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4.第54章

作品:《太上皇正在研究亲子学

    第五十四章

    从明台寺回了长公主府后, 塔塔就没有再出现过。

    但长公主府的后巷出现了一个贩北胡玩意儿的小贩。

    因为长得是汉人模样,说一口流利的官话,并不像京中百姓们讨厌和恐惧的北胡人, 故而生意还不错。

    他的摊子上有北胡手艺绑的小弓、木箭, 有鸟骨磨的哨子、羊骨马骨做的骰子, 还有北胡人辫发的染色羊毛绳子等等。

    这些都卖不上什么价, 不过的确都是很地道的北胡东西。

    没两天, 赵疆就看到贺拔剌不花那一脑袋乱糟糟的头发被梳通了,还用染色的毛绳编出了许多条辫子。

    到底是人靠衣装。这么一收拾,到将他这一张骨相不错的脸给显露出来了。

    又过两天, 齐瑞玩上了羊骨头做的骰子, 非要拉着赵璟和他赌钱。

    赵疆干脆也上那摊子上溜达了一圈。

    他挑了一把小弓, 一个喝锅茶用的小银杯, 又见还有一串北胡人爱戴的绿甸子额饰, 颜色苍绿,用银子镶着, 颜色匀净,上头一丝铁线也没有。

    “这个好。”小贩一见他目光便知道这是识货的人,“您眼力高。”

    “这碧甸子是北胡最北边的矿山里才产的宝贝,在中原想找都找不到呢。宫里头最受宠的娘娘都拿来镶戒面, 谁能有这一整串如此匀溜的成色”

    赵疆笑了, “宫里都没有的东西,你与羊骨头一起卖”

    小贩只是笑。

    赵疆拿了东西, 给了他一锭金子。

    小贩便推道“您的钱我不敢要。”

    赵疆淡淡道“拿着罢。”

    “你主人往后用钱的地方还多。”

    他是塔塔的人。

    日日在公主府门口,便是塔塔想要照顾府中的贺拔剌不花。而至于有没有顺便监视一下赵疆动向的意思,就不好明说了。

    这串昂贵的绿松石当然不是拿来卖的。只是送给赵疆的一件礼物。

    塔塔虽然常做商贾打扮,但毕竟不是真商人。即便他是使团中身手最好的武士, 上头还有个身份尊贵的贺拔胜岳压着。在贺拔胜岳的眼中,整个铁勒部都是他的所有物,塔塔的小动作一旦被他发现,等待他和贺拔剌不花,乃至铁勒部的,都将是死亡的结局。

    这一串碧甸子,倒是足见铁勒部对贺拔剌不花的看重,以及塔塔的忠心。

    赵疆也不等小贩再说什么,顺手从摊子上拿了只陶埙。

    “这个给你弟弟。”赵疆对大儿子道“这个给你。”

    他将小银杯丢给在床上练青蛙功的赵琰,便将小弓给了赵璟。

    赵璟的眼睛立刻便亮了。

    他现在已学会了骑马,可以不用父亲把着手了。

    镇北王府武勋起家,世代皆为名将,三岁练拳五岁上马,骑射功夫是刻在骨子里头的。

    最近长高了一丢丢的赵璟爱不释手地摸着这把榉木做的小弓,问“爹爹,我能学射箭了吗”

    赵疆弯起唇角。

    果然是他儿子。

    “这弓是熟匠所制,做工不错,弓弦是羊皮糅的,曲力差些,却正合适初学。”赵疆道“先学,用熟了,春猎时我带你去射兔子。”

    小孩的眼睛里都快闪出星星来了。

    “璟儿一定好好学”

    赵疆却严肃道“你年幼力弱,每日只许拉弓二十次。”

    刚刚正打定主意每日拉弓五十次的赵璟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赵疆懒得与他讲道理,“我看着你练。”

