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10章 有信儿了

作品:《龙头

    “尝尝,必须尝尝!”

    齐恒只愣了不到两秒,脸上那点僵住的笑意忽然就活了过来,甚至比刚才进门时更热络些,他把空盘子往旁边的矮凳上一放,拍了拍手:“老弟这话在理!花钱买不来的好东西,真得试试鲜。”

    “王技术员!把大家都喊樊总屋里来!”

    说着,他转头冲门外喊了一声,声音透着股拿捏好的爽朗:“咱今儿就两好合一好,我这就回屋把底下那帮弟兄姐妹喊来,他们从老家带了些吃食,什么山东的酱菜、河南的锅盔,还有俩小子从东北捎的红肠,正好都拿来,咱凑个热闹!”

    我心里立时间一怔。

    这老家伙,反应比泥鳅还特么滑溜!

    短短几句话,明明白白戳明了两层意思,他手里的烧鸡也好,待会儿拿来的吃食也罢,都是手下人自备的,跟工地食堂开不开伙没关系,既撇清了“特殊对待”的嫌疑,又显得他体恤弟兄。

    再者,一句“凑个热闹”,硬生生把刚才那点剑拔弩张的劲儿化了,摆出副“咱们还是自己人”的架势,不管真心假意,先把台阶给铺得稳稳当当。

    “还有好吃的啊?那你还等啥呢?”

    牛奋嘴里塞着饭,含糊不清地“哦”了一声,显然没听出这弦外之音。

    我瞅着齐恒脸上那副滴水不漏的笑,心里暗暗点头,要不说人家能搁崇市混的风生水起呢,确实有两把刷子,单临场应变能力就足够我好好学一阵的了。

    “行啊齐哥。”

    我端起碗,冲他举了举:“人多热闹,正好也让你手下的那帮文化人尝尝咱沁县这小米的厉害。”

    “等着,我这就去喊他们!”

    齐恒笑得更欢了,转身往外走。

    门“吱呀”开了又合,留下满屋子的饭香,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哥,咱..”

    老毕和二盼同时望向我。

    “当朋友对待呗,好好招呼别起刺。”

    我摸了摸鼻尖应声。

    “小米饭不够吃昂,我绝对不带跟他们分的。”

    牛奋瓮声瓮气的嘟囔一句,随即将还剩下半盆的焖饭直接揽到自己跟前。

    “叮铃铃...”

    裤兜里猝不及防的手机铃声把我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摸出来一看,屏幕上正是“瓶底子”的名字,让我瞬间兴奋不已,赶忙接了起来。

    “来来来!都坐都坐!”

    齐恒的声音紧跟着从房门方向冒了出来,他正好领着那几个衣着整齐的“文化人”手下进门,手里拎着鼓鼓囊囊的塑料袋。

    “特产都摆桌上,今儿咱不分里外,凑一块热闹!”

    我眼角扫过去,红肠的油光从袋口露出来,还有叠得整齐的烙饼,混着酱菜的咸香飘过来。这帮人倒真没空手。

    “不好意思哈齐哥,我先接个电话。”

    我压低声音跟他打了个招呼,随即攥起手机快步走出铁皮屋子。

    晚风一吹,耳边清净了不少,我对着听筒着急忙慌的发问:“怎么样?人找着了?”

    “人打听到啦,确实是住在龙宫。”

    瓶底子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顿了一下后,他的语气忽的沉了下去:“不过...是住在总统套里。”

    “啥?”

    我直接皱紧眉头,脚步也顿住了。

    龙宫的客房部分布我非常清楚,总统套满打满算不到五间,两间留着给市政楼做招待用的,剩下的全是股东的专属住处。这小子能住进去,来头绝对比我想象中更不简单。

    “对,跟你猜的一样。”

    瓶底子叹了口长气:“他不光沾着龙宫股东的边,还是最大的那个。”

    “郭启煌?”

    我心头一沉,忍不住拔高了声调。

    这叽霸名字就好像是块大石头砸进水里,溅起的全是不好的预感。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三四秒,才飘来瓶底子一声轻得像叹息的回应:“嗯。”

    我捏着手机有些傻眼的杵在原地,后背竟有点发紧,郭启煌这尊大佛,怎么会掺和到工地上这点事里来呢?

    “那小子基本不出门,想要抓他就一个招,直接闯进去,可这样一来,咱就等于是在啪啪的扇自己的嘴巴子!”

    瓶底子咳嗽两声后又道;“龙腾公司现在是龙宫的靠山,这是整个崇市都知道的事儿,咱他妈自己搁自己的场子里闹事抓人传出去的话...”

    他说到这的时候,没有往下继续,但我也很清楚其中的含义。

    真要是撕破脸闯进酒店里抓人,先不说能不能得手,光是“内讧”“窝里反”这几个字,就足够让外头的同行们看笑话的,到时候都不用别人宣传,我们自家的招牌就得先砸了。

    几米外,齐恒他们正招呼着摆东西,笑语声隔着门板透出来,跟电话里这头的凝重比起来,简直就像两个世界。

    我捏着手机陷入挣扎。

    抓,是自毁长城!

