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er  02  年少不识愁滋味

    女孩子早熟，周霜又是个跳跃运动极其优秀的人，故而四年级的时候已经比樊振东高了将近半个头。好几次周霜看不清黑板昂着头往上凑的时候樊振东就觉得身边的人一下子变得挺拔了起来，委委屈屈地每天早上猛喝牛奶。

    周霜很少喝牛奶大抵是因为有些乳糖不耐，每次喝的时候都觉得肚子咕噜咕噜响，生怕被同桌听到感觉尴尬，干脆也就不喝了。

    订了一个月总不能说不喝就不喝的，故而周霜每次都会偷偷把老师发下来的牛奶塞给樊振东，让他下午走的时候带去少年宫喝。

    连着这么干了一个多星期，樊振东肉眼可见地上了火吃个饭烫的嘴里的口腔溃疡生疼，连带着吃饭的兴致都没有了，小脸硬生生瘦了一点。

    樊振东小的时候肉乎乎的，又白又胖，少不了好些玩的好的小朋友喊他“肥仔”。

    樊振东一开始还会有些不高兴，低头摸摸肚子再揉一揉自己的脸，想着怎么的也得瘦下来。被喊的时间久了也就没那么在意了，连周霜每天夹带私货地给他从家里带来的麻薯也照单全收地进了肚子，一点儿都没有当初立下坚定誓言说要减肥的样子来。

    “今天怎么不吃啦东东”周霜把麻薯递过去的时候看到樊振东只是说了句谢谢，随后就用食指戳了戳包装袋子，又是犹豫又是渴望似的，最后还是狠下心用指尖把它推到了桌角再用纸巾盖起来，颇有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气势来。

    “长溃疡了，喝口水都疼。”樊振东前边的头发长长了一些，说这话的时候下巴抵着交叠的两只手上，额前的碎发一晃一晃的样子看得人想笑，“应该是牛奶喝多了，上火。”

    周霜听到这话大抵就知道应该是自己的问题了，看向樊振东的时候也不免愧疚了一些，“对不起啊东东，不应该让你一天喝两袋儿的，不然以后还是我自己解决吧。”

    樊振东没说话，转过头看了一眼周霜，看她白净的小脸满满的都是愧疚心里也没那么难受了，反过来安慰她，“没事儿，你是不是乳糖不耐啊我早上吃饭的时候问过我爸爸，他说你这样还是不要喝了。但是扔掉还是有点可惜”

    一开始本想把另一袋给少年宫的哥哥们喝，但一想到这袋牛奶是周霜给他的，他再给别人多多少少有些不尊重周霜了，最后只能自己渴了的时候喝掉这两天不应该吃那么多辣的东西，不然就不会上火了，樊振东这么想。

    “那你过会儿想吃的时候再吃吧，”周霜看樊振东这样子心里头更自责了一点，“吃一块小饼干应该不会烫到溃疡的。”

    樊振东第二天来的时候看到向来喜欢提前五分钟才到的周霜已经早早的坐在座位上了，看到樊振东走进教室之后有些高兴，朝他挥挥手让他赶紧过去。

    樊振东听话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周霜从自己的书包侧面掏出来装着三个猕猴桃的塑料袋递到他手上。

    “我昨天问了我爸爸，他说吃猕猴桃口腔溃疡好得快呢你一天吃三个保证第二天就好啦”周霜喜滋滋地看了一眼樊振东，那眼神生怕樊振东拒绝似的，连带着坐在后面的陈路鸣也帮着她说话，“确实，我之前口腔溃疡就是吃猕猴桃好的。肥仔你可以试试。”

    “好”樊振东点点头。

    等到樊振东训练结束回家之后才想起来书包里还装着三个猕猴桃，小跑到客厅打开书包以后拍了拍胸口庆幸它们没被压烂，转而拿着去了厨房好吃是好吃，但疼也是真疼。

    猕猴桃没有熟到最完全，甜里稍稍带点儿酸，樊振东皱着一张小脸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把一个吃完，疼到最后嘴里已经快要没什么知觉了。

    但有一句话周霜没说错，第二天他的口腔溃疡果然好了大半。

    周霜从小长得就好看，白白净净的平时也比较安静，因此即使她不怎么爱和班上其他同学说话也并不妨碍班上有小男生喜欢她。

    递情书这种事发生在樊振东身上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年纪尚小的樊振东并不知道为什么隔着两排的展程飞要让自己在快放学的自习课给周霜递小纸条，他看了一眼被叠成正方形的纸上写的那一句“传给周霜”，出于礼貌他并没有打开看就递给了周霜。

    礼貌归礼貌，礼貌不代表没有好奇心。

    樊振东几乎是在周霜刚接到纸条的时候就好奇地观察着她的神情，等到她展开看的时候很明显地看到了她一脸的惊讶和尴尬，没过多久耳朵就有点发红。低着头不知道在纸上写了什么就迅速地折了起来给樊振东，“把这个传回去。”

    樊振东听话地传了回去，趁着纸条还没传到展程飞手上就凑到了周霜面前问她，“纸条上写什么了”

