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er  01  人生若只如初见

    周霜上小学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的同桌是个神出鬼没的人。

    往往是上午还兴高采烈地和她讨论，昨天课上的数学题他到现在还没想明白想让她讲一讲。睡个午觉的功夫人就已经不见了，小书包都背走了一句话也没留。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和她的小同桌关系好，一是下课时间短只够前后左右说说话，二是这俩人都不是特别爱交朋友的性格，再加上小同桌在学校的时间不多，因而和他最熟的就是周霜了。

    小同桌刚来上学没多久就拿了个乒乓球比赛第一名。这事儿传播的不广，樊振东也不是爱炫耀的人，因而只在早上刚来学校的时候笑着和周霜说了一句。

    周霜看上去比他还高兴一点，问了好几遍“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跃跃欲试的样子仿佛想立刻就看到樊振东的金牌一样，可惜两个人都没有通讯设备他也不能大摇大摆的把金牌带到学校来，这事儿只好作罢。

    樊振东不仅乒乓球打的好，学习成绩也不错，周霜对着自己的卷子愁眉苦脸的时候瞥了一眼樊振东的数学卷子，小脸立刻就垮了下来，拽着他的衣服问为什么他半天不上课还考的那么好。

    樊振东抓了抓剃的平整的鬓角笑了笑，“我爸爸说要两手抓，万一打球打不下去了还能来读书。”

    小孩子哪儿想的了那么多，顶多也就是夸两句“叔叔好厉害”，没多久就忘了这事儿。

    周霜从小学开始偏科就偏的厉害，英语特别好数学特别差，最严重的一回，五年级就考了个59分，在教室里待到最后一个不肯走，哭得眼睛通红连老师都有点儿看不下去了。

    樊振东第二天来学校的时候觉察到小同桌似乎心情不太好，整个人像只耷拉着耳朵的小狗，趁着课间就转头问坐在后面的同学，“哎陈路鸣，周霜霜怎么了”

    “昨天数学小测，她好像没及格，哭了好久呢。”陈路鸣打量了一眼周霜，尽量放低了声音只让樊振东听到，“昨天还被沈老师骂了心情应该不太好。”

    樊振东听到这里就了然了，转过了身子也学着周霜趴在桌上侧着头看她。周霜原本是双手垫在下巴上盯着黑板发呆的，感觉到有人在看她才转过头，果然是樊振东。

    “你干嘛看我”周霜一想到昨天沈老师那句“樊振东上午来上课下午去训练都能考90分，你天天呆在学校里还考不及格，小学就考不及格以后怎么办啊”，连带着看向樊振东的时候都有点儿羞愧，语气也弱了下来，“你不要看我”

    “我这里有一块饼干，你要不要吃”樊振东看了她一会儿，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从口袋里摸了半天摸出来一块曲奇饼干，还是昨天一块儿训练的小哥哥给他的，“昨天下午少年宫的哥哥给我的。”

    “不想吃”周霜摇了摇头，“你每天去少年宫打球，累吗”

    “一开始有点儿，”樊振东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她一眼，“后来习惯了就好了，之前每次打完球回家累死了，作业都不想写，一想到第二天还要交作业睡了半个小时又爬起来写作业了。”

    “我之前也在少年宫，我是去学古筝，我还求了我妈妈好长时间她才答应我去，但我学了三个月就学不下去了，记不住谱子手还特别疼，每天都要练琴，周末去少年宫老师还要检查。”周霜说到这个就滔滔不绝了起来，“古筝练没练一看就看出来了，我那会儿每天都好痛苦，每次弹琴就想哭，最后干脆不去了。”

    “你能坚持这么久真的好厉害。”周霜侧着头看他，“为什么你又上学又打球还能成绩这么好我感觉我什么都不行。”

    “但是你英语很好啊，你就是数学差一点而已。”樊振东连忙安慰她，“最近学的这个确实有点难呢，考得不好也可以理解吧”

    “可是前段时间沈老师还挑我作为几个代表之一，去提前学了奇偶数质数合数，然后去上公开课呢转头我就考了个不及格。”周霜说到这儿已经有了哭腔，“而且我连只上半天课的你都考不过”

    周霜觉得自己放弃了艺术专攻学习之后不仅成绩没有起色，甚至连只上半天课的小同桌都高出她几十分。再加上昨天下午被老师说了一通，晚上回去虽然爸爸妈妈什么都没说，但还是心里愧疚得很，小孩儿不怎么爱说话但到底是爱面子的，这么一天下来原本的好心情都跌到了负值。

    “没关系的，就这一次嘛，”樊振东还没变声的嗓子讲话奶声奶气的，莫名让人好心情，“我这里还有大白兔，你要不要吃”

    “你哪儿来的大白兔”周霜看到他从书包侧面的小口袋里抓出来两颗大白兔惊了一下，“你是哆啦a梦吗”

    “上次班会活动从桌上拿的嘿嘿，一直没吃。”樊振东分了一个给周霜，恰好被后面的陈路鸣也看到了，拍拍他的肩膀说他也要一个，樊振东三下五除二就剥了糖纸扔进嘴里，转头对着他说，“最后一个了，没有了。”