    不抓,这笔冤枉钱谁掏?

    而那叫李倬宇的挨千刀藏在总统套里,就像揣着张免死金牌,把路全特么给我堵死了。

    “我知道了。”

    沉默半晌,我低声道,声音苦涩的叮嘱:“你先盯着,别让他跑了。”

    挂了电话,站在门口愣了愣。

    屋里的热闹还在继续,可那饭菜香混着烟酒气,却怎么闻都觉得堵得慌。

    “是不是有啥心事啊龙?脸拉得跟工地上的钢筋似的,说出来听听,保不齐哥哥能给你支点招。”

    见我仿佛被点穴一般的一动不动,正端着酒杯跟老毕、二盼笑谈的齐恒,冷不丁侧过脸,目光直戳戳落在我脸上。

    “没事,刚我后妈来电话,说我爹这两天老毛病又犯了,有点不舒坦。”

    我随口敷衍一句。

    这话半真半假,我老子确实有老寒腿,但此刻拿出来当幌子,倒也顺理成章。

    开叽霸玩笑,这事能跟齐恒说?他那肚子里的弯弯绕比工地的钢筋还多,不添乱就谢天谢地了,指望他帮忙?纯属痴心妄想!

    要知道他来这儿是代表的温平,而我则是替杜昂充当眼线,如何不动声色却又合情合理的把我们撵走,应该是他一直都惦念的任务之一。

    齐恒“哦”了一声,缓缓点头道:“老人家身子骨得当心,不行就回去看看,工地上有我们呢。”

    语气听着亲热,眼神却像探照灯似的,在我脸上来回扫动。

    “龙哥,有点事想跟你说,这儿人多嘴杂,怕你听不清,咱出去聊?”

    “小龙,我也有点私事跟你说!”

    我正想找个话头岔开,旁边的天津范和赵勇超忽然一起站了起来。

    天津范手里还捏着半块干饼子,饼渣掉在衣襟上都没顾上拍,他朝门外努了努嘴,赵勇超也附和着点头,眉头拧着,一副真有啥急事儿的模样。

    “那齐哥你们先玩着,我们哥仨出去说点私房话。”

    我貌似歉意的朝齐恒抱拳讪笑。

    “去吧去吧,正好我跟老毕他们再整两杯。”

    齐恒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的应声。

    踏出铁皮房,天津范回头瞅了两眼,确认没人跟出来,才拽着我往堆放脚手架的角落走,赵勇超爷紧随其后。

    “龙哥,到底咋了?”

    “看你刚才那脸色,就知道不对劲。”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天津范的声音里带着急,赵勇超则盯着我,眼神里满是担忧。

    “害,草特么得..”

    我倚靠在锈迹斑斑的脚手架上,摸出根烟点上,随后把瓶底子刚刚带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全说一通。

    “现在就这情况,抓不得,放不得,你们俩合计合计,有啥辙没?”

    烟抽到一半,我看向两人苦笑。

    赵勇超沉默了半晌,眉头拧成一团,忽然抬眼看向我们:“要不,咱仨连夜回去一趟?人少目标小,我想招摸进那总统套房,把李倬宇往外提溜出来,你俩搁附近接应,咱们速去速回。”

    “不妥。”

    “不行!”

    我和天津范几乎同时摇了摇头。

    天津范朝着铁皮房的方向瞟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士哥,不是兄弟信不过你的能耐,可你想过老齐恒没有?”

    他用下巴颏戳了戳屋门口,压低声音道:“这酒局还不知道要耗到啥时候,咱仨突然没影了,他能不起疑心?他起疑心是小事,就怕他那鼻子比狗还灵,瞎打听起来,咱这点计划全得泡汤。”

    他顿了顿,往地上啐了口:“在崇市,咱有人不假,可人齐恒也有人啊,而且人家的人可比咱硬得多,估摸着咱的车轱辘还没上沁县高速,他那边电话就打到李倬宇的手机上了,到时候人没抓到,倒先打草惊蛇,傻不傻?”

    “那...等后半夜?我一个人回去,你们在这儿盯着,这样总稳妥些吧?”

    赵勇超的眉梢皱得更紧,又憋出个主意。

    “更不行了!”

    我斩钉截铁地摇脑袋:“叫李倬宇的那小子住在郭启煌的总统套里,你当那地方是工地的板房?周边的摄像头密得跟蜘蛛网似的,别说人了,苍蝇飞过都能拍清翅膀上的纹路。你就算裹着黑布摸过去,也得被拍得清清楚楚,这不是明摆着给郭启煌递刀子吗?”

    “要回,也得是我自己回去,你们俩就留在这儿,一是盯紧齐恒,别让他看出啥破绽,二是这边万一有动静,你们能及时搭把手,我一个人,目标小,真有啥情况,脱身也方便!”

    夜风卷着工地的滚滚黄土扑面而来,我深吸一口气,盯盯注视两人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