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er  24  人无两度再少年

    周霜比樊振东他们早了一个月到了深圳，下了飞机的一瞬间就给林高远发了消息，问他什么东西最好吃最有名毕竟她这个广州人从小到大出市的机会不多，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周遭的寺庙，给自己的高考求个好运，尽管她只是图个心里安慰。

    林高远毕竟也太久没有回去了，上一次回家还是去年的乒超联赛，因为在宝安举行才得以回去了一趟，回去也没得好好歇，还是日复一日地训练，故而给周霜的回复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说来也巧，周霜被唐知意拉着在大街小巷逛来逛去快要磨得脚疼的时候恰好看见了正一个人逛着的庄亭，对方也似乎看到了她，朝她笑了笑挥挥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周霜这才隐隐约约想起来，看他朋友圈似乎发过，和她一样来深圳演出，只不过他是另一部剧的卡司。

    到底是老乡，就算面前这个人对于周霜来说除了同班同学还有另一层身份就是室友的前男友，她也不太好意思当做陌生人视而不见。

    “来深圳玩儿还是来看比赛”庄亭挑了挑眉看了一眼周霜。

    “看比赛什么比赛”周霜有些疑惑。

    “乒乓球啊，我看你微博好像和那几个国家队的还挺熟的，我以为你来看他们的。”庄亭有些惊讶，但还是解释道，“一月份不是有比赛嘛。我也不太懂其实，我听陈应许说的，人家知道你喜欢乒乓球可是恶补了整整三天啊。”

    庄亭言语之中不乏调侃的意味，说到陈应许这事儿倒也没什么避嫌的样子，好像陈应许喜欢她这事儿已经公开到不能再公开了一样，但周霜却莫名觉得不太舒服她印象里的陈应许应该是个性格比较腼腆的男孩子，喜欢她这件事也是周霜从别人嘴里听来的，陈应许本人倒从来没和她开诚布公过。

    但如今似乎很多人将其当做没什么值得隐瞒的事一样当着她的面说，多少让她觉得有些不太礼貌。因此周霜也就是稍稍皱了皱眉，随后状似不在意地笑了笑，“是吗万一是人家自己就挺喜欢的呢我看他体育课不是也选了乒乓球嘛。”

    庄亭没再多说，因为这时候唐知意已经拎着刚选中的衣服走了过来，原本带着笑容的脸在见到庄亭的时候忽然愣了愣，带着些疑惑似的开了口，“小庄”

    两人明显是认识的，周霜愣了愣，看到庄亭同样惊讶的眼神，“唐姐”

    “你咋在这儿”唐知意把衣服放在自己胸前，忽然就忘了自己刚刚想说的话，干脆和庄亭聊了起来。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就看了一眼周霜，“你俩认识”

    “认识，我们是同班同学。”周霜点点头。

    “这么巧啊”唐知意有些惊讶，“我以为你比她大一届呢，咋跟她同班同学啊”

    “之前生病，复读了一年。”庄亭解释道，“姐你也来深圳演出吗”

    唐知意点点头，“对，排了靠俩月了，之前还因为一些原因耽搁了半个月。”

    “行，那你们逛吧，我朋友等我吃饭呢我就先走啦。”庄亭朝她们挥了挥手之后转身就离开了。

    “你俩这大学同学怎么跟一点儿不熟似的”唐知意瞥了一眼周霜，开玩笑似的问了一句，“我觉着这件挺好看的，就是有点儿小贵。我打算等演出结束了再回来逛逛。”

    “额他是我室友前男友，要说熟的话倒也不至于，他们分手还没半年。”周霜摸了摸鼻子，回答了她的后一句话，“那等结束我再陪你逛一次吧，正好演出结束我也打算回家一趟呢。”

    “你室友前男友还没半年”唐知意“啧”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早已经没了身影的庄亭离开的方向，朝着周霜挑了挑眉，“这跟我搞暧昧都搞小几月了。只不过姐不喜欢小奶狗，啧年纪太小下不了口。”