    大白兔确实甜，周霜唯一后悔的就是忘了她最近牙疼。

    周霜小时候干过一件特别虎的事情自己给自己拔牙。

    换牙期总是特别难熬的，尤其周霜还是个缺钙的，一时手痒就想把自己摇摇欲坠的一颗牙拔下来。

    学土方子用线系在门上拔听上去太不靠谱，她胆子小也不敢这么干。只能硬生生自己拽下来，每天拽一点儿，最后拔没拔下来血倒是满嘴都是。吓得妈妈立刻把她带到牙医那里，最后还被医生好一顿说。

    缺颗牙说话总是要漏点儿风的，故而换牙期的好长一段时间周霜都比平时更不爱讲话了一点，生怕说话的时候被别人看到缺了颗牙然后笑半天。

    直到有一天周霜看到樊振东肿着个左脚一脸不高兴地到了学校，她才意识到樊振东似乎也去拔牙了，凑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地问他，“东东，你也去拔牙了吗”

    樊振东点点头，想说话就吸了口凉气，疼得捂住了脸，“医生说我糖吃多了蛀牙了，疼死了。”

    周霜想笑，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她吃的糖不多，每天也乖乖巧巧地刷牙，故而不存在什么蛀牙的问题。

    家里管得严，连碳酸饮料都不让喝，近期唯二吃过的两颗糖一颗是之前樊振东给的大白兔，一颗是小舅舅来家里玩的时候给她的玉米软糖，周霜私心觉得大白兔更好吃一点，毕竟是她最难过的时候小同桌给她的。

    “让你少吃点糖你非不听，”陈路鸣从背后偷偷笑他，“我妈妈说医院里好多得糖尿病的病人，得病之后一点儿甜的都不能吃，吃一点儿血糖就蹭蹭蹭往上涨呢。”

    “我以后不吃了”樊振东委委屈屈地捂着脸趴在桌子上看下节课要上的内容，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看了一眼周霜，“我爸爸昨天看到你给我写的各科布置的作业，说你字好看，还说我字写得和狗爬的一样，气死我了。”

    周霜这下是真没忍住笑了出来。

    周霜身体不太好，但这并不妨碍她身体素质好这一点也是让周霜爸爸妈妈震惊的地方。

    周霜小的时候属于医院的常客了，隔三差五就发烧经常往医院跑去挂水。小时候还特别胆小，用她爸爸的话说，“你打个针得两个人把你摁在那个桌子上才能打。”

    但周霜运动细胞倒是出奇的好，学校运动会的时候周霜一个人报了三个项目，还都是老师从别的同学那里听来的说周霜跑步跳绳立定跳远都特别好，干脆一连报了三个，最后成绩还都遥遥领先，算是给班级立了功。

    没多久周霜就被学校毽绳队看上了。每天下午四点半准时在楼育馆里训练，经常是楼上四年级在教室里读着课文，底下周霜跟着毽绳队的其他几个人一块儿训练，累的半死不活的一个多小时之后再回去收拾书包回家。

    “你们每天都练什么啊”同样是运动队的樊振东有些好奇这个从上个星期开始，每天都和他一样会有一段时间消失在教室里的同桌日常。

    “就基本的体能训练吧。然后一共三组，女生五十个双飞，男生八十个，这是第一组，然后休息一会儿之后女生一百个单飞，男生一百二，这是第二组。最后一组女生双飞一百五十个，男生一百八十个。跳完就可以解散了。”周霜累的趴在桌上，此时教室里只剩樊振东和她两个人了。

    樊振东今天难得没去训练，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小同桌就离开了，借着下课他趴在走廊的栏杆上看了一眼体育馆的门口，只看到其他几个人没看到周霜的影子，只好打道回府。等了好一会儿同学们都走了他才开始给周霜抄今天布置的作业要求，没一会儿就看到小同桌累得腿都抬不动了似的走进来。

    “听上去好累啊”樊振东听了都忍不住咂舌，他俩一个练手更多一点，一个练腿多一点，也全是八斤八两吧，“还好就一个多小时，再往下可能要爬着上楼了吧。”

    “应该很快就不去了。”周霜在桌上趴了一会儿就转头对着正在帮她记家庭作业而奋笔疾书的樊振东，看到他惊讶的眼神之后才开始解释，“沈老师说我总去训练太影响学习，而且我去的那个时间段她不是总爱讲数学卷子嘛，就跟教练打了个招呼不让我去了。”

    “啊”樊振东有些惊讶，“那你喜欢吗就是跳绳。”

    “说不上来。”周霜转过头不看他，开始瞄黑板上的作业，“我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就什么都想试一试。真要有的话可能喜欢唱歌吧”

    樊振东知道周霜唱歌特别好听，上音乐课的时候音乐老师总夸她，甚至期末考试的时候她唱了音乐书上那首划船歌，音乐老师给了她全班唯一一个优秀，还夸她“声音有磁性”，想来也是有天赋的。

    “谢谢啦”周霜把樊振东递给她的家庭作业记录本塞进书包里，临走之前还要捏一捏他手感很好的脸，“你快点回去吧，我先回家啦”

    周霜长大以后时常会想，一直做小朋友真好，可以肆无忌惮的相处和嬉笑打闹，而不用拘束于世俗礼节和远近亲疏。

    只不过，如果能重来一次，她愿意读小学，愿意读初中，但绝不会重新上一次高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