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等你来了它们就都冷了。”宁嘉鱼忧愁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又小声嘀咕，“反正你待会儿要是想吃不是还可以让人再端上来吗？”

    陆善恩望着她，乌沉沉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

    宁嘉鱼最终还是在他这样无声的攻势中败下阵来，她长叹了口气，无奈妥协道：“下次吧，下次我一定记得我给你留，行不行？”

    陆善恩无声一哂，却不说话，宁嘉鱼也就只当他答应了，静等了一会儿，他还是没有话说，好像只是找个地方消磨时间，以待登云宴开始。想通这个关键，宁嘉鱼便放下心来，继续啃之前没啃完的猪蹄。

    陆善恩其实也不是无聊到了没有事情做的地步，他只是忽然觉得，好像偶尔把时间浪费在不相干的人或事身上，也是一种有意思的消遣。只是可惜他从前并没有这样的认识，也不知错过了多少乐趣。

    宁嘉鱼正吃得浑然忘我，完全不知道陆善恩心里竟然把她当做了一时的消遣。而等她终于吃完，前来报信的小太监也到了。

    “督主，牡丹苑里诸位大人都到了，皇上请您过去。”

    陆善恩颔首，让他下去，对宁嘉鱼道：“走吧。”

    宁嘉鱼深吸了口气，敛眉低首跟在他身后出了司礼监，走过长长的宫道，穿过雕花的朱栏玉砌与风雅的亭台楼阁，牡丹苑便豁然呈现在眼前。

    满园的牡丹被三月的第一缕春风催开，园中的少年也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他们十年苦读，终于实现了“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夙愿，史书上也会因为他们的到来而更增一笔秾艳的风流韵色。

    这是最好的时代。

    陆善恩一进得园中，就被皇帝身边的太监请了过去。

    许承华正坐在高位之上，面色苍白，眼底有青黑，见到陆善恩过来，道：“陆卿，你来了。”

    陆善恩垂首行礼：“参见皇上。”

    “咳咳，你我之间，就不用这么客气了。”

    听见年轻的帝王这样说，旁边侍立的王公大臣与一干宫人俱是低眉，将万千心思掩了个干净。伴君如伴虎，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终究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倒是陆善恩，听了这样的话也没有忘形，反而更恭谨起来，他温声道：“皇上乃一国之君，奴不过蝼蚁之人，尊君是祖宗法制，是纲常之要，是天理，亦是人情。”

    许承华果然被他这话取悦，苍白的面容上甚至因为心情愉悦而浮起丝丝红晕，然而到底精神不济，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觉得乏倦，最后只得挥了挥手，道：“你一贯是最得朕心的，去坐吧。”

    

    午时三刻，宴开。

    陆善恩坐在皇帝左下方，左右两列分坐朝中大臣与新科进士。

    宁嘉鱼侍立在陆善恩身后。

    先前陆善恩说尊君之道是祖宗法制，可是若按照祖宗法制，他一个宦官是没资格出现在这里的。是文帝开了这个先河，众大臣自然不能违抗皇上的意志，可也因此对陆善恩更为忌恨：他们寒窗苦读数年，历经无数风霜，这才有机会坐在这里。可陆善恩，一介去势的阉人，何德何能可以在这里与他们平起平坐？

    动他不得，但动一个小太监也是可以解一解心头之恨的。素来看他不惯的李纶想到这里，便忽然发难道：“我看陆公公身后这小太监，怎么与旁人有些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