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喜贵嗑着瓜子，拒绝回答褚国梁的提问。

    沉默几秒，褚国梁起身，从储物柜里拿出一袋茶叶在王喜贵面前晃了晃，说“看到没，正宗的龙井。”

    王喜贵伸手去抢没抢到，叹了口气“你们这对父子我就没见过比你们更倔的人。”

    “褚卫到底有没去你那”褚国梁不耐烦，“你不说，这茶叶我可收回去了。”

    “去了，”王喜贵白了褚国梁一眼，“去了还不成”

    褚国梁抱着茶叶坐回藤椅“那那他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说，你还想他说什么”王喜贵看着褚国梁，“被自己老爹拿大棍子打成那样，他不要脸”

    “我打他还不是因为他自己他要不说那样的话我会打他”想起那天的情形褚国梁就生气，“我怎么会生了这么个逆子”

    “我的看法与你恰恰相反，我觉得小卫待人做事诚恳认真，在他这一辈的同龄人中，已经很不错了。”

    “很不错”褚国梁沉声，“看不清人心算计，这么一个简单的套花了五年时间才弄清，还怨天尤人，这叫不错”

    “你呀你，不知足，他们小辈有小辈的造化，你一定要让小卫按着你的要求走，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王喜贵说，“我问你，你当年对你家老爷子的话也言听计从”

    褚国梁斜了王喜贵一眼。

    “你看，你自己都做到，却要你儿子做，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王喜贵抢过褚国梁手里的搪瓷罐，灌了一大口，嗑着瓜子说，“你呀，也别太吹毛求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世界就圆满了。”

    褚国梁抢过搪瓷罐，恨恨道“你说得简单，事情到你这里你就不这样想了”

    “哎呀你这老头，怎么这么死心眼”饶是王喜贵脾气再好，也有些恼了，“上次你家小子大半夜地去医院，那背后的伤啧啧啧，你这亲爹下手忒狠，我看了都心疼，后来我说要帮他上药，他硬是拒绝拿着药自己回去了，没说半个抱怨的字。”

    “大半夜的，就他一个人，他疼要忍着，心里的难过要忍着，整个人就像条无家可归的小狗，他再怎么着也不过才二十几岁”

    “你以为我不心疼”褚国没好气，“可那小子有好好坐下来听我说过一点就炸，一炸就要掀房顶，我只能以暴制暴，不然还能怎么办”

    两老头沉默。

    所有的一切都是表象，最根本的原因在于褚卫母亲的死，但俩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屋内挂钟敲了一声，时针指向数字10。

    褚国梁叹了口气“我其实也不想他如何，只希望他们两姐弟能相处得融洽点，以后等我走了，不以至于姐弟闹翻，成了仇家。”

    “你怎么到现在还看不清”王喜贵问，“你家那褚红才是不安分的。”

    门被推开，冷风灌了进来。褚红提着鱼和肉满脸笑意，看到王喜贵愣了下，而后笑着说“王伯伯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正好我买了菜，中午你陪我爸喝几杯。”

    王喜贵上一瞬还在说人不是，下一瞬就见到本人，面上尴尬“好，好。”

    待褚红走后，褚国梁伸出手指点点王喜贵，轻声说“让你在背后说人坏话。”

    院子里传来孩子们嬉闹声，王喜贵顶着风探头瞅，脸带笑意“你家那外甥女呢怎么过年不来你这热闹热闹”

    “她快要中考，天天在家复习，今年就没过来。”褚国梁啜着茶。

    “要我说，既然王家的事情搞清楚了，今年就给你家小子好好找个对象，明年再给家里添一个，省得你孤寡老头一个人在家。”

    王喜贵刚说完，一个鞭炮在他身前炸响，吓了一大跳。

    “王伯伯。”褚卫提着东西站在门口，脸上笑容浅淡。

    王喜贵笑容僵硬，手里抓着的瓜子撒了一地“哎，好，回来啦”

    今天这是什么运气，怎么说句真心话就这么难

    褚卫微微点头，也没和褚国梁打招呼，径自走进屋内，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就要走。

    褚国梁原本稍稍缓和的脸色瞬间沉下来，厉声道“站住，去哪”

    褚卫回过身“我就是来拜个年，现在东西已经送到，我自然要回去。”

    “回去回哪修理店的小破屋你还真把那当家了”

    “今天年初二，”褚卫缓声道，“我不想和你吵。”

    “不想和我吵不想和我吵还来不及要走你有把这里当家，把我当你爸吗”褚国梁的火气瞬间上来。

    褚卫张了张嘴想反驳，但最终深吸一口气压下“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说完转身迈步往外走去。

    褚国梁腾地站起，丢下茶罐提着拐杖追出去“你给我回来”

    褚卫脚步疑滞，但终究没有停下。

    有什么东西逆风从后方飞来，褚卫微微偏身，然后看到从他身侧飞过去的拐杖。

    褚国梁的拐杖。

    微微低头看着横在身前的拐杖，褚卫瞳孔紧缩。

    难过、伤心、悲哀和愤怒在心头轮番过了一遍，而后剩下的是深深的无力感。

    他就像一颗早被蛀空的空心大树，终于在此刻豁开一道口子，冷风从空空的胸腔灌进去，除了“呜呜”的回声，一无所有。

    “这家是有人要害你吗”褚国梁在身后厉声问，“这么迫不及待地要走”

    褚卫缓缓回身，脸上表情说不清是讽刺还是嘲笑“你觉得这是我家我怎么觉得比陌生人还不如”

    “至少，陌生人不会拿拐杖丢我，不会一见到我就骂。”

    褚国梁瞟了眼地上的拐杖，有些讪讪，但很快就恢复他一贯的严肃“你怎么只会找别人的错你要是能好好的，回来至少给个笑脸，我会这样”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