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太子
作品:《羡东宫》 是夜,属官、幕僚、清客们纷纷前后离开后,案首后的男人轻轻一抬手,连案带牍一起被抬了走,又换上另一张略高些的案几,女使端上一碗鸡汤面,规规矩矩摆好碗筷,捧着净手的温水立在一侧。
已是三更天了,这碗鸡汤面却是太子才来得及用的晚膳。
烛火昏沉,越发显得人面色冷峻,贪污案查到现如今,几乎是线索全断,领命前去地方的官员也好,自告奋勇的清客也罢,个个杳无音讯,教人连他们的死活都不清楚,而这已经是他秘密查这件案子的第四个月了。
“殿下。”随侍寿公公不知何时进来了,静候了片刻,出声道。
上首的太子终于动了动,原本闭着的双目也睁开了,却还是微敛着,只看了眼,便示意女使上前,囫囵擦了手,拿起了筷子,说“等孤用完再讲。”
寿公公悻悻退了半步,静静等着。
汤面这种汤汤水水还带了油腥的东西,饿着了的人是很难吃相不难看的,但赵北辰不,碗筷没有一丝声响不论,连咀嚼的声音都很轻,轻到教人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生吞的,但不得不说,很快。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赵北辰已经漱过口、净过手了,这才看向寿公公,道“讲罢。”
“殿下,皇后娘娘请您明日去用午膳。”
“左相今日回朝,明日父皇定会留他议事,少不得孤要旁听,母后可说是因何”赵北辰一愣,他前几日才去过一趟,还喂了半池子鱼。
成年的皇子出入后宫本就不便,更何况是早已劈府另居的多年的太子,故,谒见母妃其实也就是每个月那么一两回而已。
寿公公想起了近来的风言风语,有心倒给殿下听,又觉得这些个没影儿的东西只能给人平添烦恼,况且殿下本就够费心劳力了。
于是,寿公公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变成了这样“应该与殿下的婚事有关。”
“应该”
“确与殿下婚事有关”
“那便不用提了,圣旨孤领了,西坞也都空出来让人修葺了,属官更是已经说过数遭了,好赖话都不必讲了,转告母后宫里人,孤明日会去,只是会稍晚些,午膳就不必了,请母后先用。”赵北辰转念一想,应了。
寿公公一福身,麻溜转身出去想法子回话去了,这会儿宫门可不知落锁好几个时辰了呢
“等等,外头的风言风语明日去知会福公公一句,亲自去。”太子一边转身往里走一边说,“既是锦衣玉食捧着长大的太子妃,那便不是给人拿来做筏子恶心人的,草长莺飞的时节,莫要平白败了人兴致。”
“奴遵旨”寿公公一凝,冷汗都要下来了,恨不能飞回宫里扒着福公公的耳朵说给他听,外头的风言风语是假的,是无稽之谈,可他们太子殿下这份维护之意却是实打实的。
寿公公退出去,贴着边儿给送水的女使婆子让着路,决心要把西坞修得再快一些再好一些。
大赵七品以上的京官依例卯时上朝,一般短则半个时辰,长则两个时辰有余,然后便是各归各位,该去衙门的去衙门的,该去坐堂的去坐堂,该外出办案的车上换件袍子就该动身了,按例午间小憩一个时辰,直至酉时一刻,便能散值回家,五日沐一日,每人每月可多沐两日,年底另算。
故而,每到清早宫门口便停满了各府的马车,遥遥望去,可谓是一望无际。
忽然,宫门口涌出一波人,颜色各异的官服混杂在一起,场面居然半分不显混乱,此时,临近宫门口的食肆酒楼上房里,窗户边上的姑娘不错眼的盯着,就这还不忘朝身后招手,嘴里说着“姑娘姑娘,出来了”
窗户后面是那绿裙粉衣的姑娘,那姑娘后头是一架四扇仕女图屏风,屏风后头便是所谓的“姑娘”苏熹。
难得早起要出门的苏熹正撑着额角会周公,身后是一边撑着她一边替她打扇子的小铃,窗边儿上的正是小月。
“这么快”苏熹向来觉浅,小月一出声她就醒了,随机就越过屏风往窗户边上去了。
小铃眼疾手快抓住桌上的面纱,一手拖住自家姑娘,连声道“姑娘姑娘,面纱”
