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11章 良知,真贵!

作品:《龙头

    简单敲定一套可行方案后,我招呼哥俩重新回到铁皮房里。

    屋内,酒局正酣。

    齐恒脸颊泛着红,舌头像是包了层浆,说话却依旧带着股子“老大哥”的派头,一会儿跟老毕碰杯,一会儿拍着二盼的肩膀头唠些场面话。

    我拉过把椅子坐下,脸上堆着笑,心里却明镜似的,盘算着后半夜的计划。

    天津范眼疾手快,趁齐恒转头的空当,悄悄把我面前杯子里的酒换成了矿泉水。

    随后冲我递了个眼色,自己端起酒杯跟齐恒碰了下,“咕咚”灌下去,辣得直咧嘴:“齐哥海量!我这嗓子都快烧起来了。”

    “你这小子,酒量得练!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啊...”

    齐恒指着他哈哈笑着数念,絮絮叨叨讲起自己过往的“英雄事迹”。

    唾沫星子伴随着手势飞起,酒气混着汗味在闷热的屋里弥漫。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手指在桌底下敲着节奏,时不时掏出手机看眼时间。

    “龙哥刚才喝得不少了,我替他!”

    老毕这犊子喝得脸红脖子粗,看不出丁点眉眼高低,举着酒瓶就要给我倒酒,却被天津饭一把抢过去,不停的使唤眼神。

    说着便给自己满上,又跟老毕碰了个响。

    赵勇超坐在对面,始终没多喝,只是偶尔夹口菜,眼神却一直留意着我。

    眼瞅着来到十点多钟,屋里的喧闹渐渐沉了些,有人趴在桌上打盹,有人还在扯着嗓子划拳。

    齐恒靠在椅背上,眼皮耷拉着,嘴角却还挂着笑,手指在桌上无意识地敲着,看样子是醉得不轻。

    时机差不多了。

    “不行啦,齐哥,我喝多了...得出去撒泡尿,放点水...”

    我晃了晃肩膀头,捂着脑门子站起身,脚步踉跄几下,带着刻意装出来的醉意。

    “去吧去吧,快点回来昂,咱还有不少酒呢...”

    齐恒眯着眼看我,摆了摆手,舌头打结。

    我没应声,迅速转身往外走。

    经过角落时,飞快地朝林夕使了个眼色。

    他正蹲在地上收拾空碗,若有感应似的抬头,眼里闪过一丝紧张,随即重重点了点头,继续低头擦桌子,只是那擦桌子的手,明显快了几分。

    刚踏出铁皮屋,晚风“呼”地灌进领口,瞬间吹散了几分伪装的醉意。

    我左右看了看,工地上静悄悄的,只有几盏探照灯在远处晃,不远处的废料堆里,立着几块半旧的木头方子,棱角被磨得钝了些。

    深吸一口气走到过去,我弯腰捡起一块巴掌大的木头方子。

    攥在手里沉甸甸的,又回头瞄了眼铁皮屋的方向,里头还隐约传来划拳声,应该没人注意我这边。

    心一横,举起板砖,照着自己的额头就重重拍了下去。

    “啪!”

    一声闷响,震得我手腕子发麻。

    起初没觉得疼,只觉得额头一阵热,紧接着,一股腥甜的热流顺着眉骨往下淌,糊住了眼睛。

    “哎呀我操!”

    我扯着嗓子高声喊了一句,声音里带着刻意放大的痛苦,顺势往地上一倒。

    几秒钟后,铁皮屋的门“哐当”被撞开,一群人涌了出来。

    “咋了?咋了这是?”

    老毕的声音最急,他第一个冲到我跟前,看清我满脸是血的样子,吓得声音都变了调:“龙哥!你咋了这是?”

    他一把将我扶起来,另一只手慌乱地往我额头上捂,结果越捂血越流,染红了他半只袖子。

    “刚才...刚才没注意脚下...滑了个叽霸...”

    我喘着粗气,故意说得断断续续,眼睛半睁半闭,让血珠子顺着眼角往下滚:“摔死他爹了...”

    “愣着干啥,快上医院啊!”

    天津范挤过来,嗓门比谁都亮,他先往我额头上瞥了一眼,随后焦灼的呼喊:“这血流得止不住!再耽误要出大事的!”

    “妈的,120的电话是多少来着..”

    二盼已经掏出手机要拨号,被赵勇超一把按住:“别打了!工地上有车,我去开过来!”

    他转身就往停车的地方跑,脚步快得像一阵风。

    齐恒也被人扶着走了出来,他站在几步开外,眯着醉眼瞅了半天,才看清是我,嘴里嘟囔着:“咋回事啊这是,喝多了走路都不看道呐...”

    语气里透着股子不耐烦,却没上前一步,也没说要跟着去医院。

    我心里不禁冷笑,孰亲孰远,事儿上见高低!

    “齐哥,那我们先送龙哥去医院了!”

