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爷子

    “李兄,打得好！”

    这句叫好声把处于嘈杂中心的人和围观的食客和过路人都吸引了过来，谢修悯并不在意众人的目光，而是让温墨亭从海川楼后门进去找于轻衣和程君才,自己走上前去,站在了李绪对面：“李老爷，久仰久仰。”

    “你是何人？”李绪早就不记得这么个人,就连李天昶也对他没什么印象,只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李天驰对眼前两个人没有什么好脸色,对谢修悯道：“这件事不用谢兄你插手。”

    “你不是说了海川楼的老板也有我一位吗？”谢修悯嗤笑一声,示意他看看周围全都停下动作看着这边热闹的人们，“他们在这里影响了我做生意，这件事我难不成还管不着？”

    李天驰也笑了起来：“说得也是。”他转头面向李天昶：“趁着我还叫你一声大哥，你要么把我今天的损失全都包下来？这样做我顶多让你站在门口把话说完再赶你走。”

    李绪斥道：“我是这样教你的吗？从小我告诉你多少次,兄友弟恭……”

    “他已经不是你李家人了,如何还要听你这些教导？”谢修悯收起了脸上笑容,他本以为处理好了谢樊那边的事,就不用再管这些麻烦事了,他这一路上还抽空想了要在哪里找人买座山头，用来种花椒，顺便还得把双溪村已经小有成效的辣椒田也挪过去，好彻底断了和双溪村的联系……没想到回来之后竟然还有这么些混蛋人混蛋事在等着他。

    “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给天驰乱出主意,挑拨离间,教唆他的家伙。”李天昶想起来当时李天驰在李府门前和李绪吵架时，这个男人就站在不远处,事后李天驰还是和他一起离开的，“都是因为你,让我们李家不得安生！”

    “我？”谢修悯没想到李天驰这个大哥这么会甩锅，登时也来了些怒气，“你倒是有脸说出这些话，当时……”

    “谢兄，别说了。”

    李天驰打断了他的话，还想着给李绪留点儿面子，不至于已经形同陌路的两父子将来不经意间见了面更加尴尬，却没想到李天昶还不打算就此罢休。

    “天驰，只要你肯回头，爹不会怪你的。”李天昶放下了捂着脸的手，谢修悯看清楚他脸上的手掌印时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海川楼二楼，白九临时住着的房间门紧紧关着。

    李天昶脸上的手印，不是李天驰打的。

    看那手掌大小，恐怕是白九动的手。

    这李天昶做了什么居然能让白九一个双儿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他大打出手？

    李天驰察觉到谢修悯的视线，低声道：“不是我打的，我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被打了。”

    “是白九。”谢修悯示意他看李天昶脸上的青紫，“恐怕白九那时候差点死掉和今日这事儿也脱不开关系。”

    李天驰一愣，像是想起什么，忽然冲上去对着李天昶完好的另一边脸上来了一拳，后者被他扑上来的动作惊得倒在了地上，他平日并不习武，顿时被弟弟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李绪吓了一跳，高声喊着让李天驰住手，可李天驰哪里还听得进去他的话，还是谢修悯在他把人打晕过去之前拎着他的领子将他带离：“够了，再打要出事了。”

    “不！谢兄你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李天驰甩开了他的束缚，指着还没爬起来的李天昶，在李绪的瞪视下也放下了心中最后一层脸面，脸面哪里比得上白九重要！

    他站上了海川楼最高的一层台阶，指着兄长的手指不住颤..抖：“李天昶你……你简直不是人！”

    谢修悯：“……”

    看把李天驰都气成什么样了，居然连一句像样点儿的骂人的话都说不出来。

    李绪正要让他不要丢李家的脸，就听自己的小儿子语出惊人：“从我把白九带回家，你看他的眼神就不对劲，他也和我说了几次，我那时候还当你是个好兄长，就没放在心上！”

    周围的人都抽了一口气，看向李天昶时眼中就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朋友妻还不可欺呢，李天昶这个看着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的家伙，居然觊觎亲弟弟的夫郎？！

    李天昶被围观人的目光看得几乎擡不起头，李绪也没想到今天不过是要将李天驰带回李家，居然会闹成这个样子。

    本想让大儿子说清楚李天驰的话不过是胡说八道，却在看清楚李天昶脸上的惨败后，彻底愣住：“天昶你不会真的……”

    “没想到吧？”李天驰放下了手，几乎气得忘记了平日里的风度，一想到白九软软的性子也会被逼得动手打人，指不定受了天大的委屈，李天驰就忍不住了，上前去两把将李天昶踹倒又要打，却在这时听见李绪低声吼道：“够了！你还要多丢人！”

