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月, 柳莨都一心一意地照顾十一, 再也没有去书房议事。大概八九天，九皇子小心翼翼地过来汇报了把周揩净身出户的事情。柳莨只瞥了一眼，没有理他。

    周揩只要不死，这件事就不会过去的。九皇子的处理方法, 她也大概料到了, 所以并不意外。至于周揩也无所谓，反正肯定还会自投罗网。

    大概又过了半月有余, 十一身上的伤便好得差不多了。但是他伤了这一次, 柳莨再也不懒了, 每天恨不得把所有事情都替十一做了, 就连饭都想拿勺子, 给他一小勺一小勺喂嘴里。

    一天, 柳莨起得比较早，看十一也不在屋子里，外面阳光似乎不错, 便准备出去转转，一路溜溜哒哒就去了书房。

    她推门进去的时候，书房正是热闹，两边的人争辩得非常激烈。

    "柳……柳姑娘……"看见她进来，九皇子几乎要从凳子上蹦起来, 半天小声地喊了一句。

    屋里的人都转头看过来, 谋士们神色各异，有人是忌惮, 有人像是陷入深思，只有几个和柳莨共事过一段时间的，看见她进来神色缓和了不少。

    坐在九皇子旁边的师兄转头看过来，露出一个带了些欣慰的笑来。说了她这么久，难得知道过来一趟。

    "没事，你们继续。我就随便看看，"柳莨扬眉一笑，随手拽了一把椅子坐到角落，视线的最后落在九皇子身上。

    九皇子被她看得一激灵，连忙坐直身子，努力做出忙于公务的样子："嗯，你继续说。"他把视线投向不远处的一个男子，示意对方继续。

    一开始大家还有些忌惮，但是后来看柳莨似乎确实不准备管的样子，便愈发大胆起来。

    两边的人争吵得非常厉害，但是九皇子一直拿不出决断来，场面一度十分胶着。

    "殿下，您要不要去小花园转一圈，整理一下思路。这样犹豫不是办法啊。"在他们争吵得最激烈的时候，柳莨突然起身往门走，语气随意地扔出一句话来。

    书房明明很喧闹，但是她的声音就是清晰地传进了九皇子的耳朵里。九皇子原本还在纠结犹豫，听到她的话，心里便是咯噔一下，面色都变了，甚至觉得之前被踹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疼。

    "不……不用了，还是讨论完了再休息吧！"九皇子连连摇头，挺直了背，强撑气势，语气似是极其认真。

    "哦？当然是要听殿下的意思。"柳莨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抬眼看过去抿唇一笑，语气轻快。她说完这句话，转身便离开了书房。

    柳莨并没有走远，就靠着门的另一侧，等着九皇子出来。

    大概没有半刻钟，九皇子就一步步挪了出来，他带着最后的希望往外探头，结果正撞上了柳莨的视线。

    柳莨挑眉一笑，伸手薅住他的衣领。

    后面的事情就变得很简单了。柳莨为了不让他被揍看起来太明显，这次都没有照着脸招呼，基本都是找的肉多的地方。

    再然后，九皇子再回书房以后，做出决策的速度果然直线上升。

    总的来说，还是非常有效果的！

    柳莨点点头，满意地回了自己的屋子。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师兄便杀了过来，劈头盖脸便是一顿说。

    "你看看你今天办的事！九皇子干什么了？你怎么又揍他？上次，你把他揍得鼻青脸肿，我都没说你。他一个男的，就因为脸肿那样，连着大半个月出门都是带了帷帽的。你说说你，一个女孩子，不要这么暴力……"

    师兄迈步进来，连口水都来不及喝，指着柳莨便是一顿恨铁不成钢。

    柳莨却低着头，认真地剥着荔枝。她小心地把荔枝的皮剥了，而后递到十一嘴边，示意他尝尝。

    十一眼眸低垂，默默地张嘴把荔枝吃了。

    "甜吗？"

    柳莨无视了师兄的魔音灌耳，凑到十一旁边，眨巴着眼睛，眸中带了几分期待。

    "嗯。"

    十一侧头对上她的视线，又像是被烫伤一样，僵硬着侧过头，声音很低地应了一句。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柳莨忍不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又开始给他剥第二个荔枝。

    师兄气得都快冒烟了，偏了柳莨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在给十一喂了第四颗荔枝的时候，柳莨意识到师兄已经到了爆炸地边缘，便把那盘荔枝往十一那边推了推，拿了帕子来擦手。

    "没有啊，我就是帮他疏通了一下经脉。回去以后，脑子不是清醒了很多嘛"

