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er  03  天下谁人不识君

    五年级上半学期时候周霜旁边的座位突然空了。

    兴许是因为空着一个座儿影响美观，班主任让后面的同学统统往前腾了一个座位，没过几天周霜的同桌变成了陈路鸣。

    樊振东从现在呆的小学转到了市里的体校，听他说爸爸妈妈因为工作路程太远的缘故干脆直接给他办了住宿。

    陈路鸣也是个很不错的同桌，性格也好还很热心，除了上课总爱说话以外没什么别的毛病。

    但周霜就是没来由的想念自己原来的同桌。

    樊振东会在早上她来得晚的时候替她把同学们交上来的歪七扭八的作业整理好了放在她的桌角，也会自己在裤子口袋里塞一包餐巾纸，每次周霜想用的时候都能随时随地掏出来，甚至是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说一些很有趣的事情把她逗开心了。

    但新同桌很明显没做过这些，这失落感和落差一下子就从周霜心底里涌起来了。

    樊振东走之前在周霜的语文书上留了自己的号，说他爸爸为了能联系上他给他买了手机，他就创了一个号能和同学联系。但是周霜没有手机，也没有号，樊振东就只能把自己的写在她的书上，这样以后有手机了之后就能立马联系到他。

    “一定要记得加我”他写完之后还特意大大地写上了“樊振东的号”这几个字，生怕周霜看不见似的。

    周霜不会打乒乓球，但樊振东还是送了一个乒乓球拍给她。上面还贴了一个周霜前两天刚买的小熊贴纸，写了一个小小的“霜”字，为了防止和别人的乒乓球拍弄混。

    “这个胶还是我亲自粘的剪的呢你一定要收好了不要弄丢，不然我会很难过的。”樊振东说完把球拍塞进了她的书包里。

    周霜有些疑惑樊振东今天下午这一系列的动作，不懂为什么他的表现好像他们以后就不会再见面了一样。

    那天是放暑假前的最后一天，周霜难得的期末考试考了一次一百分，高兴的一直在樊振东旁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但没想到临晚结伴走的时候就听到他说他以后不会来上学了的消息。

    周霜很惊讶，难过的情绪铺天盖地地袭来，“为什么不来了你要退学了吗”

    “我以后要去专门打乒乓球了，已经转学到体校了，还办了住宿手续。”樊振东攥了攥书包带子，“所以可能没办法再跟你做同桌了。”

    周霜不说话，但樊振东觉得她情绪有些低落。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这件事除了周霜他也就和班主任老师说过，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对周霜说什么。

    说没感情是不可能的，毕竟做了好几年的同桌，两个人性格都好，明里暗里的干了不少事儿都帮对方兜着，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但今天周霜听到樊振东这么一说，才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以后和樊振东再也见不到了。

    “那好吧你要加油呀。”周霜有些不太开心，但还是给他打油打气，试图掩盖自己难过的情绪，“等我有手机之后就会加你好友的”

    两个人分开走之前樊振东破天荒的没去吃经常去的那家鸡蛋灌饼，拉着周霜去排好久的队才能吃上一回的寿司店里买了一盒樱花寿司之前看周霜好像更喜欢吃这个一点。

    吃完寿司天色也不早了，周霜和樊振东一块儿坐在公交车站台的椅子上樊振东等公交车，周霜等爸爸的私家车，两个人谁都没再说话。

    樊振东的公交车先来了，他和周霜说了拜拜以后随着人群往车上走，上车之后一边找着座位一边抬头看了一眼周霜，正好对上了她的眼睛。

    公交车发动了，周霜朝着和她挥手的樊振东最后又挥了挥手，很快就看不到了他的身影于是她大抵明白，这应该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放暑假的时候周霜基本上一天的大多数时间都是一个人在家。妈妈肚子里怀了弟弟刚刚生产，爸爸换了份工作经常要加班，下了班以后通常都是先去医院看妈妈，周霜饿了的时候就只要摁一摁电饭锅，把爸爸事先留好的饭菜热一热，等吃完了再回去写暑假作业。

    难得一周结束休息日的时候爸爸会带着周霜一块儿去医院看看妈妈，顺带还能见见很久没见到的奶奶，但大多数时间都是周霜一个人在妈妈旁边的空病床上坐着，面前的人轮流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周霜插不上手故而只能在旁边干坐着。

    好像家里多了一个比她更小的人之后所有的关注点都不再存在在她身上了。周霜恍恍惚惚间有了这样的想法。

    就如同当初爸爸妈妈开心的告诉她“霜霜，以后你要多一个弟弟了”的时候，她并没有觉得很高兴，仿佛一个陌生的人闯进了她的生活里，而那个人好像也和她毫不相关。

    周霜没有笑，也没什么反应，爸爸妈妈也愣住了。女人到底心思更敏感也更细腻一些，妈妈看到周霜没什么开心的表情就知道她或许对于“要多一个弟弟”的事情并没有什么概念，拉着她的手回到房间温温柔柔地问她今天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