“麻烦。”苏熹嘴上这么说,却是没有拒绝什么,任由小铃给她带上灰色面纱,只露一双眼睛在外,又被小铃举着扇子挡住下半张脸,这才累赘颇多的到了窗户前。
从窗户望出去,当真是人群混杂的难以言表,莫说找个人了,找宫门口都费劲。
“在哪儿呢你们看见了么”苏熹没瞧几眼便觉得自己个儿眼睛疼了,便问几个女使。
“尚未”
苏熹眯着眼睛又看了会儿,人都要走光了,依旧没见着他们要寻的人影子。
“人没瞧见,那衣裳呢”普天之下,能着明黄色朝服的,除了今上便是太子,一个是五爪金龙,一个是四爪银蟒,好认的很,要不然苏熹也不至于会在这儿找人,这么为难自己的事儿,她可干不了。
“尚未。”两个女使据实说。
苏熹推开小铃给她遮面的扇子,绕回屏风后,一把扯下面纱来,重重坐下。
两个女使对视一眼,小心翼翼道“姑娘,咱们不是瞧过姑爷画像了么”
“画像是画像,真人是真人,若是能跟画中人过日子,那普天之下的痴情书生都不必娶妻了。”抱着画像就能过了。苏熹没看过她爹给看的画像时也没想着先看一眼真人,可偏偏她爹拿来的那幅画像,跟沈见云画的那幅差了十万八千里,甚至于根本就是两个人。
这倒也不是要紧的,要紧的是沈见云拍胸脯保证,她只是画的不好,但人肯定是这个人;而几乎是天天跟太子一道上朝乃至于看着太子长大的她爹,总不至于分不清人来骗她亲闺女。
故而,这太子到底长什么样儿就勾得人心里痒痒了,一国储君,按理说应该容貌不会丑、品行不会差,但是,苏熹就是想先亲眼瞧一瞧,这万一不是呢这婚不好退是真的,但也不是真的退不了不是
别的苏熹还真不是很在意,大不了一座宅子里待着,各过各的,还能虐待她是怎么着但长得丑是真不行,多看一眼能半天吃不下饭,那绝对不行
是以,辗转反侧大半宿的苏熹翌日一早就拾掇着来宫门口守株待兔了,想着远远看一眼就行,然而人都走完了,都没看见那人的影子。
一手撑着额角,苏熹又看了眼窗户的方向,小月还在那边,屏风后的苏熹只能看清个人影子,不住道“小月,你往里站着些,人都走光了,看来不是被留在宫里了就是咱们已经看漏了,不用这么瞧,待会儿你再掉下去怎么办。”
窗边挂了半个胳膊头在外面的小月缩了回来,视线却没有动,冲屏风后道“姑娘,东宫的马车的确还在,咱们府上的也在。”
“正常,我爹昨天晚上才回来的,今日自然是要多留一会儿的,不把事情讲完是不会放他回来的。”苏熹不以为意,实不相瞒,今日府上就没有打算做他爹的午饭。
小月犹豫了一下,说“周将军府的马车也还在”
苏熹咻的抬头。
正如她看不惯周子宁一样,周子宁她爹也看不惯苏熹她爹,两人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上也知道,故而已经好久没有一同召见两人了。
苏熹记得上一回周将军跟她爹一起进宫的时候,他爹被罚了五年俸禄,周将军被分了一拨兵权,谁也没放过谁,就是不知道这回会怎么样。
“我爹的俸禄已经扣到大后年了,要是再扣的话,就得去京兆尹哭穷了。”苏熹想了想,说。
小月和小铃哽住,半晌,小铃问“姑娘,今日咱们成衣铺子的帐还查么”
“都没钱了,不查。”
“那胭脂铺子的呢”
“诶,再扣我爹的俸禄,那你家姑娘以后可能就用不上胭脂了”苏熹一脸愁苦,从身上摸出一面巴掌大的铜镜,幽幽道“可惜这么好看的脸了”
两个女使不懂自家姑娘的悲伤,默默扭过了头,毕竟她们俩昨天还在跟苏嬷嬷一小库房,一天都没数完那些宝贝,都要被夜明珠晃得发晕了。
而被翘首以盼的太子殿下,还在明政殿前的人镜堂里听两拨人唇枪舌战,又是一如既往的热火朝天,位置稍次主座的赵北辰眼睁睁看着他父皇在案几后的拳头硬了,眼观鼻鼻观心了两个时辰,赵北辰默默上前半步,企图分开差点儿被苏相噎死、现在正被死死拉住还要给苏相一脚的周将军。
“二位,可否先听晚辈一言”
苏相冷哼一声,袖子甩到了周将军脸上,周将军差点儿没被拉住,却硬生生被一句“晚辈”扼住了要冲过去的腿,铁着脸听着。
太子微微一笑,冲上首的今上一拱手,缓缓开口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