    天津范回头喊了一嗓子,语气急促,听不出破绽。

    “快去吧,让医生好好看看,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齐恒摆了摆手,已经示意扶着他的人往铁皮屋子方向掉头。

    “快!上车!”

    说话间,赵勇超已经把车开了过来,是辆半旧的皮卡车,他停在路边,跳下来打开后门。

    老毕和天津范一左一右架着我,往车上抬。

    我故意“哎哟哎哟”了几声,眼角的余光瞥见林夕站在人群后面,手里攥着个黑乎乎的东西,应该是早就备好的车钥匙,他冲我飞快地眨了眨眼,又迅速低下头,装作慌乱的样子。

    皮卡车一路颠簸着往县城的医院开。

    老毕坐在旁边,一个劲地问我疼不疼,嘴里骂骂咧咧地嘟囔着这破工地的地面不平。

    天津范坐在副驾驶,时不时回头看我一眼,眼神里除了担忧,更多的是默契,因为他知道,这出戏即将开始。

    到了医院,值班医生一看我这副熊样,也没多问,直接就拉去清创缝合。

    酒精棉球擦在伤口上,疼得我牙花子都咬碎了,却只能硬挺着,哼都没哼一声。

    医生手脚麻利,十几分钟就缝好了针,包了层厚厚的纱布在我头上,像顶白色的帽子。

    “行了,口子不算太深,回去别沾水,按时来换药就行。”

    医生叮嘱了几句,开了张单子让去拿药。

    天津范接过单子,冲老毕招呼:“毕爷,你在这儿看着龙哥,我去拿药,顺便结账。”

    老毕点点头,扶我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

    我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假装虚弱,耳朵却留意着周围的动静。医院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护士站的时钟在“滴答”响。

    过了大概十分钟,天津范回来,手里拿着个药袋。

    他走到我跟前,低声道:“毕爷,我再去问问医生需要注意点啥,你帮我看会儿药。”

    说完还不忘冲我使了个眼色,我心里明白,这是给我信号了。

    等天津范走远,我对老毕说:“不行,我也憋泡尿,得赶紧去趟厕所。”

    “我陪你一块。”

    老毕连忙扶我起来。

    “陪个嘚儿,我能丢了是咋地。”

    我推开他的手,没好气的训斥,此刻纱布下的伤口扯得生疼:“就几步路,我自己能行,你在这儿等着吧。”

    老毕还是不放心,径直跟着我走到厕所门口,看我进去才停下。

    环视一圈不点大的厕所,靠窗的位置有个半开的小窗,够一个人钻出去。

    我走到窗边,先往外看了看,楼下是片荒地,没什么人影。

    随即解开裤子,装作小便的样子,眼角余光确认老毕没跟进来,我迅速翻上窗台跳了过去,落地时没站稳,踉跄了两步才稳住,幸好下面是片软土,没弄出太大动静。

    绕到医院后门,林夕正蹲在辆蓝色的工具车旁边抽烟。

    那车瞅着怎么也得有十来年了,车身满是泥点子,车斗里还堆着些铁锹扳手之类的工具,一看就是工地上拉货用的,埋了八汰,脏得掉渣。

    见我过来,林夕赶紧掐了烟站起身子:“龙哥,你可来了!我这心都快跳出来了。”

    “别废话了,走。”

    我拽开车门蹿上副驾驶。

    林夕也赶紧上车,拧钥匙打火,发动机“突突突”响了半天才启动,像头喘着粗气的老牛。

    他打了把方向盘,车子慢悠悠地开出医院后门,拐进旁边的小路,一路颠簸着往高速口的方向开。

    “龙哥,你这额头...”

    一边开车林夕一边往我头上瞟,语气里满是心疼。

    “没事,小问题。”

    我摸了摸脑门上缠着的纱布,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不光没刚才那么难忍了:“路上小心点,别被人盯上。”

    “放心吧龙哥。”

    林夕拍着胸脯打包票:“这车是工地上最破的一辆,平时拉废料用的,除了我没人开,而且我知道条近道,能直接上高速。”

    车窗外,夜色越来越浓,远处的路灯像串模糊的珠子,一闪一闪的。

    我挂在椅背上,心里琢磨着接下来的步骤,回到崇市,是开门见山的找郭启煌要人,还是摆摆架势装个样子?

    林夕专心开着车,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试图缓解紧张。

    我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调了静音。

    屏幕上有两条未读消息,都是天津范发来的,一条说“老毕没起疑”,另一条说“齐恒还在喝酒”。

    很好,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着。

    直至工具车“突突”地驶上高速,我才长舒一口大气。

    额头的伤口还在作痛,提醒着我刚才那一下不是梦。

    这一切都是为了把李倬宇那狗篮子抓出来,为了那一两百号工人的血汗钱!为了我尚存一息的底线和良知!

    抬手捂了捂脑门,我心底呢喃:奶奶滴,这良知是特么真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