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嘉鱼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走到门口的，青梅黄杏两人跟在她身后。

    看到门口的马车，她转过身与两人挥手：“你们快回去吧。”

    陆善恩便是在这时将帘子掀开，手握成拳放在唇边，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才满脸不耐地看向宁嘉鱼：“还不快来？”

    宁嘉鱼垂着脑袋走了过去。

    可是等上了马车，她眼睛就亮了起来。

    陆善恩眼睑低垂，看着她的样子，无声暗笑。果然，马车都还没开，她就向他询问道：“这个，”她指了指面前的糕点，“我可以吃嘛？”

    陆善恩微微颔首，还来不及说话，她就捏起一块翠玉豆糕秀气地小口吃了起来。

    从上次在神仙居的时候，陆善恩就发现宁嘉鱼这一点，她其实不是因为饿了或者胃口大才去吃东西，而是很本能很纯粹地，就是为了享受这些食物的味道才吃。像个小孩子一样。

    也许是因为她的动作有些过于可爱，陆善恩已经不知道自己这是第多少次注意力不断被正在吃东西的宁嘉鱼吸引从而放下手上的书。可是宁嘉鱼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他在看她，吃得十分投入。

    陆善恩气闷的时候又想，他怕是瞎了眼才觉得她可爱！

    马车从西市从长安街一路驶入西华门。

    这会儿登云宴尚未开始，陆善恩带着宁嘉鱼去了司礼监。

    司礼监里，沈关山正等在大堂，转眼就见着陆善恩带了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进来，他愣了愣，连自己来这里是为了什么都忘了，只一心盯着小太监瞧。

    陆善恩不悦地往宁嘉鱼的方向移了一步，看着沈关山，面无表情道：“你来做什么？”

    被这么一打岔，沈关山倒是忘了这一茬，又想起来自己来的目的，他附到陆善恩耳边说了几句话，陆善恩目光一凝，道：“随我去书房细说，”语罢，又看向宁嘉鱼，思索片刻后，又拾起从前的称呼，他说，“二狗，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宁嘉鱼满不在乎地点头。

    陆善恩和沈关山去到书房后，陆善恩便开口问道：“你方才说的当真？”

    沈关山点头：“如假包换。不过依卑职看，林疏岳虽是新科状元，但他的才干这时还并没显露出来，于朝中大多数而言也只是一个履历光鲜的后辈而已，想必宁王也不会冒险用他。”

    陆善恩“嗯”了一声，“虽则如此，也还是要多加注意。吩咐下去，让人盯紧宁王与林疏岳的动作，一旦发现什么异常，立刻着人向我汇报。”

    沈关山抱拳领命，正事说完后，他又想起正厅里那个小太监，好奇道：“方才听您唤那小太监‘二狗’？怪不得卑职看她觉得眼熟。不过大人为何将她带到宫中来？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不见，卑职还以为您已经将她送走。”

    陆善恩诧异地看他一眼，没有回话。他怎么记得，以前沈关山对宁嘉鱼没这么大的兴趣？想到他之前说的，定国公夫人有心为他与宁嘉鱼牵线，陆善恩蹙眉，道：“宣平侯府七姑娘死了，这是你知道吧？”

    沈关山最近愈发地发现自己有点接不上他们督主的脑回路，他顿了顿，方才点头：“知道，说起来这位七姑娘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听闻她丧身绥江的消息传来王都后，安远侯府那位纨绔得不得了的世子竟然愤而请缨，一人一马带着三千将士去绥江杀贼去了。”

    他这样说着，脸上却没什么惋惜或者悲痛的表情，只觉得这事有些意思。

    陆善恩这才不知道为什么，稍稍松了口气，对他解释道：“之前的事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安远侯府没有走丢的姑娘，只是宁二狗既已被接近了陆府，不管怎么样，她就是陆府的人了，我也不好赶她走。”

    沈关山忽然想起自己从前听到的一桩传闻，虽然事后有当事人证明那不是传闻，确确实实是有人这么说了。

    那人说：“我们督主毕竟是个正直善良的人。”

    他拱了拱手，表情诚挚得像是发自内心道：“您良善之名，属下们是一直晓得的。”

    如果是以前的陆善恩，听见这话只会觉得是满肚子坏水的沈关山又想着法子拐弯抹角地寒碜他了，但他最近和宁嘉鱼待在一起，什么样的好话都听了个遍，这时候陡然听见如此朴实无华的话，他只觉得沈关山是在说实话，于是一脸深沉道：“是啊。”

    沈关山：？？？

    他们督主怎么突然脑子就不灵光了？

    “平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也二十有二了吧？”

    沈关山还在纳闷的时候，就听见陆善恩问，虽然不明其意，但他还是答道：“是。”

    “前些天你还说令堂正操心你的亲事，不知可有哪家姑娘心悦你？”陆善恩又问。

    沈关山：……？？？

    “没有。”他略有些艰难地回答。

    谁知就见面前的督主“唉，宁二狗最近时常因为我的正直善良而不止一次地向我剖明心迹，我觉得有点苦恼，还想让你帮我出出主意，没想到，你竟然一点经验都没有。”

    沈关山：……

    他错了，督主这不是脑子不灵光，这是疯了吧？

    不管他怎么想，总之陆善恩疯狂输出后，心情是前所未有地好。他也不再为难沈关山，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去前厅吧。”

    宁嘉鱼这时候正在大吃特吃，她已经吃了一碟螺蛳肉，现在面前放的是一只热乎乎的猪蹄，面上撒着细碎的花生米，葱花，辣椒，咬一口都带着黏腻的香气。滚烫的辣感与充满弹性的猪蹄筋和味觉神经碰撞在一起，仿佛是世间一场盛大的相逢。

    她分外满足地细细咀嚼着，连陆善恩什么时候回来了都不知道。

    “我离开这么久，你就一直在吃？”

    听见冷冰冰的话语响起，宁嘉鱼下意识地把猪蹄放下，推远了些，才将目光投向陆善恩：“也不是一直在吃。是有个小太监过来说待会儿登云宴开始，我又不能吃东西，才让我先随意用点，垫垫肚子。”

    “那你就没想到我届时也是饿着肚子？就没想过等我过来一起？”陆善恩微眯着眼睛，发出灵魂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