    周霜听到这话瞪了他一眼，看得他莫名其妙的吓了一跳，抓了抓头就被周霜劈头盖脸地说了一句，“不许问”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不经常在学校并不代表樊振东什么都不知道体育课的时候展程飞总是跑步跑着跑着就跑到和周霜并排，和其他人一起走的时候还有意无意地看一眼周霜，甚至有一次让他印象最深刻的，展程飞和周霜小声的说了句什么他们俩就走到了个没人的角落里，没多久就不欢而散了。

    “哼哼，你不说我也知道。”樊振东一脸“你别想瞒我我都知道”的样子笑嘻嘻地看了一眼周霜，转过头看到展程飞接到纸条之后迫不及待的打开，却是一脸失望的表情，当下就明白他的小同桌大概率应该是拒绝了，于是把头转了回来看了看周霜，“没事，我会帮你保密的。”

    “还有钱旭宁，”樊振东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周霜果然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嘿嘿，我也知道。”

    有些事当事人不说也并不代表没有人知道。小孩子天性烂漫，爱玩爱闹更爱起哄，课外活动一群小孩儿聚在一块玩谁输了谁劈叉接龙游戏的时候，钱旭宁一看到面前站着周霜就开始让她，明眼人一看就看出来了随后就是铺天盖地的起哄声，直把周霜闹的脸通红为止。

    女孩子心思细腻一些也重一些，很多事儿男孩子睡一觉就忘了，女孩子要反反复复想很久才能消解掉。一来她最怕班里男孩子起哄，不然闹到老师那里她有嘴都没法儿解释，二来她也确实不太喜欢一直被人注视的感觉。

    那边展程飞似乎又在纸条上写了什么正准备传过来，没料到还没传到樊振东手上就有人半途截了下来，不仅要打开看还大笑了出声。

    班上一瞬间炸了锅，被起哄得太厉害又没法儿下台，急的周霜眼睛一红，等樊振东转头看她的时候竟然看到她哭了起来，顿时有些手忙脚乱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皱皱巴巴的纸递到周霜面前，抓了抓头发有些手足无措。

    “李思图你这样太过分了”眼见着站着的人还没消掉捉弄别人的心思，樊振东干脆一把抢过他手上的纸条，“你再这样我去告诉班主任了”

    樊振东性格好，在班上人缘也好，看他都生气了大家也就莫名安静下来，李思图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急急忙忙和展程飞周霜都道了歉，一言不发地坐回了位置上，坐下来之后还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哭红了眼睛的周霜。

    周霜还在气头上，理都不理他，光顾着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樊振东把纸条揉了揉塞进了裤子口袋里，看了一眼哭得整个人都在颤抖的周霜，也不说话，坐回了位子上默默地给她递纸巾。

    周霜在班主任来宣布放学之前就擦干了眼泪不让老师注意到自己，等到放学了大家都走了的时候一言不发地把书往书包里装。

    樊振东看她不说话自己也不敢说话，自己的书不收拾帮着周霜一块儿塞她桌上乱成一团的本子和笔。

    “你红领巾散掉了。”周霜低着头小声地说了一句话，教室里没人再加上樊振东耳朵尖立马就听到了，低着头看了看自己的红领巾，果然只剩下最后一个角还悬在半空了，连忙拆掉再重新系好。

    “我一会儿出学校就把小纸条扔掉。”樊振东也小声在她旁边说。

    周霜没说话，收到最后一本书的时候她看了一眼樊振东乱糟糟的桌面，动手给他把笔都塞回了铅笔盒里，“你快点收，等会儿出学校我请你吃鸡蛋饼。”

    樊振东听到这三个字眼睛都亮了，手上收拾东西的动作也加快了一点，“那我现在就收”

    雨过天晴，也算是人间一桩值得高兴的事。

    这是周霜第一次吃鸡蛋饼，她想不出来它好吃在哪里，兴许是家里人一直不让吃路边摊的缘故，周霜看到热乎乎的鸡蛋灌饼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有点油但站在她旁边的樊振东已经喜滋滋地说了声“谢谢叔叔”以后就接了过来，吹了两下大口大口地咬了下去，那架势看得周霜觉得面前的鸡蛋灌饼多少有点山珍海味的趋势了。

    比鸡蛋灌饼更香的应该是看樊振东吃鸡蛋灌饼吧圆圆的小脸因为塞了一大口鸡蛋灌饼而两颊鼓鼓的，因为开心眼睛都眯成了弯弯的小月牙形状，吃得嘴边上都是油渍也顾不上擦。周霜莫名觉得心情好了起来，也转过头咬了一口手上的鸡蛋灌饼。

    家里基本上不会定时给零花钱，多数时间都是周霜想买点东西的时候会和他们说一声然后一下给二十五十慢慢用。前天买文具和本子用了一些，昨天买小零食又用掉一些，今天正好请樊振东吃鸡蛋饼用完，周霜没觉得可惜，反倒满足地笑了起来。

    她想她卷子上满是叉叉的小学生活里最开心的事情，或许就是认识了樊振东这样的好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