    周霜心里一跳，随后猛地抬头看向她。似乎是唐知意说话说得过于直白和露骨了，周霜愣了半晌才回味过来她话里的意思，随后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唐知意知道周霜是个喜欢把事儿憋心里的，说话也比较含蓄，故而也不想着她能说出什么来，只是把衣服重新交给了店员之后就勾了勾她的肩膀往前走，“男人都这样，喜新厌旧得很。我之前谈了个对象，刚把我甩了就无缝连接了，大情种还说啥爱是真的爱过我。啧啧啧，听得我眼泪哗哗的，结果没两天就和他那新的小女朋友过情人节去了。”

    “长得帅的大多都不靠谱儿，霜儿你以后眼睛可得擦亮点儿。”唐知意笑得一副洒脱的样子，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那种光会嘴上说说，其他啥也干不了的，趁早离得远远儿的。”

    周霜点了点头，但算是半听半不听，她或许自有她识人的道理，只不过唐知意毕竟比她大上几岁，看过的人情世故少说也比她多了几年。

    连着两年都没回家，周霜正跟妈妈打电话报平安，告诉她这次演出结束之后就会回家。还没说上几句，拐角的时候周霜忽然就撞上了一堵人墙，猝不及防地手机摔了地，摔出去一米远，人也踉踉跄跄了两步勉强才能扶着墙站稳，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意外出现在这里的人。

    “霜霜”樊振东有些惊讶，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连忙转头把她的手机捡了起来，上边儿通话还没挂断。

    幸亏铺了地毯，不然这手机得报废，樊振东吹了一下手机上的灰，递回了周霜的手上，“没事儿吧额你住这儿”

    “妈咪我一会儿再给你打，碰到一个朋友。”周霜半挡着对着还没挂断的电话说了一句后才抬头看了看樊振东。

    宾馆是组里统一订的，住这儿再正常不过，这话反倒是周霜该问的，她疑惑地看了一眼樊振东，像是被逗笑了似的反问他，“这话不应该我问你吗”

    “哦哦，”樊振东抓了抓头发，“我给我爸爸妈妈订的，他们来看我比赛，我先帮他们把行李搬上来。”

    周霜点点头，随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眨了眨眼睛看着他，“那你继续搬吧，额我有点饿，出去吃点东西。”

    “哎哎哎”樊振东看她要走拉着行李箱拉杆的手也松开了，连忙握住了她的手腕把她往回拽，“别急着走啊。要不我请你吃吧，正好我跟我爸妈他们也还没吃呢。”

    周霜没说话，就只是挑了挑眉看了一眼樊振东，等到他被周霜盯得似乎都有些紧张开始结巴了才慢慢开了口，言语之中满满的都是调侃和笑意，“樊振东，你确定”

    一盆凉水浇了头，樊振东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地回答她，“额我不是那个意思，嗯我就想请你吃个饭。”

    越往后说声音越小越没有底气，周霜看着樊振东头顶上被他睡得翘起来的头发像是应景似的慢慢耷拉下来，忍不住笑了一声，“改天吧，你今天好好照顾叔叔阿姨吧。”

    “改天是哪天啊”樊振东嘀咕了一声，声音放的小得仔细听才能听到，“打完比赛就要去德国了，肯定见不到啊。”

    “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周霜好心情地问了他一句，随后拽了拽自己的胳膊让他松手，“你赶紧去吧，叔叔阿姨还在下面干等着呢。”

    “哦”樊振东点点头，但是没走两步又退了回来，凑到他面前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那说好的，改天请你吃饭行不行”

    说完他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急急忙忙又补了一句，“不带林高远的那种”

    凑得太近，周霜清晰地看到了樊振东额头上的细汗顺着他的鬓角滑到了他的下巴上，心里不由得感叹这人怎么这么容易出汗，明明天已经快要凉下来了自己还穿着厚外套，樊振东却好像还在过夏天似的，不穿外套也就算了，还穿着个短袖到处跑。

