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八章

作品:《不知良缘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所有事情已经准备妥当,即便是当下立刻出发,也无任何不妥。

    郑源怔然:“今日?这会否有些匆忙……”

    姚芙绵温声地解释:“行囊早早地都已准备好,前两日是顾及周璞的报复才迟迟未动身,眼下已经没了顾虑。”

    姚芙绵与周璞的恩怨郑源清楚,从前郑源也帮过几次姚芙绵逃开周璞的觊觎,如今周璞入狱,也算罪有应得。

    “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我阿父,不过好在有郑郎替我照看。”姚芙绵浅笑着,璀璨明亮的眸子紧盯着郑源。

    郑源被她看得面上一热,下意识地躲避她的视线,不敢被她发现自己的异样。

    “这、不过举手之劳,你我之间何需如此客气。”郑源目不敢直视,慌乱片刻后才复擡起眼,郑重道:“芙娘放心,姚叔父我必然会替你照料好。”

    “有劳郑郎。”姚芙绵目露感激,“芙绵定会牢记郑郎的恩情,往后郑郎有何需要帮助的地方,芙绵义不容辞。”

    郑源无奈地笑道:“都说了你我之间无需这般客气。”

    得了郑源的允诺,姚芙绵彻底放下心,又与他叙谈几句,便去姚渊的屋子里找他。

    姚芙绵这几日一直同姚渊透露她即将启程去洛阳的事,是以在姚芙绵告知他今日便要出发时,姚渊也不算太惊讶。

    他点点头,叮嘱了几句让她路上当心的话。

    姚渊此刻意识还算清醒,想起江砚,问道:“怀云呢?他可会与你一道前去?”

    姚芙绵面色如常:“表哥宣城的事还未完全解决,尚不能离开。”

    清楚阿父担心自己的安危,姚芙绵宽慰道:“此行卫国公府与江府的侍卫都会护送我回去,阿父不必为我担忧。”

    姚渊听得此,虽有些惋惜,但也不能说什么不好。

    江砚确实是个靠得住的孩子。

    天气暖和,姚渊开口不像之前姚芙绵第一回去洛阳时那般费劲,他不放心地嘱咐:“江家主曾答应过为父,他的嫡子会护我儿一世无虞。即便你嫁给岐致,往后若是遇到麻烦,亦可去找怀云。可明白了?”

    姚渊与江巍年轻时同在战场上,彼时江巍不慎中了一箭,是姚渊替他挡下敌军的一击,救他一命。

    战胜后,两人便决定为自己的孩子定下婚约,虽中途与姚芙绵的婚约替换成宋岐致,但江巍仍是感念姚渊的恩情,顺势在婚书上许诺让江砚护姚芙绵一世。

    姚芙绵抿了抿唇,迟疑后决定对姚渊隐瞒她与江砚之间的纠葛。

    她已经决定自此与江砚一刀两断,往后无论遇到什么险阻,若是宋岐致无法替她扛下,姚芙绵便只能选择自己面对,绝无可能去寻江砚相助。

    “我知了,阿父。”为了让父亲放心地养病,姚芙绵只能顺着他意,表面温顺地应下。

    姚渊又再叮嘱几句,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姚芙绵的手背,为人父的关切与担忧都在这一举动里。

    他有预感,姚芙绵此行一走,父女两人再次相见恐怕便要天人永隔。

    姚芙绵同样舍不得父亲,但想到自己成完婚便会回来,伤感便被冲淡许多。

    她扬起唇角笑:“阿父不必太过念想我,待我此行去到洛阳与宋郎成完婚,我便带他来见您。”

    届时宋岐致见完姚渊再回去洛阳上任,而她继续留在扬州。

    姚芙绵并不能坦白,否则姚渊定然要说她糊涂,不准许她这般。

    “宋郎与卫国公长得极为相像,父亲见了他定能认出来。”姚芙绵又说起宋祎,“卫国公原本也是要与芙绵一同来探望您,但边关战事时休时战,卫国公只能留在洛阳待命,无法陪同女儿前来。”

    姚渊自然清楚将军者不可随意离开天子的视线,并不为此感到遗憾,只要姚芙绵今后有个安稳的居所,他便别无所求。

    姚渊扯了扯唇角,气息微弱地笑笑:“如此,甚好。”

