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2章 第 92 章

作品:《表小姐要出家

    谢渺别的本事没有, 装傻充愣是好手,面对崔慕礼的深情许诺,她硬能扭转成其他意思。

    她敛容正色, 道“表哥克尽厥职, 一心为民, 日后我遇上难题, 定会寻求你的帮助。”

    夫欲善其事, 必先知其当然,至不惧,而徐徐图之。1

    崔慕礼摇摇头,也罢, 随她去了,不过

    “阿渺很喜欢五弟”他问。

    谢渺眼中染上笑意, “慕晟生得粉雕玉琢,五官肖似姑母,我自然喜欢。”

    崔慕礼道“五弟的确长得更像母亲,都说子肖母,女肖父,想来甚有道理。”

    谢渺一想, 崔夕珺与姑父眉眼相像,而崔慕礼

    “你长得像你娘”

    崔慕礼颔首,“正是。”

    谢渺知晓他生母早逝, 问此话题有些失礼,便闭了嘴不再继续,倒是崔慕礼主动说“见过我娘的人都说,我与她有六分相似。”

    谢渺想象了下,真心实意地道“你娘定长得很好看。”

    崔慕礼失笑, “若非如此,父亲怎会只惊鸿一瞥,便要坚持娶她进门”

    姑父与何氏的往事咳咳,似乎听到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谢渺一方面又暗斥自己多事,一方面难耐好奇。听还是不听真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崔慕礼看出她的纠结,坦然道“父亲思恋她,恳请祖父上门提亲,终是如愿以偿,只可惜”

    谢渺高高竖起耳朵,嗯只可惜什么

    崔慕礼叹了声,“不提也罢。”

    谢渺说话说一半,真好。

    崔慕礼转而说起其他,“我母亲身体不好,常年待在屋里,生下夕珺后更是长卧病榻,我或夕珺都甚少与她相处。”

    谢渺干巴巴地道“哦。”

    崔慕礼道“说起来,母亲进府后,二房倒是比以往热闹许多。”

    谢渺知他口里的母亲是指“谢氏”,想了想,道“你或许不知,姑母的生母,我亲祖母亦是早逝,如今这位谢家老夫人是亲祖母的庶妹。”

    崔慕礼“讶异”“竟是如此”

    “嗯。”谢渺道“然而继祖母为人锱铢必较,姑母与我父亲幼时没少受她刁难,待姑母长大,嫁进崔府后,见到你与夕珺,便如见到曾经的她与兄长。这些年你定能察觉,姑母平日虽不假辞色,但心地善良,待你与夕珺没有半分作伪,皆因为她小时候吃过这样的苦,所以不想你们再受磨难。”

    崔慕礼道“母亲与她继母截然不同。”

    谢渺点头,道“慕晟出生后,姑父和姑母或许分了些神,但你要相信,慕晟绝不会替你和夕珺带来麻烦。”

    她言辞恳切,一心为谢氏说话,全然不提自己也曾受到继祖母苛刻,不提小谢渺曾遭遇的不公与磨难,不提在黑暗中的惶恐与眼泪,仿佛她天生坚强,天生不用抚慰。

    崔慕礼微抿薄唇,长眸黯落。

    他从前怎会那般理所当然,以为矫揉造作便是急功近利,毫无耐心去探渊索珠

    “我知晓你在担心夕珺。”他道“我会好好开解她,莫对慕笙怀有芥蒂。”

    谢渺十分满意,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

    “阿渺更喜欢男孩还是女孩”他忽然问。

    他问得猝不及防,直叫谢渺身形陡顿,从头至脚麻成一片。

    崔慕礼先她半步,没有察觉异常,继续道“我看你极喜欢五弟,想必将来”

    “崔慕礼。”她道“你住嘴。”

    崔慕礼回身,长眉轻拢,“阿渺”

    秾俊的脸庞难掩疑惑,夹杂着不掩饰的关怀。

    谢渺动了动唇,喉间发不出半点声响。

    他懂什么呢

    他对前世一无所知,甚至,他都不是他。

    前世的崔慕礼待她疏冷客套,即便成了亲,亦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从未将她放到心上。而今生的他,自初时的不以为意,到循序渐进的关切,数次的慷慨解囊,即使被扇耳光,被严词拒绝后,仍不计前嫌,帮她解决了孟远棠

    就在刚刚,他们还心平气和地闲话了几句。

    他是崔慕礼,却非她记忆中那个权倾朝野、疏怠妻子、另有所爱的崔慕礼。

    刹那间,她有种时光错位、漂浮在空中的晕眩感。眼前忽而是前世平静无波的他,忽而是面前蹙眉关怀的他,往事纷沓袭来,悲欢离合也好,喜怒哀乐也罢,一幅幅画面显现,又迅速支离破碎。

    该如何计较她不无悲哀地想,他们分明是两个人。

    空气被突如其来的沉郁挤得稀薄,崔慕礼莫名感到呼吸困难。

    出了何事

    他欲探向她的额头,被她飞快地躲开。

    她已恢复理智,“我没事。”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走到尚清湖畔,谢渺环目四顾,碧湖秋色,宁静安和。

    她问“还记得这里吗”