    “你在撒娇吗，樊振东”周霜抿了抿唇，看到他忽然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眼睛到处乱瞟，忽然起了逗熊猫的心思来，忍不住伸手拍了拍那张被许多人宠爱的小胖脸，随后笑着开了口，“看你表现，看我心情。”

    做足了准备，也早早的就到达了深圳，周霜无法言说她毕业之后参与的第一场音乐剧于她而言是多重要的存在。

    但天有不测风云。

    因为疫情而取消了所有演出的消息传到了周霜手上的时候，她无法形容自己当时的想法。

    像是两个月的努力白白打了水漂，甚至因此而打乱了她接下来所有的计划。坐在排练厅台阶上的时候周霜有些沉默，盯着面前的道具发呆。

    说实在的，如果于她而言的第一次尝试就被重创，她似乎都能想到她接下来的生活线下活动被全数取消，自己没有收入来源只能先回家，剧院自然也是不能开了，短时间里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家待着想办法寻出路就像毕业前和室友们讨论的那样，最后殊途同归，走上相同的道路。

    她并不想这样，却又不得不这样。

    对于顶尖的音乐剧演员而言，短暂的失业或许还能有办法继续生活下去，但对于她这样“毕业即失业”的新鲜出炉的小演员来说，这无疑是雪上加霜的事情。

    手机忽然震了起来，周霜掏出来看了一眼，发现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

    “我看那个新闻外边儿现在不太安全啊，你自己注意点儿知道吗”樊振东的声音带着喘气声，似乎是在跑，听声音还在外面。

    “嗯”周霜拖了长音应了一声，“我的演出取消了，应该也没啥地方能到处跑了。”

    樊振东似乎停了下来喘了口气，听到她明显带着失落的语气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猜到了原因，过了一会儿才开了口，“没事儿霜霜，总有别的办法的。”

    “可能回家之后就在家周围找个上班的工作吧，”周霜吸了吸鼻子，似乎是有点儿冷，她站起来来回走了两步好让自己暖和点儿，“或者去考个编制什么的，感觉也没什么路能走了。”

    听出来周霜又无奈又难过，但樊振东对她的专业并不算很了解，只是平常听她说过几次，自然也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一时之间抿了抿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太意外了”周霜叹了口气，“没想过会这样。排练了两个月，最后什么也没演，感觉这两个月直接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霜霜。”樊振东忽然喊她的名字，周霜愣了愣，“嗯”了一声之后就听到他继续说，“没有什么努力是在累积之后白费的，关键要看能不能抓住机会把它发挥出来。”

    “办法总比困难多，一条路走不通就走另外一条路。我不太懂你们这个行业啊但是就拿我们乒乓球来说，球不落地一切皆有可能，我觉得你们也是一样的。像你说的，考编制也好，在家周围找个上班的工作也好，也算是给自己一个沉淀期对不对只要你一直坚持的话，机会不是说一辈子只有一次的，疫情总会控制下来的，我觉得趁这个机会好好沉淀自己，对于你来说是挑战也是机遇，对不对”

    周霜沉默了，但樊振东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知道他应该给周霜一个思考的时间，于是他慢慢抬起步子继续往里走。

    “嗯，我知道了。”过了很久，周霜忽然回答他。

    樊振东忍不住笑了笑，颇有些得意地放轻松了语气，“啧，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周霜被樊振东忽然这么文绉绉的一句话逗笑了，“以后你不打乒乓球了就去教书吧，我看你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怎么能叫一套一套的”樊振东不满意地哼哼了两声，“你自己说是不是我说两句你就想明白了樊老师在线课堂知不知道一般人我都不跟他说这么多的，要不是看在你是周霜霜的份上，哼哼。”

    “美得你。”周霜忍不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