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讥讽

作品:《羡东宫

    主仆几人在客房用过午饭,又等了两个多时辰,宫门都要落锁了,终于等到了又一拨从宫门口出来的,无一例外,个个都是三品大员,马车摇摇晃晃陆陆续续晃走了大半,最后只剩下两辆。

    苏熹哈欠连天,看着她爹上了马车,然后,宫门口还剩一辆。

    “太子这么”苏熹冲身后招了招手,小月应声上前,然后就听见她们家姑娘接了后半句

    “这么特殊宫门落锁了他都不出宫”

    推门进来的苏嬷嬷“”

    “姑娘,咱们该回去了。”苏嬷嬷手上拿着素色披风,说着就要往苏熹身上披。

    苏熹看了眼天色,自知今儿是瞧不着太子是圆是扁了,可甫一起身,还是被苏嬷嬷手上的披风丑到了,秀眉一蹙,不解道“今晨那件呢这是谁的衣裳这是什么暗纹怎么这么丑”

    “姑娘,这是您的衣裳。”苏嬷嬷早已猜到会是这么个嫌弃法儿,面上不动,手一扬就牢牢自前而后给苏熹披上了肩,说着,又把暗扣啪嗒一声扣死了,又打了个结,这才接着道“今儿下午才买的,早上那件太花哨了,已经送回去了,不好看也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上了马车就不戴了。”

    苏熹扯了扯领子,谁知道苏嬷嬷打的结愣是一如既往的纹丝不动,一抬头,又对上苏嬷嬷写满了分寸不让的眼睛,只得作罢。

    “那我们快点儿走”苏熹嫌弃的扯了扯,抓起桌上的面纱一边往脸上戴一边往外走,道。

    苏嬷嬷连忙跟上,小月留下来收了些东西,稍晚片刻才跟出客房门。

    素色暗纹的披风的确称不上好看,但实在够宽,把人挡的死死的,苏熹几乎只能看见脚下这几寸地儿,心里对今儿费功夫出来还没见着人是越发不痛快了,搭在小铃腕上的手指轻轻一动,几人脚步便愈发快了。

    楼下打尖楼上住店,前院住客后院住主,这家店也是一样的,主仆几人打楼上下来,带路的老板娘一边说着改日再来、这间还给姑娘留着,一边把金瓜子往怀里塞。

    别管外面说这苏姑娘如何跋扈,皇城的生意人还真没几个不喜欢苏姑娘的,瞧瞧,就这阔气的出手,谁能跟钱过不去不是有钱的就是爷,更何况这苏姑娘家里还有爹,那就是亲奶奶亲奶奶脾气不好,他们小心伺候着不就成了

    老板娘姓徐,切切实实就是个半老徐娘,本来泼辣的性子和豪放做派愣是敛了个七八分,提着半口气,仔细引着主仆几人下楼,可不想,这楼梯走到一半,她那剩下的半口气就被自己倒吸回去了

    楼下那几个杀千刀的杂碎叨叨什么呢这是

    “就说苏相老来糊涂吧一把年纪了,膝下无子不说,还把那不成器的姑娘当宝贝,嘿”

    “哈哈,你可别瞧不上姑娘,这不是就成了太子妃了多少人求着盼着呢”

    “太子妃梁兄你莫不是开玩笑,苏相糊涂着跟今上作对也不是一两天了,嗝,,这时、嗝、这时候赐婚苏家,这婚”

    “谁说不是呢”

    “啊哈哈”

    徐娘恨不得奔下去撕了那几张碎嘴,开门做生意的,总是什么人都能遇上,来者是客,都只能往里迎,可纵然皇城内里、天子脚下,这一块砖头扔出去就能砸中仨贵人的地方,还是架不住有人每天上赶着作大死,比如楼下这几位秀才。

    大赵不算最富庶的国,也不是兵力最强盛的,但架不住地广人多,诸国之内,也是排在前头的,加之特辟的举子免税制度,举国上下,基本上就没有几个地方还有不识字的百姓,至少也都会写个名字。

    而且,并未限制书生什么,甚至允许他们议国事,虽然因此多了不少书生斗诗不敌被气死亦或是争论不休大打出手乃至死伤的破事儿,但不得不说,也从某种程度上杜绝了很多地方官员腐败不作为的可能,毕竟总有那么些书读多了又眼高手低的,天天游手好闲东奔西走,看见个什么东西都能写个玩意儿调侃几句,一不小心就成了打油诗,再不小心就成了御史案前的一封待呈上殿前的奏疏。

    这会儿这几个秀才显然是喝大了,舌头都麻了,言语之间的讥讽呼之欲出,不甚清晰的吐词间,还有酒嗝儿声,听得徐娘头皮都麻了,因为自打这声音传上来,她身旁这位主儿就没抬过步子了,先前还嫌弃她走得慢,现在好了,一动不动了。