    崔慕礼当然记得,一年前,他与念南撞见她坐在此处喂鱼,栏杆因年久失修断裂,害得她翻身落湖。彼时他们对她心持偏见,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谁能料到,仅仅三百多个日夜后,他们会不谋而合地思恋她

    他想解释“阿渺,当初是我浅薄,不知”

    “崔慕礼。”她苍白着脸,朝他笑,“我们就此和解吧。”

    崔慕礼怔住,“和解”

    谢渺道“对,今后谁都别再提旧事,前尘过往一笔勾销。”

    他听懂了,心口某处徐徐开出朵花。

    他以为这是重新启程,于是道“君子一诺,金玉不移。”

    她认为这是落下帷幕,跟着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她想通了,不该转移怨愤,记恨一个还未犯错,茫然不觉的人。出家在即,是时候摆脱前尘,了无牵挂地离开。

    过了几日,刑部的官吏们发现,崔郎中在重伤未愈便被迫复工的情况下,不仅未心生埋怨,反倒面若春风,意气飞扬。

    罗必禹私下嘀咕才有点成绩便不胜欣忭,哼,毕竟年轻,平时看着宠辱不惊,内里还是嫩了些

    因此,罗必禹愈加心安理得地指使崔慕礼干活,崔慕礼则奉命唯谨。

    关于红河谷灾银一案,无论是宁德将军邹远道伙同陇西郡守姚天罡、匪首章见虎监守自盗,亦或是兵部尚书王永奇奉命查案,却与叔父王科易将一百万两灾银中饱私囊,两件案子均查得水落石出,铁证凿凿如山。

    至此,除去崔慕礼、罗必禹、谢渺与当事人吕香禾,无人知晓被掩埋在红河谷灾银案下,两江总督曲子铭所犯的累累罪行。

    暂时而已。

    不说崔慕礼已应诺谢渺,哪怕为邹远道和吕香禾,为被曲子铭祸害残杀的其他女子,他都会竭力搜寻当年证据,帮受害者们讨回公道。

    随着承宣帝回到京城,秋狩期间发生的事情亦如絮缕般,无孔不入地钻遍大街小巷。

    茶馆里,堂上坐着粗布长衫的说书先生,堂下坐着形形色色,有男有女的茶客们。

    说书先生手握折扇,说得口沫横飞,“却说风和日丽,天朗气清,圣人打马来到孤山脚下,他昨日在此见过一只雪狐,当夜便有仙人临梦,称其乃尧昀仙人下凡历劫,若能得圣上一世庇护,待来日功德圆满返回天庭,必会佑大齐百年富宁顺遂”

    “圣人醒后,马不停蹄地追寻雪狐踪迹,跟着脚印深入山林,苦苦搜索三个时辰后,忽见眼前白影一闪而过。”

    “只见瀑布傍山,缥缈如仙境处,雪狐逸然而立。圣人大喜过望,忙亲自追捕,岂料刚下马,山中便传来一阵震天吼叫,一只黑熊缓缓从暗处显现”

    “那黑熊膘肥体壮,身高九尺,双目染红光,熊蹯似巨斧,利齿流涎,张嘴便能吞下一名成年男子”

    “侍卫们连忙护在圣人周围,有人上前与黑熊搏斗,不料被它一掌扇飞,脑浆崩得到处都是其余人锲而不舍地冲上去,有被它拦腰咬成两截,也有被啮断手脚的,肠子鲜血流得满地都是。侍卫们节节败退,眼看那黑熊要扑向圣人,酿成大祸之际”

    说到紧要关头,说书先生故意停顿片刻,茶客们屏息凝气,又听他语调激昂,抑扬顿挫道“说时迟那时快,一名俊美青年从天而降,手持宝剑,勇猛果断地奔向黑熊。”

    “他身形翩若惊鸿,出招灵巧敏捷,手中剑光凛凛,与那黑熊纠缠得难舍难分,半刻钟后,他凭借一己之力,将黑熊耍得精疲力尽,最后趁其不备,持剑刺进它的胸口,将它”说书先生豁然起身,以扇作剑,奋力往虚空一刺,“一招击杀”

    众人悬到半空中的心脏倏然归回,不由爆发出一阵喝彩,“好精彩”

    说书先生很满意此番氛围,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喝茶润嗓。

    有人急不可耐地问“吴大兆,你快些说,这名青年是何人”

    说书先生展开扇子,故作风度地摇了摇,“说起此人,想必各位都不陌生,他正是定远侯周斯辰的次子,往日只会斗鸡走狗的周家三公子,周念南是也”

    此言一出,人群哗然,议论纷纷

    “周三公子周念南”

    “竟是他”

    “我早就说过,虎父无犬子,定远侯府世代英勇,岂会生出废物来”

    “就是我听说他兄长八岁便已跟着侯爷参军,他虽然养在京城,却也非酒囊饭桶,明面上玩世不恭,私底下勤奋刻苦的很”

    “哎呀,定远侯府不愧是我大齐的功臣,不仅维稳北疆,更能舍身护天子,佩服,佩服”

    小茶馆内,溢美之词,不绝于口。

    说书先生清了清嗓子,双手一伸,示意大家安静,“既然聊到定远侯府,在下就为大家再说几件定远侯年轻的事,便从他十四岁时,以仅仅五千精兵,对阵北狄两万军队,以少胜多的费阳坡战事说起”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