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人大同……”柳画苦笑道，“人族和神族自古以来便是至死方休的关系，别说是大同了，神族能容忍我们人族存活下去，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说实话，我至今都想不明白，这些说出神人大同的人，他们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根本是不可能实现的虚幻理想，这世上有谁会相信？”

    战芳道：“这便是你我与圣祖的差距。我跟你一样，无法想象神人大同的世界。但这既然是圣祖提出来的，那我就信！”

    柳画笑道：“战芳，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只要是圣祖说的话，不管真的假的，你全然都信。就为这个，你被骗的次数还少吗？就说那次，圣祖骗你说那个姓曾的姑娘，说她还是闺中姑娘，你还兴高采烈地去向人家求婚。结果呢？结果人家孩子都可以称宗道祖了。”

    战芳面露一丝尴尬之色：“那是你们出的坏主意，故意哄骗我。”

    柳画十分坚定地说道：“不，那次就是圣祖出的主意，说想看看你有什么反应。”

    战芳咳嗽了一声：“这件事就不提了，称宗道祖算得了什么，只要我有心她有心，那便可以结为伴侣。况且这不过是一件小事，圣祖从不在大事上瞒我骗我。”

    柳画说道：“看样子你对李含雪这个后辈很是看好，难道你想扶李含雪上位，成为人族的领袖？”

    战芳道：“我可没有这么说，不过既然这后生现在已是名义上的领袖，那我想应该给他一次公平竞争的机会。”

    柳画颇为惊异地看着战芳：“我说你不会是认真的吧？圣祖唯一血脉尚存于世，你居然说给别人一个机会？难道你要否定圣祖唯一的继承者？”

    战芳道：“柳画，你认为一个合格的继承者应该具备什么样的品质？”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成为我们人族真正的领袖。”

    柳画略一沉吟后说道：“能成为领袖，首先要能服众。而要服众，则一定要有强大的战力，这是首要条件。”

    “如果是这样的话，李承前和李含雪都不具备。”战芳说道。

    柳画道：“我刚才说的是即战力，但即战力并不是必须条件。如果一个人拥有惊人的潜力，将来有望成为一族的顶尖高手，那么他也具备成为领袖的品质。”

    战芳道：“意思就是即战力和潜力必须要有一样。”

    “不错，当年圣祖还没有证道的时候，便已经被公认为人族的领袖了。那时候的他虽然没有强大的即战力，却拥有惊天动地的潜力，所以他是我们的领袖。”柳画说道。

    战芳道：“除了即战力和潜力呢？”

    柳画思考了片刻后说道：“只要能服众，便能成为领袖。”

    战芳说道：“你说的即战力和潜力，我都认可。不过我觉得要成为领袖，还得具备一些特殊的品质。比如远见，比如胸怀。”

    “远见和胸怀？”

    “对，一个领袖必须要站在比任何族民都要高的位置，他才能看得更远。这种高，不仅仅是地位上的尊崇，也是力量上的绝顶强大，更需要有非凡的目光和智慧，能够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为一族长远的利益谋划。如此，方可令一族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甚至有些时候，远见比力量更重要。力量可以得到，也会失去。但领袖的远见却能为族民千秋万代谋取福祉，而既有远见智慧又有胸襟，则能辨认出谁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谁现在虽然是敌人，但将来却是可以争取到的朋友。能够尽最大程度地避免树敌，赢得更广泛的支持。”

    柳画愣了一下：“战芳，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一股子怪味道？”

    战芳哈哈笑道：“因为这话根本就不是我说的，而是圣祖以前对我说过的。”

    柳画说道：“你想给李含雪一次机会？”

    “这不是我的意思，是圣祖的意思。”战芳说道，“我只是按照圣祖的意志行事。现在人族有两位领袖，到底谁才是真正合格的那一个。我想不应该由我们说了算，而应该由他们自己说了算。”

    “什么意思？”

    “他们谁符合圣祖说的这些条件，那么他就可以成为我们人族的领袖。”战芳道。

    柳画道：“战芳，你可想好了。你这么做，将来恐怕是要成为千古罪人的。”

    战芳哈哈大笑：“我是从鬼门关里头走过来的人，还怕成为什么千古罪人。”

    柳画说道：“既然你如此看重这个神人之子李含雪，不如这样吧。李含雪这边我去试探一番，而李承前那边你去考验。如果李含雪达不到我的要求，那么领袖之事你就得听我的。”