    “徐老板,你们店里可真是人才辈出。”苏熹推开小铃,扯下帽子,探身瞧了眼,道。

    “开门做生意的,总不好拒之门外”徐娘可怜哈哈,岂止是不好,书生一张嘴,那是吵也吵不过、告也告不赢的。

    苏熹瞧着徐娘指了个堂倌去拦几句,按住了苏嬷嬷拍她胳膊的手。

    可不知那堂倌是如何讲的,只听一阵大笑传来,方才最先开口说苏相糊涂的那人又道“最近偶有传言,如今瞧来也未必是假了,只是不知你们也能入了狐妖的法眼,哈哈哈”

    堂倌说不清楚,老板娘的指示还在眼前呢,急得是面红耳赤,这话一字不漏的传上了楼。

    这会儿天色不早了,大堂却也还有好几桌,有的符合着,有的听着听着就抓紧溜了,好几拨人跟苏熹她们打了个照面。

    “苏姑娘”徐娘咽了咽唾沫,知道这事儿是不能善了了,若是堂倌儿拦住了还有可能,可现下怕是不行了。

    “徐娘你慌什么,这话还能是你教他们说的”

    “当然不是”徐娘赶紧撇开干系,“这几个人我徐娘也是头一回见”

    苏熹捋了捋鬓发,道“不妨事,下去见见就识得了。”

    “说的有鼻子有眼,我倒要听听这几日还有什么事儿是瞒着没往我耳朵里传的。”说着,苏熹瞥了眼苏嬷嬷,抬了抬下巴示意徐娘带路。

    苏嬷嬷还欲再拦,“姑娘。”

    “别给我扯什么还没出门的待嫁娘不宜见人,面纱我也戴了,这劳什子披风我也还没脱,苏嬷嬷,母亲走后你不愿去庄子上荣养,莫不是特意留下来与我讲规矩的”

    定了亲的待嫁娘,按照习俗,却是不宜出门的,寓意不好不说,还容易被人说闲话,这也是为什么知道苏熹带着几个女使一早出来了后苏嬷嬷便追着赶过来的原因。

    “老奴不敢。”苏嬷嬷一听都提起夫人了,便知道不能再劝了,更是知道这是真生气了,立刻闭了嘴,罢了,左不过是几个不入流的闲散书生。

    徐娘见状,自然是什么都不敢说,忙引着人下楼。

    楼下那几个秀才还在侃侃而谈,桌上拢共就一壶酒一碟酸萝卜干,四个人也能喝得这么高兴也是少见,脸都高兴得红了。

    红着红着,突然觉着不对了,堂倌儿一个接一个的往他们桌上添菜,醉醺醺的四人对视了一眼,慢了半拍的脑子愣是什么都没想起来,可下筷子比谁都快,喂进嘴里了这才觉得不对了,正要叫堂倌问个清楚,却见不远处坐了个窈窕淑女。

    美人面容遮得严实,一双眼微微垂着,眼睫又长又密,端是美得惊人,身旁的女使也是个个花容月貌,美人披风下依稀露出来的衣袂更是精美绝伦。

    恍惚间,四个秀才看呆了,只依稀听见堂倌说“这些都是那位姑娘送给几位的,姑娘说,她与苏姑娘向来不合,可她初到皇城,却是不太清楚几位说的是什么,想请几位公子再说一遍。”

    漏洞百出的一番话,可喝大了的几个人愣是没一个发现了,频频去看那美人,只见美人眼睛弯弯,俨然是冲他们笑呢

    几人当即满口答应,甚至还争先恐后,似乎是怕迟了这富贵美人就不乐意了。

    “苏相糊涂也不是一两日了,其一便是时不时跟今上对着干,这其二嘛,自然是苏相那女儿,听说就是个草包,苏相的学识气魄半点儿没学到不说,还只会挥霍无度,可即使就是这样,苏相也宠得跟眼珠子似的嘿,会投胎就是好啊”

    “就是说,这苏熹摇身一变又成了太子妃,谁敢说里面没有苏相的手笔在只可惜苏相这擂台打了这么久,女儿进了东宫又能如何”

    “还不知道为什么要娶呢”

    “诶,这都几日了,不也都没什么不一样”

    急于表现的四人大谈特谈,甚至差点儿争论起来,而一路赶过来的京兆尹拳头硬了不说,脸也黑了。

    京兆尹是个苦差事儿聚集地,大到皇亲国戚买凶杀人,小到摊贩秤不平,只要是在皇城内发生的,那就都归他们管。

    一刻钟前,难得能提前散值一回的京兆尹大人正准备回家吃晚饭,就在长街上被苏家女使拦了个正着,还以为有大案子了,惊得京兆尹大人差点儿从马车上滚下来,谁知道一过来就在门口听了苏相父女的这一阵儿闲言碎语,顿时饱了,气的。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