    就如同现在，爸爸去给妈妈买水果，奶奶去给妈妈拿报告单的时候，妈妈看到周霜坐在空病床上低着头晃着腿，显然是有些局促的样子，于是小声地问了一句，“霜霜，要不要看看弟弟”

    说实话，周霜觉得弟弟不太好看，皱皱巴巴的眼睛还眯成了一条缝，睡着了就吐泡泡，没睡着的时候不是哭就是闹，一点儿也不好玩。但周霜听到妈妈的话之后还是走到了摇篮旁边看了一眼脸上黑黑红红的弟弟，有些好奇地想戳一戳他的脸，但还是忍住了没动。

    “好久没听你说说学校的事情了，跟妈妈说说呢。”妈妈看到周霜趴在弟弟的摇篮床边上发呆，好心情地问她。

    周霜听到妈妈这个问题，一下子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干脆也就说了最近刚刚遇到的事情，“以后我的同桌不是樊振东了。”

    妈妈听到以后有些惊讶，她是知道周霜和樊振东关系好的，没有怀弟弟的时候一家人坐在一块儿吃饭，周霜总是会提到她那个似乎是“哪哪都好”的小同桌。今天听到周霜这么一句突然的话，以为是两个小孩儿闹了别扭，还没等她问出口周霜很快就解答了她的疑惑。

    “樊振东说他转学去体校打乒乓球了，以后不会在我们学校读书了。”周霜说着说着有点难过了起来，后面紧跟着说了一句很小声的话，“这样以后不就没有人和我说话了”

    周霜妈妈之前给周霜开家长会的时候见过一次樊振东爸爸，看上去是个很有文化的人，也难怪把樊振东教的这么好。当时他们还聊了两句自己家孩子的事情，倒也确实听他提过以后可能会送樊振东去打乒乓球。

    “没关系，以后肯定还会有新同桌的，也可以和新同桌好好相处做好朋友呀。”妈妈安慰她。

    “但我觉得别的同桌都没有樊振东好。”周霜这样回答她。

    周霜从小就是个比较文静的姑娘，不像别的小朋友那样买不到想要的东西就坐在店门口哭，周霜通常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都只是憋在心里难过，等时间一久也就忘了，等到后来再给她买她当时想要的东西的时候总能换回来她一句“谢谢妈妈，但是我已经不喜欢了”。

    她恍恍惚惚想起，似乎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不强求也不妄求，但求不到再得到的时候反倒没有那样渴望了。

    五年级上学期结束的时候学校组织了夏令营，因为是自愿报名，故而班上最后只去了十八个同学，其中就有周霜。想着让小孩出去见见世面玩一玩放松放松也是件好事，再加上周霜期末考的不错也是难得有个请求，因此爸爸妈妈也就同意了。

    夏令营的活动很丰富，小朋友们本就爱玩爱闹，自然是疯玩了一整天，老师安排好的行程其中还有大半都用来强调纪律。

    前段时间因为爸爸换了工作下班没办法来接她，因此就给她买了手机让她一个人坐公交车回家，遇到问题了就立刻给他打电话。

    手机是翻盖的vivo，还挑了个周霜喜欢的青花瓷色，翻盖的时候周边还会亮，周霜拿到手机之后关关开开玩了好一会儿。等弄明白怎么用之后第一时间就是翻开语文书封面找到了樊振东当初留给她的号加上，看对方迟迟没有同意紧张地直跺脚。

    樊振东是晚上将近九点钟才同意了她的好友申请，刚加上两个人就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周霜对手机不熟悉还不太会用，樊振东也耐心地教她，还告诉了她回家应该坐哪路公交车要怎么走从小就一个人坐公交车回家一个人待在家里的樊振东对这种事再清楚不过。

    周霜出去玩的时候拍了很多照片和视频给樊振东，闲着没事的时候也会翻一翻他的空间。给他评论的人都不是她的好友，她猜想应该是樊振东在八一队认识的好朋友，她莫名的觉得他们两个的人生仿佛完完全全就处于不同的陌生领域一样。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老师把所有同学都喊了起来准备去看日出。周霜又在里边加了一件衣服之后才哆哆嗦嗦地跟着老师一块儿出了门，在到达看日出的广场之后和其他小朋友一样兴奋的到处跑来跑去。

    陈路鸣不知道从哪里买了把扇子扇来扇去，假装出一副“风流倜傥大才子”的气势来。明明清早冷的要死还非要扇，周霜被冻得靠都不愿意靠近他，生怕他扇子的风吹到自己。

    日出很短，周霜一边看着日出一边用手机拍着视频，生怕错过一丁点她没看到的小细节来。等到看完日出坐上车的时候立刻就发给了樊振东，知道他一时半会儿在训练看不到消息，只能自己一发发上十几条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才关上聊天框。

    给樊振东发完消息之后周霜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旁边的新同桌陈路鸣因为昨天晚上和室友玩得太晚又起的太早困得不行，已经倒在座位上呼呼大睡了。

    新同桌很好。但她莫名还是更怀念旧同桌在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