    李天驰怔住，起身看向李绪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我从来就没搞明白过，同为一母所出，你为何偏爱大哥，从来没正眼看过我，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将我生下来？”

    李绪没有说话，可他扶起几乎站不稳的李天昶的举动彻底打破了李天驰心中对于他这个做父亲的最后一丝幻想。

    李绪在意的从来都只是李家的面子。

    面子，面子，从来都是面子！

    谢修悯按住李天驰的肩膀：“别冲..动，将来有得是机会。”

    “机会？”李天驰收起脸上怒容，看着李家父子沉默离开的马车，“我再也不要看见李家任何一个人。”

    “我若是你，就森晚整理会一步一步将李家吞噬殆尽。”谢修悯道，“将来一定要成为踩在他们头顶的那个人。”

    “……不，我要他更惨。”李天驰轻声道，他转身朝楼上走去，“替我看一下生意吧，我去看看小九儿。”

    “各位，今日多有打扰，让你们看了笑话。”温墨亭的声音忽然响起，他不知何时让人做了一锅酸梅汁出来，“海川楼的新小饮，今日每桌都有一盅，我请各位尝鲜！”

    跑腿的少年利落地为每一桌送上新鲜爽口的酸梅汁，之前因为有人闹事有些不高兴的客人们也收起了不愉快。

    “温老板大气！”

    “还要祝温老板生意日进斗金啊！”

    谢修悯拉着刚忙活完的温墨亭来到一边的阴凉地，用袖子给他擦擦汗：“你一回来就去厨房了？”

    温墨亭点点头，笑道：“今天生意好，可不能折了大家的好心情才是。”

    “你真好。”谢修悯抱着他晃晃，怕他热又很快松开，温墨亭却主动抱住了他的腰：“你之前问我的，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了。”

    谢修悯已经快忘了这回事：“嗯？”

    温墨亭踮起脚尖主动含..住他的唇，却不深入，只是舔舔。

    “这是做什么？”谢修悯被他小猫挠痒痒似的动作弄得有些茫然。

    “给我的所有物打上记号啊。”温墨亭笑着松开他，朝着后厨跑去：“我去给你盛一碗！”

    “跑慢点！”谢修悯看着他差点被台阶绊倒，赶紧提醒一句，却在这时身后有人叫他，是程君才。

    “谢兄，有个人你得过来见一下。”程君才示意他跟自己走，他带着人上了楼直奔楼顶。

    海川楼的楼顶被异想天开的谢修悯打造成了一个小平台，还没有想好这里要用来做什么，就先放着了。

    而此时，一个老者正颤巍巍地拄着拐杖等待他的到来：“你就是谢修悯？”

    “……金老先生。”谢修悯听于轻衣和温墨亭闲聊时说起过，金老爷子年轻时曾差点进过翰林院，镇上的人也说他是个怀才不遇的，见了面都叫一句老先生。

    “看来是轻衣这小姑娘和你们说起过我了啊。”金老爷子勾勾嘴角，又很快放了下来。

    谢修悯沉默地走上前，将自己做的两个小板凳拉出来递给他一个：“老先生坐下说话吧。”

    “倒是童心未泯。”金老爷子看着卖相可爱的小凳子，这下真心笑了一下，接过凳子坐了下来，“老头子我今天来，不是像楼下那两位来找麻烦的，我只想来向谢公子道个歉。”

    谢修悯只觉得莫名其妙，他擡头看了一眼程君才，后者耸耸肩膀，心想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他本来以为金老爷子是来找于轻衣的，正想找个借口回绝，就听他一开口说要找谢修悯。

    “我那不争气的儿子，给你添了不少麻烦。”金老爷子道，“如今他死了，我还得替他收拾烂摊子……只是他惹出来的祸端，不该让金府上下十几口人为他买账。”

    谢修悯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该过去的都过去了？还是该说一声节哀？

    这些话于轻衣来说合适，谢修悯却只觉得眼前这个老人此时只剩下了后悔。

    “都说慈母多败儿，我却没想到这句话会给金家带来这样的麻烦。”金老爷子叹了口气，起身离开前对程君才道：“替我向轻衣说声抱歉吧，老头子我怕是要回老家去了。”

    程君才犹豫再三，还是道：“轻衣有身子了。”

    金老爷子愣了愣，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最后带着一脸老泪一步一步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他不想查清楚吗？”程君才从楼上望下去，看着那辆马车朝着来时的路缓缓驶离这个小镇。

    “善恶终有报，他不查，该死的人也不会枉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