    姚芙绵又陪姚渊说了几句话,直到姚渊困乏,姚芙绵喂他喝完药睡下,才离开。

    “娘子,一切均已准备好。”

    姚芙绵走出姚渊的屋子,锦竹上前低声说道。

    肃炼就在不远处,执剑抱臂看着她们。

    肃炼是习武之人,耳力要超出常人许多,即便离得远且主仆二人交谈得小声,他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听见。

    只是姚芙绵准备行囊的事,这几日一直是如此,并无有任何怪异之处。

    事到如今,姚芙绵已经没了再瞒的必要。

    她喊了肃炼一声,肃炼立刻走上前,垂首拱手恭敬道:“娘子有何吩咐。”

    “表哥昨日同我说过,要启程去洛阳前让你去通禀他一声。”姚芙绵无奈地笑笑,“我瞧着今日是个合适的日子,再适合远行不过。只是此刻告诉你,会否晚了些?”

    姚芙绵适时露出些恰当的懊恼来,好似这出发的日子也不是她能决定的。

    肃炼脸色平静地可谓冷漠,依旧恭敬道:“既如此,属下这便去报给主公。”

    姚芙绵颔首:“有劳。”

    即便江砚在宣城的事都已经处理完,等肃炼抵达宣城,她都已经行了不少路。江砚要追上来,可没那么容易。

    何况江砚不一定已经忙完。

    如此想着,姚芙绵更加宽下心。

    “劳你替我带句话。”

    “娘子请讲。”

    *

    肃炼离开后,姚芙绵去清点随行的侍卫。

    卫国公府的侍卫被她留一半下来守着姚府,她打算将江府的侍卫全部带走。

    毕竟,江府的侍卫可算是“外人”,怎好劳烦他们替她守着姚府。

    然而江府为首的侍卫却道:“大公子已提前命令我等留下。”

    姚芙绵惊讶。

    兴许江砚是因着父亲与江巍的情分才如此,何况,没有江府的侍卫随行,都是国公府的人,姚芙绵更加不必担心被江砚知晓她的行踪。

    江府的侍卫,谁都有可能成为江砚的耳目。

    这正合姚芙绵的意,于是,她将原本要留下的卫国公府侍卫再带走一半,江府的侍卫则全部留下。

    初初离开洛阳时他们还遇到刺客,不过那些刺客都是冲着江砚来的。

    虽说江砚是为了护她周全,但姚芙绵认为,她与江砚同行会更危险。

    在做完这一切,姚芙绵再将早已写好的要给宋岐致的手书送出去。

    书信会早她几日到达洛阳,她在心中已说清楚情况,因着江砚还要忙着宣城的事,而她担心误了婚期,无法等待江砚,回程便不与他同行。

    何况有如此多的侍卫护着,姚芙绵不认为路上还能出什么差池。

    *

    肃炼的消息先一步送到江砚手上。

    早在姚芙绵与郑源说起她要今日离开时,肃炼便立刻传信给江砚。

    如今姚芙绵要动身出发,更是将他支开。

    肃炼见到江砚时,江砚手上还拿着他传来的信件,想来是收到不久。

    “主公,姚娘子已启程。”

    江砚轻轻颔首,表示自己已知。

    他如何不清楚姚芙绵昨日是在利用他对付周璞,绝了她的后患。

    即使姚芙绵不那般,他也不会容忍周璞继续猖狂。

    只是姚芙绵如此绝情,想方设法地避开他,倒是让江砚意外。

    她当真是对他半点情意也无。

    “主公,姚娘子让属下给您带句话。”

    江砚冷如冰霜的眼神有几分松动,面色稍霁,温和问道:“她说了什么。”

    肃炼看了江砚一眼,才低下头恭敬地说出来。

    “往后各自安好。”

