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芳和阿光皆是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柳画。七杰中，每一个人都被神族深深地伤害过。不过被伤害最深的，还是柳画。

    因为神族，柳画几乎失去了他所能够失去的一切。故而当他得知李含雪是神人的时候，心中便是一万种抵触情绪。

    柳画继续说道：“福生、战芳，你们两个要是不说话，那就是默认同意了我的选择。现在诸天万界就只有李承前是圣祖留下的唯一血脉，只有他才有资格继承圣祖的领袖地位。你我三人与侯景共同扶持李承前，让他拥有比肩圣祖之光辉，如此才不算是辜负圣祖对我们的无尽恩德。”

    阿光说道：“柳画，时代不同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现在跟过去不一样了，我知道你恨神族，李含雪既然是神族与人族的后代，自然而然也就会遭你的记恨……”

    柳画粗暴地打断了阿光的话：“这跟挑选领袖的事情没有关系！我是按公办事，并不掺杂私情。不是因为我恨神族就不让他当领袖，而是因为神人根本就不能当我们人族的领袖。你去看看，会有异族成为神族内部的客卿吗？遍观诸天，一个都没有！更何况是让异族成为本族的领袖！让一个神人成为人族的领袖，说出去都让人家笑掉大牙。”

    阿光说道：“我只想陈述一个实情，那就是在李承前和侯景出现以前，都是靠着李含雪在周旋，方才有人族夹缝生存的机会。一个领袖看的不是出身，而是要看他做什么，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李含雪为人族生存呕心沥血的时候，我不知道我们的圣祖八世孙在哪里看热闹。”

    柳画瞪大着双眼，震惊地看着阿光，他绝然想不到这种话居然会从阿光的口中说出来。说起人族七杰，对圣祖佩服得五体投地的，七人几乎都一模一样。

    从来没有人质疑过圣祖的力量与品德。

    可对圣祖最死心塌地的，阿光敢说第二，没有人敢说第一。圣祖死后，是他在极力维护着圣祖的尊严，照顾圣祖的后辈。

    按理来说，最维护李承前的人应该是阿光，而不应该是侯景。可现在，阿光居然在维护一个神人，还公开质疑圣孙李承前。

    这实在是叫人无法理解。

    “福生，这些年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柳画怀疑道。

    阿光说道：“我没有受什么刺激。”

    “没有受什么刺激怎么会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要是让一个神人夺走了本该属于李承前的领袖地位，将来诸天万族会如何看待我们人族？圣祖一世英名就要因为你要抹黑！”

    阿光说道：“我这么做恰恰就是在维护圣祖的英名，李承前他不配成为领袖，强行推他上位，那才是在给圣祖抹黑。”

    柳画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阿光，疯了！这个老东西真是疯了。原本对阿光的怜悯同情之心瞬间荡然无存，他感觉到这个世界已经被某种异端入侵了，原本那个老实胖子的思想居然也都变得如此可怕。

    这个世界，已经不正常了吗？

    柳画说道：“福生，你如果要强行推一个神人上位，让他来当我们人族的领袖，那就是在与我……”

    战芳打断了柳画的话，免得这个有些神经质的书生把话说绝了。

    “柳画，你不要激动嘛。我们可是经历了多少尸山血海的战友，可不能因为一时之争就闹僵了。领袖的事情不是说好了可以商量的吗？你有你的想法，阿光有阿光的想法。但总归还是那一条，谁符合成为领袖的条件，那他就是领袖。”战芳说道。

    柳画有些愤怒地说道：“那首先李含雪就不符合！神人不能成为领袖，这一点他就已经被否决了。”

    阿光道：“为什么神人就不能成为人族的领袖？”

    柳画有些好气又好笑：“这一点你都不明白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这么简单！本族之中尚且有无数利益交织，更何况是异族。李含雪是空空神女之子，将来如果人族与空空神族产生利益冲突，要他在人族和生母之间选择一方，他怎么选？就算他想折中选择，让双方都有退路。但从他产生这种想法开始，就已经是损害我人族的利益了。不能尽全则为奸！”

    “不能尽全则为奸……”阿光浑身颤抖起来，“好，好，好一个柳画。看来在这世上，就只有你才是最忠心的，其他人都是奸诈之徒是不是？”