    柳莨低头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开口。

    "你倒是会在这里胡扯！别人不知道，我还能看不出来吗？动手！动手能解决问题吗？你武功又不算顶尖的，就敢随意和他动手！万一哪天被人揍了，我看你能不能哭出来……"

    师兄都快气昏头了，拿手指着柳莨，声音愈发地高了起来。

    看他骂得唾液横飞，柳莨也是有些无奈。师兄哪里都好，就是做事太谨慎了。

    就那九皇子的水平，来十个她都照打不误。

    但，师兄又是关心她。

    柳莨也不能太桀骜不驯，便倒了一杯茶推到师兄面前，让他润润口再继续骂。

    她正百无聊赖地听着，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颗荔枝。

    "嗯？"

    柳莨明显愣了一下，顺着那只手看过去，十一仍是面无表情，眼眸低垂，只认真地把剥好的荔枝递到她嘴边。

    她瞬间笑开了，心中小小的郁闷也烟消云散，一口将荔枝吃了，眼睛笑得弯了起来。

    超！级！甜！

    师兄正说着，便见她已经开了小茬，更是一口气倒不上来，想要揪着她耳朵好好数落数落。

    十一虽然没有抬头看她，却能感受到她欣喜的目光，心也跟着软了下来。

    其实，比起被照顾，他还是更喜欢自己为了柳莨跑前跑后。就算是跑了半个城去买桂花糕也好，掐着时间，天还没亮就去摘后山的花也罢……他都是愿意的，甚至乐此不疲。

    很奇怪，比起温柔淡然的她，比起做事果决、谋略惊人的她，十一竟更喜欢，柳莨鼓着腮帮子，一脸娇气地撒娇。

    那能给他一种充实的感觉，感觉在那一刻柳莨真正看到了他，感觉自己是被柳莨需要的……

    这种认知所带来的悸动，似乎将心里空荡荡的地方全部填满了，兴奋得灵魂都在颤栗。

    因为有十一在旁边投喂荔枝，柳莨的心情一下子愉快了起来，连师兄的絮絮叨叨，都似乎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师兄前后念叨了快两个时辰，才终于站起身来，开口说了结束语："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能说就这么多了。我明日要回一趟谷里，有几个小师弟要过生辰，我要回去一趟。"

    "嗯？师弟的生辰啊？是哪天啊，都哪几个师弟？"柳莨倒是愣了一下，谷里的孩子实在是不少，便是名字她都叫不全，更不要说是生辰了。

    "小十五，十八，二十二……他们的生辰都在这月前后，我如今不常在谷中，便一起办了。"

    师兄看着她一脸茫然的样子，便知道说了她也不知道，摇摇头着实有些无奈。

    "那这样吧。师兄我叫人给你拿一千两银子，你拿回去给他们分一分，就当做生辰礼物了。"

    柳莨思索了一下，便提出一个建议。

    话音未落，她便对上了师兄有些危险的眼神。

    她心里一凉，下意识停住话茬。

    坏了！

    师兄又要骂她用钱解决问题了。

    柳莨毫不犹豫转身扑进十一的怀里，把头埋在他的肩颈处，试图躲避师兄的语言攻击。

    果然，下一刻，师兄便又开始了。

    "你听听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话？你一个五师姐整日不回谷就算了，现在在外面待久了，都学会用钱来打发了人了是吧！"

    师兄被气得差点跳脚，满脸老父亲的心痛表情。

    柳莨自知理亏，也不好和他顶嘴，小脑袋一个劲儿往十一怀里钻，抱着他的腰，恨不得把自己镶在他怀里。

    十一的身体绷得很紧，紧张得整个人都僵了，却还是抬起手，小心地护着她，生怕她折腾得欢了，一不小心跌下去。

    师兄就这个事情又念叨了她半个时辰，事情的最后以柳莨举手投降，说明天与师兄一同回谷而告终。

    等到师兄走了，柳莨算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柳莨抬手改抱住十一的脖子，整个人耍赖似得埋在他的怀里，声音闷闷的："不想去，好远啊……"

    她一面说着话，一面用小脑袋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柔软的头发划过十一的脖颈，带起一阵酥麻来。

    十一僵成了一块木头，根本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反应，心却悄悄地软了。

    而后又突然涌起一阵酸涩，柳莨的事情，从来都轮不到他来插手……

    只是，一个死士……

    如果是那个人那？如果是那个与他长相相似的人，会怎么做？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她的那位故人的话，是不是就能真的帮到她？

    越是这样想着，十一便越觉得心里发苦。他微微侧开头，眸色都黯淡了下来。

    "对了！十一，你是什么时候生辰啊？"

    柳莨突然想起一件事，从他怀里冒出头来，语气极为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