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六章
作品:《不知良缘》 第九十六章
第九十六章
远离军营后,余下的路再没遇到什么危险。
姚芙绵被肃炼带着日夜兼程,即便歇息也只是短暂地喘上半口气,赶路的马都累坏了三匹。
抵达扬州时耗费的时日是从前的一半,快到令姚芙绵惊叹。
连日的赶路让她身子极为不适,下去马车时候她恍惚自己还在颠簸,步伐踉踉跄跄,被肃炼及时抓住手臂稳住。
今日恰是元正,阖家团圆的喜庆日子。
喜悦让姚芙绵顾不得那些不适,她欢喜地跑入府,去找姚渊。
姚渊正被侍者扶起来喝药,见到姚芙绵,惊愕不已。
“芙儿?”
姚芙绵一路跑进来,侍者尚未来得及通禀。
她扶着门框,气还未喘匀。
“阿父,我、我回来了。”
姚芙绵缓过来后,接替侍者给姚渊喂药,只说自己是回扬州陪他过元正,不提自己遇到过的那些危险。
姚渊并未起疑,心中自然也是高兴的,片刻后才想起。
“岐致呢?他怎的不陪你一同回来?”
姚芙绵捏着汤匙的手一顿,默了默,才说道:“我与宋世子的婚事出了些差池,我与他……并未成婚。”
姚渊问及缘由,姚芙绵不知怎的不愿供出江砚,只道是后来晋阳有乱,宋岐致前去平反,再之后又有平南王起兵,故婚事迟迟未成。
姚渊无奈长长叹息一声。
大晋才安定没多久,又起接连不断的战事。
姚渊问了姚芙绵近况,除却那些会令姚渊担忧的,姚芙绵俱一一回答。
直至姚渊困乏躺下,她才离去。
府中有江砚留下的许多侍卫,卫国公府的聘礼被封存起,只等有朝一日退回卫国公府。
姚芙绵这才知江砚当初留下这些侍卫的真正目的。
原来他早从那时开始算计她了。
她问肃炼:“表哥可与你说了何时能回来?”
“不曾。”
姚芙绵垂下眼。
她突然很想见到江砚。
*
战争持续了月余,北方各地遭到波及,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平南王一面迎击朝廷,一面又继续去游说周边蛮夷,以壮大自己势力,兵分几路朝洛阳进攻。
得知大晋内乱,从前进犯的胡人又起了心思,再度对西北边境发起骚乱。
朝廷不得不分出心神去平乱。
而其他对抗平南王的世族又在这时起了内斗。
一些世族只是为了不被人诟病才来凑数,又或是担心平南王胜利后威胁自己的荣华富贵,而在征战中他们多是为自己着想,并不是为了朝廷,更不是为了百姓。
大敌当前,他们却只顾自己的利益,使得几次有关讨伐平南王的商议都不欢而散。对于那些有心想要消灭敌军的,更是因此受到阻碍。
人心分散,加之平南王又有蛮夷的助力,朝廷的兵马一时落于下风,只好暂退。
因着江砚在平南王阵营的缘故,一些人将战败因故推到江砚身上,直言江砚从前为朝廷效命,熟悉朝廷兵马打斗的方式,将其告知了平南王。
同时不少人笃定平南王是有江砚在其中出谋划策,才势如破竹,否则他们如何会败。
圣上听闻平南王直朝洛阳逼近后,吓得病倒,朝堂诸事暂且由太子处理。
若圣上就此一病不起,又无遗诏,太子便会名正言顺即位皇位。
三皇子无法再等下去,到圣上面前请命,让他出兵支援,取平南王项上人头。
又说道,若是他能胜,想要圣上答应他一个条件。
平南王都快打到洛阳来,圣上顾不得其他,连连应了。
三皇子离开前,意味深长地看了太子一眼。
*
扬州受到战乱的波及较轻,除却市集上的物品比从前贵许多外,旁的倒是没什么影响。三四日后,初初回来的那些惆怅被姚芙绵抛到脑后,只专心享受当下的安宁。
关于北方战乱的情况也会传到扬州,听闻后来连三皇子都带兵出征。
令众人惊诧的是,在宫中养尊处优的三皇子,上疆场的次数屈指可数,可一对上平南王,竟无一败绩,短短几日便将平南王打得退出十余里地。
一时间都传三皇子骁勇善战,用兵如神,比之江砚更甚,欢呼声响彻北地。
平南王安分了一阵,养兵蓄力。
再如何愚钝,平南王也该反应过来,军中有三皇子的内应,提前将作战情况告知了三皇子。
平南王心中有猜疑的人选,但与三皇子几回交战下来,损失惨重,余下的将领更该好好利用。
更重要的是,若是能将那人引出来,再将三皇子反杀,岂不一举多得。
三皇子不给平南王喘气的机会,乘胜追击,可这之后并不像之前那般顺利,仿若他的运气用尽,再占不到好处。
当李骞察觉不对劲时,想要告知三皇子,已经晚了。
在一次追击中,眼瞧着胜利在望,三皇子不顾将领劝阻,执意追上去,不料落入敌军陷阱,他用尽全力挣脱,虽最终保下一条命,却被射穿一只眼睛。
众人见三皇子颓靡,而其他有名的将军要么往西北平乱,要么在守旁的关要,一时乱了心神。