    上辈子他似乎没教过赵璟射箭。

    赵璟作为他的长子,身在北境,自然有文武师父为他操心。赵疆登基之后忙于政务,加上旧伤作祟,几乎不再去猎场。

    只有一回赵琰提出来到猎场去过圣寿,他才重又兴起射猎的心思来。

    他那瘸腿的大儿子一点不愿将风头让给老二,竟也上马,在猎场里绕了大半天的功夫。最后马头也不过挂了两只兔子。

    赵疆看着来气,只问,这五岁小儿射来玩的东西,你可尝得趣味

    再看着两只兔子旁边,被他弟弟一箭穿双目的公鹿,场景更显可笑。

    而赵璟居然还借着射猎一事,劝谏他不可竭泽而渔。

    正为兴修水利广征民夫的赵疆笑得就和那深秋的北风一样冷。

    兴修水利,乃是千秋之业,他此时竭泽,为的又是何人渔获

    你倒来做圣人

    赵疆给他气得脑袋疼。

    他阴阳怪气地讽了赵璟两句,直接把当朝太子禁了半个月的足。

    他还得叫太医去治他的腿。

    太医得了赵疆的示意,给赵璟针灸时每刺一针,就要问一句“太子可知错”。

    太子当然有错。

    错在他身为一国储君,竟然为意气之争,置身体于不顾,于君不忠

    错在他父母生身,却为与兄弟斗气,损害自己的腿脚,于父不孝

    赵疆摆明了告诉他答案。

    赵璟被他整治得老实了。

    那头赵琰鲜衣怒马正得意,赵疆干脆赏了他自己的铁胎弓,将那猎获的鹿也留给他叫他带着侍卫们分食,只将鹿角带回寝宫摆着去了。

    猎场里活物多得是,他偏偏猎鹿来。

    他老子问鼎天下,他哥哥稳坐东宫,他逐的哪门子鹿

    他喜欢老二的性格,却不能容许他跳的太高。

    太子在东宫闭门思过,教许多人以为赵疆起了换储的心思。

    这群人不是太蠢就是自诩聪明,赵疆不得不把宅在东宫的赵璟挖出来,在春祭亲耕的时候在他身后扶犁。

    那犁重得很,给赵璟胸口都顶青了。

    赵疆知道他忍着疼他自己胸口也青着,于是带着回了御书房,叫太医给上了药。

    那个时候赵璟很顺从,甚至还疼得叫了几声,让他终于有了几分做父亲的感觉,一时心软,一时兴起,有意无意的,就将那鹿角赐了赵璟。

    这正是活血化瘀的药材。

    只不过这么大的一架鹿角,恐怕能用到赵璟的孙子那辈。

    但赵璟谢恩时的神情,赵疆便知道,他的儿子和他一样,都已经会有意无意地触及到一个事实。

    他是父,也是君。

    他是子,亦是臣。

    后来听说老二气得在府中拿那铁胎弓射草靶,把虎口都崩裂了。至于东宫的太子,赵疆知道他心思重,这鹿角八成不会被看作是父亲的偏爱,而是君皇的敲打。

    两个冤孽晚上都甭想睡踏实觉。

    赵疆心里的气这才平了。

    现如今想来

    似乎是他任性。

    “明日早起一刻钟,我教你开弓。”

    赵疆一边说,一边把小银杯从赵琰的嘴里拔出来。

    赵璟“噗嗤”一笑,赶紧低下头应“是”。

    赵疆面无表情“你弟弟什么都往嘴里塞,你把你的弓看管好。”

    随着这句话,赵琰仿佛听懂了似的抬起头朝赵璟看去,显然对哥哥手中的新奇玩意倍感好奇。如有可能,他很愿意尝尝味道。

    赵璟飞快地背起手,把小弓藏到身后去了。

    “儿子晓得。”

    他悄悄看了眼桌上的额饰,十分懂事地告退了。

    赵疆轻轻击掌。

    消失了好一段时日的影九从房梁上飘下来。

    “璟公子越发亲近你了。”他道。

    赵疆哼笑了一声,“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影九不说话了。

    赵疆玩着手中的碧甸子,“如何去了这么久”

    影九半跪在地,“鹫峰外松内紧,防范十分严密。”

