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五章

作品:《不知良缘

    第九十五章

    第九十五章

    姚芙绵还想听更多,但那两名谈论的士兵已经走远。

    宋岐致……

    她怎的忘了,既然集结了各世家子弟,宋岐致自然也会在其中。

    不想竟这般凑巧,应战江砚的人会是宋岐致。

    姚芙绵心底生出些愁闷。

    以他们二人从前的关系,会向对方下死手吗?

    也不知此次交手可有人受伤。

    姚芙绵忧心忡忡地回去等江砚。

    江砚从平南王那处离开之后,又先去清洗换了一身衣袍才来见姚芙绵。

    此时已临近午时。

    姚芙绵见到他,立刻迎上去,目光上下仔细打量,见江砚模样不似有伤,才悄悄松了口气。

    未等江砚开口,她先问道:“你见到了宋岐致?”

    江砚原本和沐的笑意在听见那名姓后消失。

    “为何问及他?”

    “我听将士们提到迎战你的人是他。”姚芙绵一心想要江砚与宋岐致重修旧好,笃定江砚日后能够洗刷冤屈,因此不希望他与宋岐致有冲突,“你们可打起来了?他可有受伤?”

    江砚既无事,便是宋岐致未伤到他,既如此,宋岐致最好也能全身而退,免得二人关系再恶化。

    “听闻宋世子如今在朝中扶摇直上,又是御史……待战事平息后,我们将实情告知宋世子,他定会相信我们是无辜的……”

    以宋岐致的为人,若知晓了江砚是被李骞胁迫,也是为了幽州百姓免再挨饿受冻,定会慷慨大义地帮助江砚洗刷冤屈。如此一来,二人不但能和好,江砚降城的内情也会昭告天下,那些冤枉他的人也会重新敬仰他……

    思及此,姚芙绵心情逐渐明朗,语气也变得轻快许多,自言自语地盘算起往后,浑然未觉江砚的脸色已变得极为难看,像覆了层霜。

    “若你们下回再交手——”

    “不会有下回。”江砚打断,漠然道,“我杀了宋岐致。”

    姚芙绵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想说的话也忘了个干净。

    杀?

    好半天,她才讷讷道:“你…你说什么?”

    江砚脸色淡淡,目光寒凉。

    “你不必再想有关宋岐致的事,我已经杀了他。”

    是这段时日两人的生死相依让江砚误以为,姚芙绵已经彻底将心放在他身上。

    他甚至为此庆幸过。

    然而一旦宋岐致出现,姚芙绵依旧会分出心神去给他。

    他早该杀掉宋岐致。

    这回姚芙绵听清楚了,她身形晃了晃,勉强站稳,狠狠拍开江砚要来扶她的手,语气颤抖:“你、你为何要杀他……”

    杀了宋岐致,无论江砚是否清白,回洛阳之后也少不得受人诟病,江氏与卫国公府也算是彻底结仇了。

    往后江砚在洛阳还要如何自处?

    他难道还要背负一个弑亲杀友的罪名吗?

    “你怎么能杀了他!”

    “我不能杀他?”江砚指尖收拢,若无其事收回手负到身后,问道,“芙娘,在你心中,你更想去到宋岐致身边,对不对?”

    江砚阴郁的目光紧紧盯着她,像一头面临危险的猛兽,仿若她只要一点头,他便会立刻冲上去将她咬碎。

    姚芙绵是被他强行带来幽州,之后种种都非她所愿,因她无法独自逃离,又为了活下去,才不得不仰赖他。

    这阵子她对他说的那些好听的话,大概又是她一贯哄人的伎俩。

    而他依旧无法辨认虚实,重蹈覆辙地着了她的道。

    “宋岐致平步青云,前途无量。”江砚语气冷冷,平静的表象下忍耐着盛大的怒火,“你是不是后悔当初放弃与他的婚事,想要与他旧情复燃?”

    “如今见我深陷泥淖,而宋岐致风光无限,你便想要摆脱我。芙娘,你休想——”

    江砚的声音戛然而止,脸微微偏向一侧,齐整地被束着的长发也因那一巴掌而有几缕不安分地垂落。

    他怒气未消,擡眼看去,却愣住。

    他看见姚芙绵气得浑身发抖,眼眶鼻尖发红,委屈地咬着唇瓣,胸脯起伏不定。

    她的手还在半空,掌心因太过用力而微微发红。

    江砚撇开眼,薄唇抿得平直,一言不发。

    “要不是为了你,我操心这些做什么……”姚芙绵嗓音哽咽又闷涩,不知江砚为何会曲解她的意思。

    “宋岐致曾与你交好,我们如实告知他,他看在以往情分上说不准能帮衬一二,何况他还是御史,掌管刑罚……”

    “我不过是、不过是想要他帮你雪洗冤屈,难不成你想背着降城叛敌的罪名一辈子?走到哪都遭人耻笑?”眼泪模糊了视线,姚芙绵彻底看不清,“我也想你做回从前高不可攀的江怀云,让那些趁机落井下石的人都瞧瞧,你才不是什么反贼。我不想让你回洛阳后遭人冷眼,被人在背后谩骂……”