而就在这时,平南王的军营突然起了内斗,敌营有人集结了营中的部分兵马,直接摧毁营地,又与一支不知从何来的兵马联手,打得平南王毫无防备,军心也跟着溃散,不得已停止对朝廷的进攻,退居三十里地外。
很快,众人便得知了那支兵马归太子殿下所有,而在平南王军营中起乱的人,正是前不久降城叛敌的江氏大公子——江砚。
霎时天下轰动,世人纷纷议论江砚这样做的目的。
有人猜测当初江砚归顺平南王麾下另有隐情,实为忍辱负重潜伏敌营,伺机而动。
也有人认为是江砚迷途知返,见平南王被三皇子重创,担心朝廷打败平南王后拿他问罪,想要将功赎过。
无论何种缘由,对大晋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原本踟蹰不前的世族见平南王受挫,士气高涨,也不顾之前彼此间的嫌隙,在取平南王首级这件事上极为团结。
平南王被江砚戏弄了这样久,几近气急败坏,他原本已经揪出是李骞给三皇子报信,不料江砚也一直暗中给他使绊子。
那夜军营被摧毁,姚芙绵被人劫走,他早该猜忌到江砚身上才是,是大敌当前让他乱了心神。
江砚打得平南王措手不及,平南王损失惨重,又被晋军追杀,不得已退回幽州附近。
军中不少将领被江砚暗中收为己用,又遭几次围杀,平南王手下的士兵已不足万人。
如此大好时机,晋军以为江砚会与他们汇合,再一同对付平南王,谁知江砚我行我素,只带走太子的那支兵马,径直追击平南王。
*
平南王的造反到此几乎已算落败,被捉拿是迟早的事,不足为惧。至于西北边境的胡人,有江巍镇守,成不了气候。
也是在这时,太尉之子李骞拎着平南王麾下两员大将的首级,向朝廷请罪,解释自己之前并非甘愿归顺平南王,是守城之人归降,他为自保迫于无奈,后来虽身在敌营,心中却是向着大晋,又在三皇子攻打平南王时为其通风报信。
三皇子证实李骞所言非虚,还有二人之前的信件可做物证。
李骞伤痕累累,想必从平南王的军营逃出来极为不易,还斩首了两员大将献给朝廷。
众人认为李骞行为情有可原,不少人为其求情,圣上暂且免了李骞的罪责。
至于另一人,待剿灭平南王后再论。
*
平南王走投无路,知身后不少追兵,此刻退缩也是死路一条,躲入峡谷,打算与追兵同归于尽。
朝廷的人马赶到时,峡谷的打斗已经结束,地面躺着许多士兵的尸首。他们仔细寻了一圈,既无平南王的,也无江砚的。
就在众人纳闷之时,山石后走出来一人,而在他身后,平南王被五花大绑,两名士兵押着他走出来。
至此,平南王的造反彻底失败。
领头的将军见状,正要上去询问江砚,而江砚二话不说,将平南王交予他,留下一句“我还有要事”便匆匆离开了。
将军以为是还有平南王的余孽藏身于此,警惕地搜寻大半日,连躲在地里冬眠的蛇都挖出来,后来才知江砚口中的“要事”是去扬州。
*
姚芙绵在扬州过了一段十分惬意的日子,这是从前不曾有过的。她甚至认真地想了下,若是江砚来接她回去洛阳,她是否还要跟他回去。
她陪姚渊过了元日,又在元宵那夜出去游玩,即便街市不比从前热闹,也算这段时日来最为放松的一次玩乐。
可欢快之后,又总是有一股似有若无的寂寥萦绕心头,愁闷到呼吸不畅。
郑源在她不在时帮忙照顾姚渊,姚芙绵回来后登门道谢了两回,两家从前便有所往来,这之后往来更加密切。
而在姚芙绵与郑源有所接触时,肃炼更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后,不知是否怕郑源对她不利。
不久后从洛阳传来平南王伏诛的消息,那些余党也被尽数清剿。
至于要如何处置当初幽州降城的主要将领,姚芙绵并未听到任何风声。
到了二月,不再是天寒地冻,草芽也开始冒头。
肃炼送姚芙绵回来扬州之后一直跟着她,姚芙绵却无什么需要他做的,不过她清楚即便她让肃炼回去,肃炼也不会听她的,遂作罢。
肃炼一直与外界有书信往来,这日,姚芙绵见他看完书信后罕见地露出丝丝笑意,姚芙绵不禁好奇。
“信中写的什么?”
肃炼却不肯告知她,只说道:“娘子乐不思蜀,可有打算何时回去洛阳见主公?”
姚芙绵避而不答。
直到两日后,姚芙绵才明白肃炼那日的笑是何意。
彼时她正与郑源在院子里的柳树下一边饮茶,一边说着幼时的趣事。
姚芙绵清脆的笑声随风传得很远。
直到家仆来禀,有人想见她。
姚芙绵尚未回过神,而那人已经走进来。
“芙娘。”
江砚面上带着温浅笑意,在目光略过郑源后又淡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