头颅！

    轰隆隆隆！

    整个天地，都为之失色！

    血龙，与年兽，在半空中，发生了最惨烈的碰撞！

    即便是足以一击斩杀“周天使者”的“血龙灭神”，在撞上年兽的瞬间，也只是让它庞大的身躯，微微晃动了一下。

    血龙的毁灭之力，在接触到年兽身体表面，那由时间碎片构成的鳞片时，便被迅速地“终结”、分解、吞噬！

    “嗯？”年兽古老的意识，第一次，发出了一声惊讶的轻咦。

    它巨大的、如同血色星辰般的眼睛，转向了我。

    “变数……一个……强大的‘变数’……”

    “你身上……没有‘旧岁’的气息……也没有‘新生’的味道……”

    “你……是‘永恒’的……‘归墟’？”

    它认出了我力量的本质。

    但下一刻，它便发出了更加贪婪的咆哮。

    “吞了你！只要吞了你！吾，便能摆脱这岁末年初的轮回！成为真正的、永恒不灭的存在！”

    它放弃了下方的村庄，将所有的目标，都锁定在了我的身上！

    它张开巨口，这一次，一股比之前强大了百倍的、专门针对“存在”本身的吞噬之力，向我笼罩而来！

    在这股力量面前，我感觉，我的白玉京，我的十二仙楼，我的一切，都在被从概念上，一点点地，拉扯，剥离！

    “想吞我？！”

    我感受着下方，叶清歌和爷爷那惊恐的目光，感受着她腹中那个孩子，因为恐惧而剧烈跳动的心脏。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的疯狂，涌上了我的心头。

    “那就看看，我们谁，才是真正的‘归墟’！”

    我高高举起了邪王剑。

    这一次，不只是归墟九式，不只是白玉京。

    我将我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我身为“张九幽”的、身为一个丈夫、一个即将出生的孩子的父亲的、全部的“存在”，都赌了上去！

    “上古厌术·阎王狱！”

    “仙厌术·神魔棋！”

    “魔厌术·魔门关！”

    “佛厌术·掌中佛国！”

    “神厌术·吞星噬命！”

    “还有……”

    我最后看了一眼下方的家。

    “……我的一切！”

    “永劫归墟！”

    轰！

    我整个人，化作了一个漆黑的、深不见底的奇点。

    一个，代表着“终结”的、绝对的“无”。

    我没有去对抗年兽的吞噬之力。

    而是主动地，张开了我的“归墟”，向着这头代表着“岁末”的巨兽，反向吞噬而去！

    这是，终结与终结的对撞！

    是，归墟与归墟的，最终厮杀！

    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的声音，所有的色彩。

    只剩下，吞噬一切的血红，与那归于虚无的漆黑，在进行着最原始、最野蛮的……互相吞噬。

    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瞬间，也许是千万年。

    当光明，重新回到这个世界时。

    天空之上，山岳般的年兽，已经消失不见。

    而我，则浑身是血，身上的骨头，不知道断了多少根，如同流星一般，从高空中，坠落下来。

    我，赢了。

    我以我的“归一”，强行吞噬了代表着“时间终结”的年兽。

    但付出的代价，是我的身体，我的力量，我的白玉京，都遭到了前所未有的、近乎毁灭性的重创。

    十二仙楼，光芒尽碎。

    我的意识，也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在彻底失去知觉前，我仿佛看到，一道身影，向着我坠落的方向，不顾一切地，飞奔而来。

    “九幽！”

    那是清歌的声音。

    真好……

    我，终于……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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