    江砚怔怔听着,眸光微动。

    姚芙绵泣不成声,眼泪糊了一脸,说到最后近乎嚎啕大哭。

    半晌,江砚步伐艰涩地走过去,擡手小心抹去她的泪水,干哑无措道:“是我错了……你莫哭了……”

    姚芙绵哭得更大声,一边含糊地继续控诉。

    “当然都是你的错,你害我回不去扬州,害我跟着你颠沛流离,害我在营中不得自由,还害我整日担惊受怕,还害我……要为你将来回洛阳后的事烦恼……”

    江砚将她抱在怀里,下颌蹭着她的头顶,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安抚。

    “芙娘,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江砚柔声问。

    姚芙绵从他怀里擡起头,红着眼瞪他:“假的,你死了也与我没什么干系。”

    江砚忍不住低声笑起来。

    “你舍不得。”

    他又似呢喃一般自言自语地重复。

    “你舍不得我。”

    姚芙绵已无力气再跟他计较。

    待姚芙绵缓过来后,江砚命人打来热水,用帕子浸湿又拧干,给她擦去脸上泪痕。

    之后,江砚又托起她手背,给她揉方才打他的那只手的掌心,轻声问:“还疼吗?”

    想到自己方才的模样着实有些丢人,姚芙绵不愿回想,也不肯理他。

    江砚不在意,给她吹了吹,片刻后又说道:“宋岐致没死。”

    姚芙绵整颗心像被人抛起又接住,起起落落,不得安宁。

    她忍无可忍:“你究竟哪句话是真的?”

    “宋岐致无事。”江砚道,“我与他交战三回合后便各自退回阵营了。”

    二人不曾切磋过,但各自都跟着自己父亲数次出兵征战,对打仗一事并非一窍不通,不至于轻易落入对方手中。

    想了想,江砚又道:“不过我也无需他的帮助。”

    知晓了宋岐致无事,姚芙绵大大松了口气。

    如此一来江氏不会与卫国公府结仇,江砚也不至于陷入众矢之的,被两族人记恨。

    “那你方才骗我作甚?”

    是故意要惹她生气的不成?

    姚芙绵隐隐有要动怒的迹象。

    江砚转而说起别的:“芙娘,你想离开此地吗?”

    “你有法子?”姚芙绵惊讶,不再追责。

    她当然想要离开。这地方她一刻都不想多待。

    只是江砚既然有方法送她离开,怎的不早些说出来?

    “两日后会有朝廷的兵马来袭,你安心待在此处,会有人带你离开。”

    江砚本想多留她一阵,不过方才姚芙绵说了,她不喜待在此处,那便早些送她离开。

    姚芙绵问:“那你呢?你随我一起走吗?”

    江砚亲了亲她的嘴角,说道:“有些事还未处理干净,待事情解决后,我会去找你。”

    江砚既如此说,便是有十足的把握。何况姚芙绵留在此处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离开也免得拖累江砚。

    “好。”

    *

    朝廷人马来势凶猛,平南王不想坐以待毙,又集结了兵马及麾下大将,整装齐发,地往上党郡去,打算与朝廷决一死战。

    军营中所有将领都出动,包括江砚与李骞。只留下一些侍卫看守营地,余下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人。

    姚芙绵记着江砚的话,这两日都待在他的营帐中,她忐忑又不安地等待,还好江砚留了肃炼下来,见到肃炼那张常年面无表情的脸,她也能跟着镇定一些。

    到了夜里,姚芙绵起初还警惕地关注外面动向,后来实在困乏,忍不住打起瞌睡。

    直到一阵慌乱的嘈杂声将她吵醒。

    肃炼快步走过来,不由分说拉起她手。

    “娘子速速随我离开。”

    姚芙绵尚未搞清楚状况,人已经被肃炼带着走出营帐。

    白日还一片祥和的军营,此刻随处都是打斗声,火光冲天,残骸尸身遍地。

    姚芙绵看得忍不住干呕。

    她被肃炼带着,期间遇到平南王的手下见她要逃跑,提刀追上来,还未靠近便被肃炼一刀砍断气。

    除了平南王的人,李骞也暗中派人盯着姚芙绵,即便他不在营地,那些手下也得了命令,对姚芙绵紧追不舍。

    被人追杀还是头一回,姚芙绵跑得手脚发软,欲哭无泪。

    “我与他们无冤无仇,他们为何不能放过我。”

    肃炼又砍掉一人头颅,被鲜血溅到面庞,他随意抹了一把脸,解释道:“多半冲着主公来的。”

    姚芙绵对江砚而言至关重要,李骞早已将她与江砚看做一体,对二人都不想放过。

    姚芙绵在心底又默默地埋怨了江砚一句。

    一直到肃炼将她送上马车,那些追杀的人才被远远抛在后头,兵刃与火光也离她远去。

    姚芙绵早已累得精疲力尽,跌坐在车厢,许久才平缓呼吸,问肃炼:“我们要去何处?”

    “属下送娘子回扬州。”

    姚芙绵眼睫眨动。

    扬州……

    她终于可以回去扬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