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七章
作品:《不知良缘》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江砚既难得来一趟,姚芙绵想让他去陪阿父说说话,可又想到,他在这个时候到,想来是早晨便出发过来了,也不知是否用过午膳。
一阵沉默过后,姚芙绵问一句:“表哥可用过膳了?”
江砚垂眼看她:“尚未。”
姚芙绵了然,让侍者去准备。
江砚用完午膳是半个时辰后的事,姚渊已经歇下。姚渊睡熟后通常要两三个时辰才会醒来,江砚再如何清闲都不可能等那么久。
既如此,他便没有留下来的道理。
于是姚芙绵做出一副体贴的模样:“表哥既有事情还未解决,不若早些回去。”
江砚看穿她心中所想,似笑非笑道:“就这么着急赶我走吗。”
姚芙绵确实不想与江砚久待,但这回也是顾虑宣城的事尚未解决完毕,不想因此耽搁他。
她蹙起眉恼怒道:“表哥怎的如此臆测我的好意。我不过担心你晚些回去天暗,路不好走。你想留便留好了,赶不及回去耽误正事可怪不得我。”
既被江砚惹恼,姚芙绵也不再温柔地待他,顺势摆起脸色不再理会,要去做自己的事。
她经过江砚身边时,手腕蓦地被人攥住,使她不得不停下。
姚芙绵看一眼江砚拉住自己的手,再擡起眼去看他,语气不如何和善。
“表哥这是做什么,被人看见可有辱你我的声誉。”
江砚薄唇微抿,片刻后才出声,语气是不同于方才的软和。
“是我不好,莫气了。”
姚芙绵喉间滞涩,半晌说不出话。
江砚高高在上,何曾待人如此低微过,他近乎讨好的话语让她那点故作的怒气顷刻消散。
左右她即将与江砚分道扬镳,如今闹得难堪于谁都没有好处。
她抽出自己的手,摸了摸手腕,小声地说一句“不能全怪表哥”。
她从前对江砚的算计实在太多,如今江砚不肯信她,揣摩她的用意也属正常。
“表哥快些回去吧。”姚芙绵又恢复她一贯的轻柔语气,“早些处理完宣城的事,也好早些回洛阳。”
江砚今日特意腾了空闲出来,只道一句“无妨”,看着她水亮的眸子说道:“此地是你生长的地方,那处你最爱去的水塘在何处,带我去看看。”
姚芙绵之前为了接近江砚与他说过不少关于她在扬州的趣事,不想江砚竟会记得。
她带江砚来到那方池塘。
池中的荷花开得正盛,在日光的照耀下格外娇艳,清风吹过,水面微荡,荷花摇曳生姿。
姚芙绵感慨道:“我们来得真是赶巧。”
六月恰好是荷花一岁中开得最盛最艳的一月。
“嗯。”
两人在此静静地欣赏,在初始的惬意过后,姚芙绵后知后觉感到懊恼。
懊恼自己一时心软带江砚来此,她应当是彻彻底底地与他撇清关系才是。
于是,半刻钟后,姚芙绵提出回去。
她想在此分别,她回姚府,江砚回去宣城,也好省得江砚多行一段路程。
可江砚却道他有东西留在姚府,要与她一道回去拿。
姚芙绵不好说什么。
两人在回府的路上遇到周璞。
周璞正是要去姚府寻她,见昨日的那名侍卫不在,底气都足了几分。可姚芙绵身旁那位英挺的年轻男子却无端让他发怵。
周璞嚣张跋扈惯了,意识到自己的畏惧,在心底唾了自己一口,随即给自己壮胆般大声嗤笑道:“你那未婚的夫婿不与你来扬州,你这便勾|引上旁的男人了?”