    严密到他这样的高手,也要费尽心思才得以接近。

    赵疆皱了皱眉。

    鹫峰常年与朝廷作对,在他的认识里的确是有几分实力。但归根到底,不过是一伙盘踞险地的匪患,竟能让影九折腾了这么久。

    影九低声道“鹫峰上有几名高手,我与其中一人交手,几乎不相上下。”

    赵疆不由得坐直了身体。

    这一次赵琰的乳牙把那银杯咬得“噌噌”作响,他也没顾及理会。

    赵家的影卫都是真正的童子功夫,专精护卫、暗探、刺杀之职,影九更是从无数明枪暗箭之中洗练出的影卫之首,武功更在赵疆之上。

    之前邓瑾来信,便说派往鹫峰的暗探不是铩羽而归便是石沉大海,赵疆便知鹫峰并不简单,特叫影九跑了这一趟。

    而暗卫首领这“不相上下”的评价,让赵疆骤然意识到,鹫峰远比他所想还要复杂和险恶。

    影九还道“我胜她,不过是因为所经战阵更多。不出五年,她战力将至巅峰,我不及也。”

    “我托您找的,您可找到了”

    赵疆的手指缓缓拂过那串碧甸子。

    影九在赵疆的目光中缓缓道“山中有一院落,有十数名婴孩。”

    赵疆皱眉“十数名”

    “都是约有一岁半的孩子,有男有女。”影九低声道“若如您所忆,小郡主就在鹫峰上,那么掩藏一颗明珠最好的办法”

    “便是将她混入一斛珠子里。”赵疆道。

    影九咬牙道“我再回去,必有办法。”

    他本想去暗查那鹫峰的主人,但却误打误撞地摸到了山谷中的院落,未及仔细观察,便被对方的影卫发觉。

    影九道“那院落便是由那影卫护持的。在院中放火,只看她救谁便知。”

    若真有赵疆血脉在其中,及至生死关头,必是被看护得最紧的一个。

    虽不知鹫峰所图为何,但绝不会让手上的筹码抑或人质就此损伤废用。

    赵疆摇头道“不行。”

    影九看着这个一贯喜好痛饮狂歌的家伙流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谨小慎微的神情来。

    “小孩的肺子嫩,放火有烟气,熏着不好。”

    他不敢用这样的手段,只怕有个万一。

    远隔千里,却仿佛手捧玉瓶,唯恐毁损。

    他将那串碧甸子放回盒子里,突然笑了笑。

    “她还小呢。”

    他的脑海里总盘旋着那个十四五岁的,在城头浴血奋战,满面污渍却眼亮如星的女孩子。

    瞧见漂亮的玩意儿,就想着她或许喜欢。

    他正自出神,下一刻便被身旁的鬼哭狼嚎唤了回来。

    赵琰啃银杯啃得硌了牙。

    赵疆面无表情地掰开小崽子的嘴,果见银杯上居然被他嗑出个牙印来。而赵琰的乳牙上也出现了一个明晃晃的缺口。

    小崽子哭得惊天动地,口水全蹭在赵疆虎口上不说,还泄愤一般地狠狠叼住赵疆的手指咬起来。

    赵疆一指头把他戳得滚到一边。

    赵琰话还说不清楚,却已显露出牛心左性来,一骨碌爬起来又朝赵疆的手扑去。

    口中哭叫道“吃,爹爹,吃吃”

    赵疆正心情不愉,盯着他看。

    这只知吃睡的崽子,是如何长成当初那副戾气乖张的模样的

    想来想去,应是当初吃得苦头不够。

    经一蹶者长一智。他哥蹶得太多成了个小心眼儿的跛子,他是蹶的太少以为全天下都欠他的傻子。

    一念及此,赵疆的脸上便露出冷笑来。

    他也不再拿着那银杯,反而将它往赵琰面前一丢,让他不长记性地又扑上去啃。

    啃啃银杯磨牙,应不至于折腾死了,顶多是乳齿难看些罢了。影九选择默默消失,心里头有句话没往出说。

    以赵二爷这养孩子的狗脾气

    小郡主暂时留在外头或许还是好的,这样总不至于将来变成个豁牙姑娘。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