    柳画道：“我可没有这样说，但李含雪若成为人族领袖，则必不能尽全，这是不争的事实。福生，我希望你好好考虑清楚这一点。”

    阿光说道：“我看到的事实是，你口中的不能尽全者所做之事远比你认为的继承者多得多，到底是谁不能尽全，还有待分说。”

    “李福生，你当真是执迷不悟吗？”柳画目露凶气，洁白的长袖之上已有水墨山河隐约显现，更兼有一股恐怖的神帝气息透体而出。

    阿光面无惧色，自圣祖化道之后，他就从来没有害怕过什么。早已是将生死置之度外，又何惧人杰。他现在所担忧的，便是自己离世之后，李含雪会遭到柳画、战芳的针对。

    阿光厉声喝道：“柳画，这是圣祖之意！你问问李木剑它认可的是谁！”

    柳画犹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浑身的杀气瞬间消散一空，他惊讶地看着阿光，问道：“圣祖之意？”

    “没错！当初我把李木剑交到李含雪的手上，李木剑并没有排斥李含雪，反而是在关键时刻救了李含雪一命。如果圣祖的意志不认可此子，为何还会救他一命？”阿光说道。

    “这不可能！圣祖怎么可能会认可一个神人，这太荒唐了。”柳画有些怀疑自我。

    阿光说道：“柳画，我可以跟你说句心里话。我的心里跟你是一样纠结，李承前身为圣祖八世孙，继承大统名正言顺。如果他是可堪造就之才，我当然愿意由圣孙来继承圣祖之位。可是圣祖有言在先，意志为先，血脉为次。只有继承圣祖意志者，才是真正的合格的继承者。”

    柳画沉默不语，但战芳读懂了他眼神之中的倔强，心中叹道：“柳画这个书呆子，一心认准的事情就绝对不会轻易动摇改变。想说服他太难了，他这辈子恐怕都不会认可李含雪。”

    战芳开口道：“阿光，这次我跟柳画来，其实就是想过来看看李含雪的。既然你觉得他比较适合成为领袖，不妨让我们见一见，也好知道此子的品性。柳画你也不必急着给自己下结论，毕竟这个后辈你可是连见都没有见过，不必急着去否认人家。”

    阿光说道：“你们如果真心想见他，我可以立刻叫他过来。”

    战芳道：“那样最好，把他叫过来吧。”

    阿光道：“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能对他动手。”

    战芳苦笑道：“你就这么不信任我们吗？”

    阿光道：“并不是不信任你们，而是很多事情可能已经超出了你们的预料。李含雪和李承前之争，我与侯景已经达到默契，让他们自己去争。二位如果要强行插手，我也不能坐视不管。”

    战芳道：“放心，我们只是看看而已。况且就算李含雪不能当领袖，他将来也会是我们人族的支柱，我们怎么可能忍心伤害这样优秀的后生。柳画，你说是不是？”

    柳画不语。

    战芳道：“阿光，你快把人叫来吧。”

    阿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把李含雪叫来。

    ……

    “前辈……”

    李含雪来到阿光洞府门口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战芳和柳画，心脏顿时间完全停止了跳动。即便不动用始祖镜，李含雪也能够感觉到这两个男子的恐怖。

    但他还是下意识地用真视之眼观察二人，然而在目光触碰到对方真身的刹那，一股来自灵魂的猛烈冲击隔空反弹回来，狠狠打在李含雪的识海之中。

    李含雪神魂俱震，险些昏死过去。

    “真视之眼？”柳画有些诧异，“这小子的身上还有始祖的法器？”

    战芳望着李含雪，眼中露出些许赞赏之意：“不错不错，居然能够抵挡得住柳画的精神攻击，看来这小子的冥道修为不弱啊。”

    李含雪强忍着识海中的剧痛，来到阿光的身边。

    阿光说道：“还不见过两位前辈？”

    李含雪微微垂首拱手：“晚辈见过两位前辈。”

    战芳说道：“你就是李含雪？”

    李含雪道：“晚辈是。”

    战芳上下打量了一番李含雪，然后上前一步，伸出右手按在李含雪的肩膀上。

    “修的什么道法？”

    李含雪道：“晚辈所学甚杂，几乎什么都修。”

    柳画道：“战芳，你这是多余的废话。空空神族最擅长就是复制别人的神通，当然是什么都学，但是又什么都学不精通，只知个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