卫国公府的世子无法与姚芙绵同来扬州的事周璞略有耳闻。
周璞眼神露骨地打量姚芙绵,姚芙绵心中嫌恶,不动声色地躲到江砚身后。
“这位是我表哥,江氏的长公子江怀云。郎君慎言,莫要平白辱人清白。”
江砚的名声周璞自然听闻过,当即一愣。可姚芙绵什么身份,能让世家望族之首江氏的嫡长子如此护着她?何况,据闻江氏的那位可是在宣城平乱,哪有闲功夫跑丹阳来。
周璞并不如何信。
这只怕是姚芙绵用来诓骗他,好让他退缩的。
“少诓我。”周璞冷笑,警告似的看向江砚,“识相的,赶紧让开,我与这位小娘子有些恩怨要清算。”
江砚巍然不动,目光平静地看向他:“不知周郎君是有何事要找。与我说并无差别。”
“你又不是小娘子,我找你有何用?”周璞不想多言,作势要让家仆去将姚芙绵抓过来。
江砚自始至终都未露出表明自己身份的物件,自认是无必要,喊了肃寂与肃炼之后,两人如同影子般出现在周璞面前。
周璞看到肃炼的那刻胆子一颤,但他今日带来的家仆众多,怎么着都不该打不过。
不过须臾,肃炼的剑锋便直指他颈项,周璞只好立刻喊家仆住手。
他对着江砚威胁道:“你可知我父亲是何人?胆敢对我如此,我父亲定然不会放过你。”
江砚的语气平静如水,并未因他这话生出波澜。“尊君周筑周郡丞,改日我会去拜访。”
姚芙绵轻轻揪着江砚的衣料,探出脑袋忧心忡忡地往外看。
昨日已经教训过周璞,他竟还敢上门来找麻烦,令她心中焦躁。
父亲与周筑是旧识,从前周璞心有顾虑,还会给父亲几分面子,只是经此一遭,她和周璞两人算是彻彻底底地撕破脸面,难保周璞不会趁她回去洛阳后报复父亲。
姚芙绵躲在江砚身后,目光逐渐变得狠决坚定,语气却是更加柔弱惊惧。
“表哥,便是他从前处处为难我,与其他小郎一道来嘲我没有母亲。”
姚芙绵捏住江砚衣料的手用力到发抖。
最后一回……
最后一回利用江砚……
“表哥,帮帮我……”姚芙绵小声地啜泣,“我不想再看见他……”
江砚侧目,只看到姚芙绵乌黑的发顶,感受到她攥着衣角的手在发颤。
丹阳是自己的地盘,周璞何曾如此窝囊过,已经忍无可忍地要发作。看见姚芙绵哭得柔媚的一张娇靥,顿时心痒难耐。
在过去他几回想得到姚芙绵都无功而返,听闻她在洛阳已与人定下婚期,不久后便要嫁做人妇,更是令他蠢蠢欲动。
旁的小娘子不管是否已与人成婚,周璞只要看上的便背地里抢过来,识相的留在府里做妾,不识相的要过之后再将人还回去,若是要因此寻死觅活,他也不会阻拦。卫国公府他惹不起,周璞可是一早便打算好,这回无论如何都要得到姚芙绵,不然等她回去洛阳,他可就如何都吃不到了。
“姚娘子莫哭,这泪珠子滴得我可要心疼死了。”周璞眼下只看得见姚芙绵,全然忽视了一旁脸色阴沉得犹如煞神的江砚。
“你跟了我,我保你荣华富贵,要风得风。你身旁那小白脸有何好,估计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你跟我走,今夜我便让你……”
不等周璞说完,江砚唤来侍卫,冷声吩咐。
“莫要让这脏污再靠近姚府。”
周璞被侍卫捂住嘴,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直至人被拖走再看不见,声音也消失。
姚芙绵暗暗松了口气。
看江砚这态度,周璞怕是不会好过。
“多谢表哥。”姚芙绵嗓音还哽咽着,轻声道谢。
她哭得面上都是泪痕,江砚擡手用指腹抹去泪珠,姚芙绵只是僵硬一瞬,想到江砚才刚帮过自己忙,不好推拒,便也由他去了。
两人回到姚府,姚渊还在熟睡,姚芙绵问江砚:“表哥遗漏何物件,可寻着了?”
江砚看着她,并不答她的话,只是吩咐人准备回去宣城的事宜。
姚芙绵这才反应过来,江砚并非在府里留了什么东西,只是想要与她一道回来。
即便清楚江砚如今待自己的心意,姚芙绵却不会动摇半分。
她感激江砚今日的出手,但也仅仅是一句感激,不会因此生出旁的心思。
他们各有各的命数,好比她会与宋岐致成婚,两人往后琴瑟和鸣,而江砚也会迎娶与他门第适配的贵女,将来当他风光无限的江氏家主。
姚芙绵露出些恰当的不舍,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经此一别,她已经不再需要江砚。
日后她有宋岐致便足够了。
“表哥路上当心。”姚芙绵柔声地叮嘱。
江砚颔首,又问:“可记得我与你说过的话?”
姚芙绵稍一迟疑才恍然江砚的意思。
她垂下眼睫,轻声地回答:“自然记得,待我要回去洛阳的前一日,让肃炼去与表哥说一声。”
江砚见她明白,便也不再多言。
姚芙绵将江砚送到大门口,目光柔和地同他道别。
她一转身,微弯的唇角变得平直,眼底的柔情立刻消散,被一片漠然取代。
*
姚芙绵不知江砚当时是如何处置周璞的,只是第二日便听闻他被人揍打得鼻青脸肿卧床不起,牙齿脱落几颗,如今连话都说不完整。
不等他去找他的父亲为他报仇,医士刚替他看过伤势紧接着便锒铛入狱。
周郡丞为了将他解救出来,想尽所有法子,最后放倒搞得自己从前贪污粮饷的事被披露,自己也落得个入狱的下场。
一夜之间,丹阳的郡丞便换了人。
姚芙绵听得侍者来传的消息,心中感到无比痛快。
周璞父子的下场,背后必定有江砚的推波助澜。
姚芙绵算是没了顾虑,找到郑源,让他再替自己照顾阿父一阵时日。
“无需太久,待我成完婚我便回来。”
郑源问道:“芙娘何时启程?”
姚芙绵缓缓笑了。
“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