    战芳道：“那如果李承前也不符合条件呢？”

    柳画道：“那就留待继续考查，直到他有资格成为领袖为止。”

    战芳笑道：“看来你还真是偏袒李承前。”

    柳画道：“我这不叫偏袒，李承前继承大位名正言顺。你换一个不是神人的优秀后生来，只要族内认可了他与李承前双领袖的地位，我都能给他更多的机会。可惜他是个神人，我便永远信不过他。况且李承前身上流淌着圣祖的血脉，给他更多的机会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战芳道：“也罢，李含雪那边你去考查。至于李承前那里，我就不去了。”

    “为什么不去？”柳画不解，“你已经考查过了？”

    “不是，我跟侯景合不来。你要我去考查李承前，就势必要跟侯景碰面。你知道的，我跟他单独相处，从来就没有愉快过。”战芳说道。

    “既然是这样，那我看就不用考查了。”柳画道。

    战芳道：“那不行，李含雪可是阿光认可的人，你就这样直接定了，阿光会有意见的。”

    柳画面露异色：“李福生居然认同一个神人？这个世界是怎么了？真是疯了吗？”

    战芳道：“不如这样吧，我们先去找阿光谈一谈。等我们跟阿光谈妥了，你再把侯景找来商量一下，这件事就这么解决了。”

    柳画道：“李福生现在何处？”

    战芳道：“随我来。”

    战芳带着柳画去往阿光闭关的位置，二人还没有靠近，阿光便感受到两股强大的能量波动在心头涌动。阿光猛地睁开双眼，望向远方。

    “这是……”阿光目露惊异之色，“他们两个现身了吗？”

    转瞬之间，柳画和战芳便降临到阿光修炼的洞口处。看到老朋友出现，阿光掀下了黑衣的风帽，露出了那张苍老的容颜。

    柳画和战芳看到阿光这张脸，皆是惊愕不已。

    “阿光，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战芳大吃一惊，这与他印象中那个力大无穷的大胖子完全是两个人。

    柳画叹道：“看来这些年你辛苦了。”

    阿光眼中有些酸涩，老战友们回归，他心头感慨万千。一想到昔日追逐圣祖而战的七人，如今只剩下四个，阿光便忍不住想要掉眼泪。

    再念及圣祖化道已过亿万年，然而那百年时光却如同永恒的烙印，一直印在每一位七杰的心中，是他们识海之中最辉煌璀璨的记忆。

    阿光回过神来时，已是泪流满面。

    战芳走到阿光的面前，伸出强壮的胳膊将阿光牢牢抱紧，用力地拍着阿光的后背，哈哈大笑：“哭什么呢？”

    柳画笑道：“战芳说得没错，我们应该庆幸自己还活着。”

    阿光叹道：“我本该是随圣祖一同化道的人，空活了这亿万年，没有想到在这行将就木的时候还能看到你们。”

    战芳摸了摸阿光的干瘪的手臂，惊道：“阿光，你的寿元怎么只剩下这么一点了？”

    阿光叹道：“早在追逐圣祖的时候，我就已经受了严重的道伤，能够撑到现在其实已经算是奇迹了。我本该在前些年坐化，随圣祖而去。只是有些事情实在是放心不下，所以才一直强撑到现在。”

    “何事？”柳画问道。

    阿光说道：“圣祖继承者的事情，我一直在为此事而苦恼。”

    柳画道：“听战芳说，你要让李含雪那个神人当领袖？确有此事？”

    阿光说道：“李含雪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后辈，他虽是神人，却处处为人族利益考虑。名为神人，实际上却是真真正正的人族。”

    柳画道：“这些话说了没用，他是不是人族不是谁说了算，他体内流淌着什么样的血液，他就是什么样的人。李含雪身为神人，要当我们人族的领袖，接过圣祖手中的重任，我是坚决反对的，这话我先挑明了。”

    战芳道：“柳画，人家阿光都还没有说什么呢，你急着发表自己的意见干什么？阿光跟李含雪待了这么多年，总比我们更了解他。”

    柳画说道：“我只是表明自己的立场，神人不可能成为我们这一族的领袖，我也绝对不会让他成为领袖。如果神人都能成为我们人族的领袖，那我们人族过去与神族厮杀流的血，就都全部白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