    江砚的脸色在听完肃炼的话又瞬间沉下去。

    姚芙绵是铁了心地要与他一刀两断。

    江砚素来都是温和平静的心绪,认为任何事物都不值得他动怒,以免失了风度仪表,偏偏他的几次失控都是因为姚芙绵。

    他的心头难以控制地涌上一股怨恨。

    姚芙绵又将他当棋子利用,想要他的时候就来献媚讨好,不需要时,便将他当做弃子一脚踹开,连多看一眼都不肯。

    她既如此无情,那也别怪他狠心。

    *

    姚芙绵刚离开丹阳时还心有余悸,担心肃炼回去告知江砚后,江砚立刻带人追上来,质问她何故背弃对他的承诺,丢下他自己先行离开。

    心惊胆战了几日,眼见着离扬州越来越远,而身后也不像是有人追上来的模样,姚芙绵才渐渐宽下心。

    过了十来日,已行至路途的一半。

    上回从洛阳到扬州,他们休息的次数比这回多上许多,江砚一改从前带她去泷水寺的无情态度,只要姚芙绵一表露出困倦,江砚便会让人原地歇息,路过驿站都要休整一番,有时连姚芙绵都焦急地认为这路程行得太慢,恨不得自己策马先行。

    可她确实因着这缓慢的行程,身子不曾出现过不适。

    而这回,所有人都以她为首,万事听她命令,姚芙绵又总疑心身后有人追赶,自然是能少休息便少休息,一切以赶路为首要。

    她身子骨确实有些娇弱,十来日后便有些受不住。

    锦竹劝慰道:“娘子,如今都已走了这么远了,洛阳很快就到,休息休息也不妨。”

    夜长梦多,姚芙绵只想快些赶到洛阳,只有与宋岐致成完婚,她才能彻底放下心,在这之前,一切变故都有可能发生,容不得她放松警惕。

    众人只是喝过一口水,便要继续赶路前行。

    因着姚芙绵刻不容缓的赶路,只用二十来日,他们便能看到洛阳的都城。

    姚芙绵激动得几欲落泪。

    这一路她并未遇到什么危险,只是心中思虑过度时常休息不好,连饭都吃不下几口,人消瘦了一圈。

    洛阳就在眼前,姚芙绵欣喜万分,心下一放松,过度的疲乏随之席卷而来,让她晕倒过去。

    *

    宋岐致如今逐渐熟练自己的职务,几位同僚见他是卫国公府的世子,不曾为难过他,连他遇到什么困难去请教,亦会好声好气地回答。

    他与姚芙绵的婚期越来越近,宋岐致心中的期盼也越来越深。

    姚芙绵在扬州的每日都会写信与他,因着姚芙绵不会在扬州久待就要回来,宋岐致给她的回信都自己留着,待她回来再亲手交到她手上。

    在收到姚芙绵从扬州送来的最后一封来信的那刻,喜悦将宋岐致整个人包裹。

    信中提到,她在十多日前就已启程,按照路程,应当还有六七日便能到。

    待姚芙绵抵达洛阳,距离他们婚期也剩不到几日。

    宋岐致许久不见姚芙绵,很是念想她。不到两月的光阴,他已被朝中繁冗的事务磨炼得比从前沉稳许多,连鲜少夸赞他的父亲都面露欣慰地让他再接再厉。

    姚芙绵见了他如今这模样,定然也会惊讶一番。

    宋岐致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

    几位日常相处的同僚清楚宋岐致好事在即,时常会调侃他,宋岐致任他们调侃,只将这当做是他们对他与姚芙绵婚事的艳羡。

    他日日盼着姚芙绵的消息,就在他预测的姚芙绵应该抵达洛阳的前两日,见到了姚芙绵的随身侍女锦竹。

    他难掩喜悦,可锦竹脸上的神色如何都看不出来是欢喜。

    “世子,我家娘子……”锦竹哭得满面泪痕,泣不成声,断断续续才将一整句话说完,“我家娘子被贼人掳去,不知所踪。”

    宋岐致听完,只感到一阵恍惚,顿时天旋地转。

    期待了许久的事,等来的却是一件坏消息。

    宋岐致感觉自己是在做梦,唇边的笑意都僵住,半晌才艰难苦涩地说道。

    “这是芙娘让你来与我开的玩笑话对不对?她想试探我有多念想她,是不是?”

    宋岐致想笑,却笑不出来。

    “她在何处,你带我去见她。她若是想惹我为她担忧,她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